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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莫致倚增叹(三)何事

    海棠的请求,赵启秀答应了,对李安通道,“你且等一等。我去去就来。我还有事情想求你。”

    求……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愣了愣,什么事情还用求的?

    赵启秀笑着捏捏她的手,跟海棠先下山去了。

    王誉在李安通身边,他对她素无好感,可也不会随便得罪她,宽慰道,“皇上会很快回来的。”边说边偷瞄她,这就是丽含的哥哥吗?两人有一点点像,论美貌倒是不输丽含,但真的是哥哥吗?

    李安通见王誉偷看她,问道,“你为什么喜欢郭丽含?”在她的印象里,郭丽含性子刁蛮,是个头脑简单的女孩子。她实在看不到这个妹妹的优点。论说起来,便只有无双的美貌吧。

    而王誉一表人才,一张娃娃脸长得很是可爱,能文能武,上的了战场,居的了内堂,对郭丽含又很是痴情,很多人对王誉的风评都很好。

    说到爱妻,王誉面露温柔之色,“……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可能就是少年时她的眼睛吧。”他追忆往事,少时的郭丽含模样俊俏至极,面容秀美绝俗,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灵动有神,或怒或喜或悲……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里面。

    他说得仔细,李安通听得认真。王誉说完,抬头一看,只见李安通双目湛然,比如今的爱妻之眸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觉察他的眼神,朝他含笑颔首。

    两人又聊了一阵,许久不见赵启秀回来,李安通和王誉先回军营,一问,仍不见赵启秀回来。王誉担心有事,跟着先回长安了。

    李安通不知发生何事,也挂了一份心。和赵启秀相识以来,他从未不告而别过。她暗想,不会发生什么事吧?回到长安,却知赵启秀已然先行回宫了。

    他回去怎么不告诉她?她猜想必是有要事,也未在意。回到侯府,先前往寻找何锦,把郭解的事情告诉他。

    她回来的突然,并未告知府中人。午时,何锦正小睡,她甫一进门,便见美人卧塌,白日的光照着他整个人晶莹如玉,也不打扰,悄悄地退出来。

    刚欲转身,“李安通。”人倒是醒了。

    她回眸微笑,“我以为你睡了。”

    “你一进门就醒了。”何锦披上白狐大氅,让宛平泡了热茶来。他看李安通已换回她一贯的黑色衣袍,连披风都没穿。而门外正下着小雪。他问道,“不冷么?”

    李安通道,“不冷。蜀地比这里更冷。”她想起过往,一脸认真道,“看着你就很暖。”

    宛平在边上看着,忍不住偷笑。

    李安通还道他们认为她说话不认真,又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家主子温暖就像午后的春风。”这几年越发地像,春风是温柔的。

    “那通哥,你喜欢春风呢还是月亮?”宛平替何锦问道。春风是何锦。月亮自然是赵启秀了。

    “有什么分别?”她没听出其中的意思。不都是温润的气质么。

    “分别大了!春风姓何,月亮姓赵!”

    李安通一听,明白了,霎时满脸通红,她抬头看向何锦,见他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一双桃花眼却专注地看着她,仿佛也在等她的答案。

    一会儿尴尬过后,何锦率先说话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说到正事,李安通暗松了一口气,“有件事想拜托你。关于我的义子。”

    “义子!”宛平在边上轻呼,关于李安通收义子这事,她人还没到,事情可早就传到长安了,“通哥你要让我们帮忙养孩子啊。”

    李安通忙道,“也不是。其实就在侯府里。但我时常出征,孩子毕竟还小。待我不在的时候,就想先交托在你这里。”

    “好。”何锦没等她说完,就答应了。

    他答应得太快,李安通都略感诧异,寻常男子谁肯接收这样的破事?他答应了,她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想,就起身,“那我去看看郭解他们吧。”

    何锦道了声好,送她出门。

    李安通走着快到大门口,忽感身后有视线追随,回头果然见何锦仍伫立在那。她心弦震动,慌忙地转回头。暗想,难道他们都对她……沈云竹如此,何锦也是如此吗?

    一旦开始上心,她的心便仿佛多了一窍,觉得周遭人都奇怪了起来。摸着额头摇了摇头,她自以为很是克己复礼了。边想边到了廷尉府。她因为和赵启秀游玩翠华山,是后来回长安的,而郭解他们已经被抓捕入狱了。

    廷尉的正监,听说她来了,率几个属官急忙赶出来迎接。

    “大将军亲临廷尉,是下官的莫大荣耀。”说完,迎李安通入殿,泡茶上点心,一通忙活。

    李安通阻止道,“别忙了。这次来,主要想问问正监大人,能不能行一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郭解他们?”

    这正监面露为难之色,“这个……大将军明鉴。现在这案子如何审判尚不明朗,若是让您进去,下官……”

    “不合规矩吗?”

    “不不不。就是大将军和郭将军他们……下官也是为难至极啊。”正监露出的笑容热情又不失礼数。

    李安通悻悻然,“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不去看了。”她暗想,反正赵启秀已经答应会放过郭解,她该相信他才是。起身告辞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奇怪。往日里就算案情不明确,依她的身份,想看个人,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偏生今日就不行了?那正监在顾及什么?

    她在官场已久,虽说不是什么人精,但对他人的意思还是有点感觉的。这正监明摆着在找借口。她也不是傻子。

    想了一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此时正是昏时,已不便入宫。但她若是想去,也不怕进不去。

    她按照规矩递了牌子,等待赵启秀的回话。

    莫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结果却被驳回了。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知道一定出了事。什么事情会让赵启秀拒了见自己?她的语气多了几分狼狈,刚想转身离开,又被传话的宦官喊住了,说是皇上又准她进去了。

    但今日天色已晚,皇上还有要事要处理,希望她在行事处等候。行事处是专门留给那些夜间在宫里办事的人的。

    她石头一落,心一宽,疑心是自己想太多了。脸上带笑地呆在行事处。

    行事处根本没人。空落落的,日夕的光从格子窗里投射进来。她从未一个人来这,每次都是直接去往赵启秀的殿里。

    等到申酉之间,冬日的天黑得早,外面黑黢黢的。她的肚子响起咕咕叫声。

    怎么还不见她?现在皇宫怕是已经下钥了,她出不去。走到行事处的大门,门竟已经锁了。她拉了拉门把,知道定是出事了。

    她惊疑不定,也不出去——如果真的有事,她现在出去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再做打算比较好。可思来想去,半点头绪已无。

    极有可能还是郭解的事情。就是不知那帮混小子又惹了什么麻烦。

    行事处里面共有三间房间,外面一间是最大的,左右两间小一点儿的房间,是给官员过夜休息的。她猜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忽地心间石头落地,走到左房,找来烛台点燃烛火,躺在一张小床上,闭眸睡觉。

    她昨夜并未休息,是连夜回的长安。又去见了好些人,一刻也未停歇。此刻睡意袭来,双眼昏昏,也忘了饥饿,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传来宫外的梆子声,李安通才被惊醒,肚子的咕咕叫声在黑夜中听来很是响亮,她一望窗外,月轮当空,亮得吓人,让她差点以为她还在行军途中。

    冬夜寒冷,这行事处又极少住人,连床厚一点的被子也无。

    莫约三更了吧。她已无睡意,蹭的爬起来。一直熬到宫门大开的时辰,天蒙蒙发亮。

    可一直到下了早朝,也无人来,更无人来帮她开锁。

    天大亮,才听到大门的锁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通哥!”

    她急忙走出,是一个黑壮黑壮的汉子,气质威霸生猛,“冯翊!”她喜道,“你怎么会来?你没事吧?”那次他在蜀地被刺客打伤,不得不先行回了长安。

    冯翊并没有李安通这般欣喜,反倒是脸上的表情古古怪怪的,“我没事。通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跟我走。”他扯住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去哪?”她问。

    “你别问,跟我走。”他拉着她头也没回。

    “去哪!”她停住脚步,若是去见赵启秀,没必要这么拉拉扯扯。

    她若是不想走,饶是冯翊有千斤力,也拖不动她。

    “通哥——”他喊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垂下头看着地面,“你跟我来就是了嘛。我不会害你的。”

    “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她凝眉。

    冯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李安通见状,转身回到房内,“你秀哥让我在这里等,我在这里等他。你没事就回吧!”

    “什么秀哥啊!”冯翊一时脑热,脱口而出,说着就开始动手,他来势快,右掌击出,李安通接住他凌厉的一掌,一抓一拿一捏,功夫已至化境,冯翊心中佩服之至,下定了决心,

    叫道,“郭解要没命了,你还在这里等着!”

    听到这个,李安通果然不再动手,“你说什么!”

    “郭解啊!你还不跟我走,他就要死了。”

    李安通皱眉道,“可是……”赵启秀答应过她。

    “别可是了。你不跟我走,就完了。”说罢带着她的人向前推。路上李安通一再询问发生了何事,冯翊只是闭口不言。

    两人一路走到宫门口,冯翊对守门的侍卫道,“让开。本将军要出宫。”

    守卫的侍卫面面相觑,为首的侍卫长道,“冯将军。皇上有令,你可以出去,李将军请回。”

    “我?”李安通诧异地反问。为什么啊?

    冯翊冷然喝道,“滚开!你们敢拦着本将军的路?都嫌命太长了吗!”

    李安通在旁边瞧着,冯翊真是年岁越长,将军之风越显。

    侍卫长被这么一喝,果然气焰灭了不少,声了也小了,“将军。您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

    冯翊一把将人整个揪起,“我让你开宫门!”

    眼看着双方一触即发,李安通扬手道,“冯翊,行了。我回去。”

    冯翊急道,“不行!”说着一拳把侍卫长打倒,三拳二脚地把剩余的一些侍卫收拾了,拉着李安通往外跑。

    “冯翊!”她实在不明,有必要这样吗?

    冯翊不是最是崇敬赵启秀吗?从来不会这般放肆的。

    眼看着顶盔披甲的人越聚越多,冯翊越发心急,冲上前就是一阵厮杀。他已是将军,这样亲自上阵肉搏的机会可是难得,打得一时兴起,突现在人眼前一个熟悉的影子,他收势不及,扑了过去,幸而有李安通以肉身相挡,她格起长臂,斜身侧进,将冯翊这么大的汉子向后轻轻送了过去。

    这一招极为危险,稍不小心,她就会为长刀劈落。

    冯翊看清来人,正是身穿黄袍的赵启秀,吓得几乎出了一身冷汗,刚想着跪倒道歉,瞥了眼李安通,狠狠心,便想继续酣战,哪知自己的颈部已被两支明晃晃的大刀钳住了。

    “冯翊!还不束手!”赵启秀喊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的冯翊忽感双腿又酸又软,再看赵启秀的眼神,凌厉中带了点一贯的漫不经心,暗悔刚才的不恭,单膝跪了下去,不假思索道,“秀哥……”

    他满脸的粗胡根根如戟,面相凶狠霸道,吐出的话语却轻柔低婉,只听他道,“你饶了通哥罢。”

    李安通一惊,说来弄去,是为了她吗?

    她顺眼看向赵启秀,哪知他并未看她,或者说,从他到来到现在,他一直不曾看她一眼。直到她望他,他也抬头看向她,那眼神冰冷至极,脸上更是如罩一层寒霜。

    她认识赵启秀到现在,从未见过他如此,哪怕是他对杀害他哥哥的赵询,他也不至于这样毫无保留地显露自己的喜恶。

    可如今,他这般直白的,不加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她脑中反反复复地只闪着一句话——

    他真的恨她至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