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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报之青玉案(二)不笑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她满脸通红,被什么人看到不好,偏偏是沈云竹。

    沈云竹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过他们会……可没想到会这样,竟然这样地,亲密……

    他一手抵着桌角,一手捂着胸口,

    “你怎么了?”李安通问。

    他的气量算不上宽大,可以说狭小,否则何以对李安通的“朝三暮四”耿耿于怀,他一直在等,等她回头,等她后悔……

    听说她和赵启秀的流言也常常一笑置之,如今亲闻亲见,多年来压抑的怨气蓬勃而出,喉口一甜,一口血竟吐了出来,

    “沈云竹?”李安通紧张地想扶住他。

    “别碰我。”声音泛冷,如倚冰寒。

    李安通一直认为沈云竹奇奇怪怪的,以前是对她从没有好脸色,后来他们一同共事,稍微好了一点,最近与她商量婚事,他便又回到从前。

    这样奇怪的人。

    她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人家不需要你,她没必要凑上去,想着就离开。

    却听沈云竹在身后说,“你不喜欢,何必给人希望?就那样纠缠着有意思吗?”

    李安通回过头,还道他在说她和赵启秀的事,一时竟无言以对。

    沈云竹走到她身边,继续道,“明明不喜欢,何不就断个干净?这样反反复复算什么?”

    李安通暗道,他似乎很是为赵启秀鸣不平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沈云竹怒道,“就是你这样犹犹豫豫,忽近忽远,才给人错觉。”

    错觉!错觉!错觉!就这样错了那么多年……

    “是,是是。”李安通懵懵地想,他说得有理。她不能一心软,就回头,不能这样……

    要说清楚。

    “谢谢。”她感激完,转身离开。

    沈云竹盯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李安通回去后,下定决心,这些日子就把真相告诉赵启秀。

    刚准备说时,蜀州公孙述先行起事。天下已下,蜀地已加探囊取物。赵启秀有意让各大功臣尤其是李安通拿更多的功劳,方便他们以后青史留名。

    李安通即日出征,不得已便要把告知真相的事情往后拖,出征当日,她还发现有沈云竹同行。

    “沈太傅?你也一起?”她笑容满面。

    说实话,这门功劳沈云竹不想接,原因当然是李安通。

    自从那日撞见她和赵启秀举止暧昧,他每每想到此,都心下不安,不是想着少时的事情万分后悔,就是想李安通望着他的眼神,清澈灵气——明明是那么干净的人,为什么会有和赵启秀有那样的行为?她为什么不拒绝!不推开?

    李安通的灿烂笑容,他看了也只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冷漠地点点头,纵马前行。

    李安通摸摸鼻子,之前和沈云竹的那番谈话,她听了如醍醐灌顶,好生感激,哪知他又变成最初这副样子。

    不过于他的忽冷忽热,她早已习以为常。

    蜀地公孙述会起事,不过是害怕,他是一方富庶之主,知道赵启秀迟早要对付到他,索性先动手。

    赵启秀吩咐从南北两个方向对益州发起进攻,南线有冯翊率诸将溯江西上,直入江关。北线有李安通军败王元、环安军,攻破下辨、河池,挺进蜀中。

    节节顺利,消息传回长安,满朝欢喜。

    攻破河池后,李安通率军驻扎大景。

    当晚,群将决意举行小小的庆功宴。这次出征众人都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去的,这一开局就这般顺利,都觉是皇上的恩典。

    庆功也决意以皇上的名义,好好吃喝一番。

    他们找到李安通,邀请她出席,同时还提出让她邀请沈云竹。

    沈云竹和李安通两人都位高,人缘却天差地别。这一次由沈云竹总参谋,开局会这般漂亮,他是主功臣之一。

    可他是军中读书最好的人,军中大多都是目不识丁的,就算是读过些书的,也是不能和他媲美。沈云竹又一向清高孤傲惯了的。

    李安通听了也不禁发愁:你们请不动,我也请不动啊。他对你们比对我还好呢。

    “我不行。”她摆摆手。

    来请的副将看李安通拒绝,急忙道,“别啊!将军,你不行谁行。沈太傅对你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一样啊,就是不一样才没用。他好像很讨厌我。”

    那副将皱皱眉,脱口而出,“将军何出此言呢,沈太傅明明很喜欢你呀。”

    李安通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她跟沈云初共事也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公事公办,两人也没大交集,最多交集就是在帐篷里商量军情。

    他总是一脸严肃,穿戴整齐,对人有礼,说话也是有理有据。她若是驳斥了他的意见,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大发雷霆。

    总的来说,沈云竹在她眼里,一直没变,还是那个学序里对她爱答不理的少年,连调侃都似乎要被他骂一句放肆……

    在她印象中,何锦偶尔也会如此,可也没有像沈云竹一本正经。

    “喜欢我?你想太多了。”

    副将道,“真的。他们都这样说。有一次沈太傅在发脾气,我们远远看着可凶了,大家都不敢靠近。见到你来了,沈太傅才笑了。”

    “……”李安通道,“凑巧而已,”

    “真的!将军。沈太傅从未对我们笑过的,只有面对你他才有笑容……我们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不笑妃子。”

    “不笑妃子?为什么?”李安通问道。

    副将嘻嘻笑道,“这个就要将军自己去想了。——不管怎么说,将军,就有劳您去请咯?”

    李安通还是不相信,一味拒绝。

    副将怕自己完不成任务,忙道,“我带将军去试试。”他一脸坏笑,这事已快成全军共识了。

    一干人怂恿着李安通出去一证明白,刚到沈云竹的帐篷外,便听见他严厉的呵斥声,紧接着帐帘掀起,一群灰头土脸的将士退了出来,最后是一身青袍的沈云竹,青衣映衬着他面容如玉,轻袍缓带,乍看就是太学里的青年公子。

    李安通看着其中一个副将走到沈云竹面前,先说有事禀告,沈云竹转身就想进帐,听到她要找他时,停住脚步。

    只见刚才还眉头紧皱,满脸忧愁的沈太傅,长眉缓慢舒展,脸容也不再那么刚毅,柔和了许多,这样明显的变化,李安通的心咯噔了一下。

    副将退下去后,回到李安通身边,李安通尴尬道,“我知道了。”

    “将军,还没呢。”他指了指还在帐篷门口的沈云竹。

    李安通看到,副将退下后,沈云竹仍久久地站着,嘴角缓慢地扬起,笑容清湛温和,如缕缕春风。

    她只道会这样笑的只有赵启秀,原来沈云竹也有这样的温柔的气质……

    “沈太傅笑了,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副将道。

    李安通看了他一眼,见底下人都是一副调侃的样子,摆起将军的架子,“知道了。都下去吧。”

    她调整心态,走到沈云竹面前,“沈太傅。”

    沈云竹没料到李安通会这样快来找他,立马变脸道,“有事吗?”

    李安通摸摸鼻子,暗想:这样冷淡,真的是那个听到她就会笑的沈云竹吗?

    她把晚上要请他的事情说了,预料之中地被拒绝了。

    手下人告诉她,拒绝了没关系,只要她坚持不懈,沈云竹绝对会答应。

    “去吧。”她又说了一句。

    沈云竹道,“不了。我不爱热闹。”

    李安通和沈云竹本就不熟,若是往常,她估计就放弃了。可刚才她已经答应了会请人,她不好食言。她答应过至少会试五次。

    “我也去。”

    沈云竹抬起头,看向她,眼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旋即又低着头,“是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又被拒绝了。三次了。后面的“坚持不懈”就有点儿让人难为情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执行。

    她不想拂了将士们的好意,继续道,“你去我会高兴?”

    沈云竹身一僵,略略定神,正色道,“是吗?”

    李安通尴尬不已,心道绝不能再说他们教她的话了,就按她自己的方式罢。心一宽,大步上前,轻拉他的手臂,“走吧。大家都希望你来。”

    她力大,他人也带着向前,近到她面前,太近了点,沈云竹被拉得猝不及防,人一慌,迅速后退,冷然道,“别动手动脚。”

    他不自觉地想起梦中她靠近时的迷离眼神,身体一紧,

    “松手。我去就是了。”

    “真的?”

    “嗯。”

    李安通完成任务,喜滋滋地去了。

    她人走了许久,沈云竹仍无法安然,从羞涩慢慢转成了愤怒,想着——自己为何要答应她?她和赵启秀这般亲密,又为何来找自己?

    等到酒宴开始,他才前往,酒过三巡,起身告辞,也无人敢拦着。

    从酒席一开始到结束,他都未曾看过李安通一眼。

    人走后,底下人又跟李安通说,“将军,沈太傅不敢看你喔。”

    李安通觉得这群人简直无聊,也随他们去。他们看李安通不在意,越发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怂恿着李安通去找沈云竹,让她请他喝酒。

    李安通拗不过众人,起身前往,先去沈云竹帐里,人不在,后在桥边寻到了他,

    “沈太傅?”

    沈云竹猛地转过头,怎么又是她,“你来做什么?”

    难怪她不信,李安通缩缩脖子,“沈云竹,别那么凶嘛。”

    这人的态度一下子好,一下子差,她以前是没耐心,现在想想沈云竹是个好人,帮她良多,她不和他计较。

    看她笑嘻嘻的,沈云竹冷声道,“我没有凶你。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们让我来请你喝一杯酒,你……”

    “我不善饮……”他刚说完,李安通迅速将人拉下来,蹲在桥边的石墩子边,

    “做什么?你搞什……”

    李安通用手捂住他的嘴,小声道,“有人。不是我们军里的。”

    一阵温温热热、麻麻酥酥的感觉从唇间传来,沈云竹竭力想扳开,摸到她的手,又如烫手山芋一般扔开。

    李安通看着那人在军中绕了一圈,又撤了出来,心下怀疑,想将人追回来,对沈云竹道,“我现在去找那人!你先回去吧。”

    看李安通要抛下他,沈云竹心头着恼,“我不能跟着去?”

    “你也去?”李安通想了想,多个人可以像赵启秀一样帮她出主意,“好。走吧。”

    两人一路追踪,跟着那人来到靠近大荆的小镇,这小镇靠近蜀地中心,还未被攻下。

    到了一间客栈外,便失了踪迹,李安通怕军中出事,不得已和沈云竹折返。

    沈云竹收买了一个镇民,吩咐他盯着这客栈,一有消息就前来报。镇民并不在乎这天下是公孙述的还是赵启秀,满口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微微亮,沈云竹站她身边,看微弱的曦光打在李安通晶莹的脸上,白得近乎透明,看了一下马上转回去。

    “沈云竹。这个给你。”李安通将路上摘的狗尾巴草递给他,“可以插头上。”

    “什么意思?”

    “哈哈。我以前和陈疆世闹帮派,我自称是鸡毛地的,可我头上总不能插鸡毛,就插狗尾巴草。”她想起少时的事,颇为怀念。

    沈云竹看着她微笑的侧脸,头上插一根野草,模样搞笑,忍不住浅绽笑颜。他知道一些她和陈疆世的事,只是他那时只想出人头地,每日埋在书堆里,错过了太多太多。

    回去后,次日晚,李安通再次发现了那个刺客,那人转了一圈又欲逃跑,李安通蹲守在帐边,跟他打了个照面,两人交手,李安通竟处处下风。

    原来那刺客是公孙述花重金请来的,欲行刺李安通——是他们蜀地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杀不了她,其他人的人头也要带个回去。算是死士。

    李安通初次跟蜀地高手交手,摸不清他们的招数套路,而对方是有备而来。加之蜀地靠近滇国,善用毒,李安通还要防备他下毒。

    交手到一半,那刺客甩出毒器,李安通以剑挡住,不料,那人又甩出数支,眼见着毒器飞到,

    李安通跟前闪出一个青色身影,挡在了她面前。见有人受伤,李安通大怒,长剑飞出,将那刺客一击毙命,头断血流,不复生机。

    杀完人,鬼彻回鞘,李安通低头一看,怀中的沈云竹的胸口穿了数个大洞,鲜血汩汩从胸口流出,气息微弱,仿佛随时就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