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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莫致倚增叹(二)郭解

    大哥开口,郭解哪有不从的道理,连声应是。

    李安通交代完,刚想离开。

    哪知鸿雁突然对着她就跪了下来,泪珠盈盈蓄满一双大眼,端的是楚楚动人,拼命朝地上撞去。

    众人还道她是看上了李安通,要跟着她走,或是刺客也说不一定,郭解旁边的将士一把凶狠地拽起鸿雁,将人向后拖拽。哪知鸿雁极力挣扎,想扑上前,做着手势。

    郭解底下的人不懂其意,抓人的动作越发野蛮。李安通看着不忍,总觉得这姑娘似有话要说。

    刚想出口阻拦,旁边的赵启秀在她耳边道,“让她说。”她看了他一眼,他朝她点点头。

    李安通喝止后,姑娘也安稳了下来,跪着不停打手势,眼里总是言语,就是说不出来。

    这时,赵启秀道,“将军。这女子希望你救救她的姐姐。”

    说着,郭解等人齐齐看向李安通身边带着面罩的奇怪男子,声音很好听,气质也很特别,这是通哥什么人啊?

    不过郭解更担心的是,自己掳走这事儿其中另有隐情,急忙辩解道,“通哥,我可没动她的姐姐。我带她来的时候,听说她并无亲人啊。”

    鸿雁摇摇头,又打了个手势。

    赵启秀继续翻译,“我有个姐姐,可惜也被你们抓走了。”

    郭解一听大惊失色,苍天可鉴,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姐姐,急忙质问鸿雁,哇哇大叫,“你别乱说啊。”

    李安通沉着脸问,“你确定人家并无亲人?”

    郭解快要哭了,为了这大美人,他是动了色心,可绝不至于这般猖狂,敢公开抢美人啊。他又不是戚飞尘,想到戚飞尘,一寻思,忙道,

    “估计有个姐姐。当时我也没仔细听。但那个姐姐跟我也没关系啊!”

    鸿雁站起来,又想来拉李安通,这次,李安通让人放了行,任由鸿雁带着出帐。郭解等人跟在其后。鸿雁所在的红帐是最好的,里面的摆设用品都是专用,她带众人去的地方就不行了。

    越行越脏,一路听来都是不堪入耳的叫骂声。看到将军纡尊降贵地来了,这才变成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行到一方粗制帐篷前,外面并无将士排队,刚一走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鸿雁眼颦秋水般地望向李安通,又打了个手势,赵启秀在边翻译道,“她说希望少点人进去。”

    于是便只有李安通、赵启秀,还有郭解进去,其他人都守在门外。

    到了帐内,臭味更为明显,甫一进去,连李安通自己都不信,军中还有这等环境恶劣的地方。她去过下等士兵的住处,并不是这般啊。

    她看向郭解,这地方可是他管的,郭解擦擦头上的汗,现在是真的要被骂了。

    只见帐中杂乱,东西四处乱摆。床上躺着一个丰腴的女人,胸大腰粗,皮肤颇黑,脸色很苍白,头上包着头布巾,一看就是个刚妊娠完孩子的妇人。

    妇人的身上还盖着一张破旧的白纱布,上头沾满了斑斑点点的鲜血。

    “她怎么了?”郭解问。

    妇人听到声响,睁开眼。鸿雁半跪在妇人身边,转过头又打了一连串的手势。大家虽然不懂,可看她说得满目心痛,大概也知道了,她的姐姐情况很不好。

    鸿雁说完,就要伸手掀开白布。那妇人忙摇摇头,按住妹妹的手。鸿雁这时态度倒很强硬,按了按姐姐的手,又轻轻拍了拍,对着李安通等人,把布掀开了。

    大家方才知道,什么是触目惊心——妇人宽厚的肚皮上,莫约肚脐下面几公分,有一条长长的口子,本该被密密地缝制,此刻却敞开了口,露出里面刺目的骨血,周边的肌肤都化脓溃烂了。

    在场的几人都想,缝制的大夫根本不把这妇人当人,缝制得太疏了,就像缝个大布袋一样,因为太疏,才导致整个肚子都裂开了。

    而且,这一掀布的动作,也让妇人疼痛至极,咬牙切齿地忍不住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李安通问,“是谁治的?”

    鸿雁表达完,赵启秀帮忙翻译道,“她说不知道——估摸着随意找了个大夫。”

    李安通心想,正是因为芙蓉城大乱,才给了很多人伤天害理的理由。

    郭解道,“是哪个王八蛋让你姐姐怀孕的?这人才是罪魁祸首。”

    听到这,莫约是触及了两姐妹的身世,两人抱在一起失声大恸,哭完,鸿雁才表示,她也不知道,反正她知道绝对是李安通军营中的人。

    那人在军中身份应该不低,个子很是矮小。最特别的,他左手臂上有一块带毛的大痣。

    知道了特征长相,这就好办了。

    李安通立即传令下去,寻找这个敢公开乱来的畜生。无论是谁,一律军法处置!

    没几日,人就找到了。不过很快,此人也受到了报复。

    事情是这样的。郭解负责找寻这人,他既想讨好李安通,又想让鸿雁这个大美人对自己改观,便十分卖力。

    恰好,这人正是他的死对头戚飞尘。两人本就是针锋相对得厉害,闹了不知多少场,都想搞死对方。奈何,戚飞尘背后是深受重用的戚威戚大将军,郭解背后是第一功臣李安通李大将军。

    两人一直僵持不下,现在被郭解抓到了把柄,还不趁势弄死戚飞尘。

    这个时候,戚飞尘本该抓紧想办法补救,偏偏好死不死地,他也看上了大美人鸿雁。一日,鸿雁从红帐中出来,迎面不小心撞上了他,这一撞不得了,把戚飞尘看得眼睛都直了,惊为天人。

    明知鸿雁背后是谁,三七二十一,他起色心壮色胆,夜里爬到了鸿雁的帐里,意图再施暴。幸好,被及时发现。

    可这一来,郭戚两人的矛盾便更深了。

    郭解暗中计较,反正戚飞尘也是要被军法处置的,不如由他来亲自动手,直接把这个死矮子弄死得了。说干就,跟着就派人抓来了戚飞尘和他的几个跟班,把一干人等,全部都打成了“阉人”。

    纸包不住火。就算郭解行事极为小心,并没有留下很多证据,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谁做的。

    戚飞尘人没死,可成了个“阉人”。也就是说,戚家断后了。

    长安城人都知道,戚威娶了不知道多少房老婆,这生出那么一个儿子。虽说,这儿子长得跟个小老鼠,跟爹爹戚威一点儿不像,这毕竟也是儿子啊。

    打从戚威投到赵启秀门下,知道自己毕竟是降将,能有战打就不错了,一直就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替赵启秀不知道攻下多少座城——论说起来,他只是来得晚,若来得早,不见得比李安通差。

    这一次攻打芙蓉城,他虽然纵容手下抢掠芙蓉城,可这也是“人之常情”。

    打战打战,打的不就是美人金钱吗?不给这些,哪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士愿意尽心尽力?

    这个道理,赵启秀懂,戚威也懂。

    所以,他不仅功劳很大,而且一直是安分守己的。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罪?他一气之下直接率自己的军队,和李安通分道扬镳,先行赶回长安城告状去了。

    这一告,把郭解他们告得心慌慌,因为戚威非要郭解死。他们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闹大了不要紧,反正又把他们的通哥拖下水了。

    拖下水也没办法,还是得求通哥想想办法。

    郭解低着头站在李安通帐中,满脸愧疚,他是打算负荆请罪来着,可一看通哥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他也讪讪的,只开口了几句,就瞅着李安通,想先看她怎么说。

    李安通负手在帐中走来走去,心中徘徊不定。说实话,戚飞尘沦落这个下场,她是一点也不同情的。

    可也不该把人打成太监啊,更不能私自行刑。郭解就是仗着她的势欺人,无法无天,实在是不可不罚。可真的让郭解偿命,她又实在不忍心。

    郭解、花荣他们跟了她两世啊,他们自己是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

    “通哥……”

    “闭嘴。我在想。”

    想?郭解心中微霁,那就是在帮他们想办法咯?嘿!通哥就是护犊子!

    过了半晌,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道,“你先下去。我仔细想想。”

    反正有戏就行。郭解喜滋滋地去了。果不其然,不出一天,李安通选择了力保,反正尽量不让郭解他们以命抵命。

    当晚。她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赵启秀的意见。哪知,他却一反常态,并不同意。

    理由是郭解滥用私刑,让戚家断子绝孙,这一项罪责着实太大,绝对不可轻饶。

    赵启秀人虽没到长安,但戚威的状书已经在他的手中了。他这一次不站李安通这边,倒不是有什么图谋,而是真正的利益计较。

    其一戚威是个军事天才,早前与他在战场上交手,他就深知这个老头不好对付。为了个小小的郭解,失去一只能杀人的大老虎,这笔买卖不划算。说什么也要拿郭解的命赔戚威,让他息怒。——这老虎还很忠诚,就更不划算了。

    其二嘛。郭解跟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李安通。郭解也是个狠角色,趁机打压一番最好不过了。

    李安通看赵启秀镇定地站那,低声吟哦,浑然不把郭解的生死放在心上,她深知,他下定的决心很少更改,说做就做,绝不含糊。

    正愁苦无对策,赵启秀已经拉住她的手,微笑道,“别想拉。快到长安了。我们自己回吧,行不行?”他虽年少老成,可他们毕竟还都是少年,爱玩心性不减。

    他好不容易出宫,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时至冬天,外面白雪皑皑,笼罩天地。原来行军已行到长安南面的翠华山脚下,两人重游故地,心境已大不相同。

    她心不在焉,赵启秀一看便知,挽住她的肩膀,边走边道,“你就不能认真跟我赏赏雪?”

    她委屈道,“你没心没肺,我不是啊。”就算按照军律,郭解也罪不至死……

    “说得这么轻。难道不是无情无义吗?”他浅浅一笑。

    说着说着已来到当初遇见金钰的别庄,站在庄院门口,就想起赵玄、何锦还有他们一干人雪夜烤肉的夜晚。

    说不上多温馨,但还蛮值得纪念。

    “你是不是说过这地方好?”他转头问。

    李安通道,“我说过吗?”说过也忘了。

    “说过说过。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因为你喜欢,我就把这里都买了。”

    “这不是属于皇家的吗?你还需要买?”

    赵启秀瞥了她一眼,“我若以皇上的名义,还买什么?天下都是我的。我是以赵启秀的名字买的,花的是私房钱。”

    李安通笑道,“你倒是分得清。”

    “其实分不清。只是觉得这样你会喜欢。”他指了指里面,“我们进去逛逛吧。”

    别庄风景一如既往得好,一步一个景,美轮美奂。

    他们逛了一圈出来,又来至别院前面的雪山,宽宽的崖前风景,满地寂静,只有松鼠跑动的声音。

    李安通回头看赵启秀,但见他白衣胜雪,面容俊秀,肩上落着小朵小朵的晶莹雪花,她想轻轻地伸手帮他拂去,想了想,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恰好被赵启秀看到了。

    “总觉得你有心事。是为了郭解吗?我知道你在乎他,郭解是何锦的侍从,你会放心不下是正常的。”

    李安通张张嘴,没有说话。

    “好啦。我答应你,我会保他的,绝不会让郭解死。”他继续道,“我见不得你不开心。”

    李安通听着很是感动,忙道,“不不不。他该如何就是如何。我的意思只是说他罪不至死。你下令也把他变成阉人就是。”

    赵启秀诧异道,“你不打算保他了?”

    “我只是希望你秉公处理。”

    赵启秀失笑,笑容如雪纯粹,“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他主动将她抱在怀里。两人胸口贴着胸口,总觉得再无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李安通更是决定,他对自己这样好,自己也该把真相告诉他,绝不该有半点隐瞒。

    正要说时,只见远远地就来人了,人来到他们面前。居然是海棠和王誉。

    王誉忙行礼道,“皇上,是她硬要闯上来的。”皇上让他守着山口,他担心问责,急忙解释。

    海棠无视王誉,直视赵启秀,缓缓道,

    “秀哥,我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