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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真两仪剑法

    “月亭,你认识那个人吗?”刚才与人一番莫名互动的柳月亭迎来了问询。

    他转头看去,正见此刻的金燕一脸难掩的讶异神色,而周围的其他几位师兄,这时闻声也纷纷靠拢了过来。

    压迫之下,柳月亭勉强笑了笑,想起那位斗笠之人,先前自己曾同金燕师姐一道,在那镜花楼中会过一面,知她口中所问当是那蓝衣之人,遂将自己后面几次独自下山、中途遇到那人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番。不过,对于其人的身份来历如何,他自己尚且未弄清楚,口中讲出来也是语焉不详,却叫身边的师兄师姐们,一个个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就是了。

    “那这把剑呢,那边的那位姑娘为何送你呢?”随后时分,金燕看向柳月亭手拿之物,又问道。

    在周围数道几欲放光的视线中,柳月亭将那剑拿起来,看了看,正回忆思绪,自己与那位姜雪灵姑娘之间的事情。这时,外面的人群之中,突然一阵满含惊叹语气的喧闹声轰然而起,那比武台上的战况正在发生变化,一时间里,蕴秀峰众人的注意力也纷纷转移了。

    凭空,有水波而生,一圈一圈,荡漾而开!

    前方,那人群拥围的四方台地之上,宋诣横眉冷目,脸生萧肃之色,目有决绝之意,一手天墨门水象炁清剑道施展开来,五行化气,以真气化作流水之态,气为剑引,剑下招招使出皆引动水象剑意,初时如风动寒潭,水面泛起细丝涟漪,再而如潮水生,涟漪荡漾而开,逐渐成圆,化作凌厉攻势,正是一招水象剑道--“碧海潮生”。

    如此,那斗笠之人再难抵挡。时下,宋诣手中的每一剑不管从哪个角度划出,皆伴随一道如水的剑意荡漾破空。一时间里,整个比武台之上,一圈圈淡蓝色的水波剑意环环相扣而生,那斗笠其人格挡躲闪尽皆不是,反而数度身陷险境。

    随即,面对形势急转直下,那人终是再不含糊,一道“呛啷”声响中,手中长剑出鞘,而继之,那剑离于剑鞘,竟犹自嗡鸣之声不绝,再看那剑刃之上,恍惚若有不真切之感。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就在场上众人还不及看清其人之剑,那人已然找准形势,一个突进到了宋诣身前,攻手连出。

    宋诣大惊,忙凝神拆招,但那人此刻出招之迅速,身手如鬼魅,自己这边几乎难有招架的余地,一番且战且退之余,已是被逼至到了比武台的一处角落上。

    “当啷啷”一声刀剑撞击的铮鸣声响过,宋诣接下那人的一招,略微一个回头,朝身后撇视了一眼,但见脚后跟之外便是台地边缘,实是已然退无可退。

    当即牙关紧咬,回头目视向前,准备从两侧突围,却怎料眼前倏然有光芒闪过,对方在自己的身前凭空横挥了一剑,紧接着一个撒手之际,那剑离手竟尔凭空自转,化作了一道银白剑花,挡住了自己身前的去路。

    宋诣又是一惊,这一出变化让他始料不及,但就只在当下自己这边稍稍一顿的刹那间,那旋转的剑盘花之上,一道黑影骤然飞出,重重撞在他的肩头上,忍不住一步倒退之余,就此跌下了台去。

    而再去看那黑色之物,俨然就是一柄剑鞘,此刻借反弹的力道往回弹,中途正好接下了那旋转的剑身,将其收回鞘中之后,又继续飞回,然后为那斗笠之人一个伸手,抓握在了掌中。

    校场之上一度鸦雀无声,但随即便被满场的惊异声所打破。

    “那是真两仪剑法!”

    “没错,看那招数,错不了。”

    ……

    震骇莫名的校场人群中,这次就连天墨门众弟子间,许多人都不由得向着袁迎舟所在之处望去。

    所谓“两仪”者,一说为天地,一说为玄黄,但道家之中,通常意指阴阳,为是大道之本。

    “两仪”因由“太极”而生,后化生“四象”,凡世间一切相互对立又暗自关联之物,尽皆能够归纳于此中,如天地、日月、昼夜、寒暑。

    “两仪”之在道,天为阳,地为阴;在天,日为阳,月为阴;在地,昼为阳,夜为阴;在时,暑为阳,寒为阴。

    而“两仪”之在于功法,则有攻为阳、守为阴的区分。

    可见,世间一切万物皆以“阴阳”二者为最基本的相互对立面,即有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天地万物,世间万事,皆可概之为:阴阳。

    而天墨门中的“金象剑道”一路,虽则其创生的时间尚不可考,然而,其最初诞生之时便即是化用了此“两仪”之玄妙,讲究攻守自如转化,虽说是为门中的基本剑法,但其间却暗含了阴阳两仪之道,也因而,天墨门中的这一道剑法,在外又有“两仪剑法”的叫法,这却是题外之话。

    但世人的说法,原本林林总总,不一而同,对那天墨门剑法的称呼,金象剑道也好,两仪剑法也好,也许怎样都是无关紧要,但江湖之中,“真两仪剑法”之一说,却向来都只会指向一个群体,便是那二十多年前,从天墨门中叛出的那一部分天墨门人。

    那一群身在道家门派,但却炼气无门,专修于天墨门中的基石剑法,并在此基础之上,另外开辟出门路的人,后来进入到了江湖之中,为自己所身携的剑法闯出了名号,那便是“真两仪剑法”名字的由来。

    “宋师兄!”

    数道呼声中,参合峰众人间跑出数人,朝向那宋诣跌落之处而去。不过所幸他倒也无甚大碍,也不要旁人搀扶,只是随着众人往回走之时,又数度回头,有不甘愿的神情溢于颜面之上。

    袁迎舟面沉如水,向上一举手掌,制止了身后的弟子中刚刚兴起的一阵言语声,他随后向着那比武台对侧的某处看去,方才的那位黑袍之人,也已然消失在了那里的人群之间。

    比武台上又再度冷清了起来。

    场上江湖人众见那宋诣,最初之时,他一度迟迟难以攻破对面的防守之势,后来一手天墨门水象剑道乍然使出,正是一番将要大显身手的架势,却怎料转眼便即落败。尽皆骇然,这般的功法修为尚且如此,可想那对手其人之强,如今只怕除了在场的三位天墨门主之外,整个校场上,已然再无一人是其敌手。

    又何况那“真两仪剑法”现身,此事关乎天墨门中旧事,一时间里,场上江湖人士中的个别知情者,心底下纷纷开始暗生揣测,待要看接下来,作为天墨门将要如何应对。

    比武台上,那主事的青年男子等待多时,不见有人上场,遂又环顾一周,高声道:“可还有哪位侠士愿意上台挑战吗,只要能够胜得眼前的这位英雄,便可将这天权剑带走!”在说到最后一句之时,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向天墨众人那边多看了一眼。

    但如今这场比武之事却又与先前不同,分明已是牵扯了到宗门中旧时的恩怨。而此刻,就算是正为宋诣而有所不平的天墨弟子之间,明面上虽则静默一片,但互相目视以意,均看出彼此眼中已然无以复加的忧思之色,心下俱慎之。

    见状如此,那青年男子微皱眉头,口中道:“既然无人再来挑战,那如此的话……”

    “这里,这里还有人挑战!”但他话未说完时,已被一道女声打断。

    随即,在场上无数道循声看去的目光之中,天墨人众对侧的一处比武台跟前,一位身材高挑的红衫女子满脸笑意着,被推搡而出,又含嗔带笑着,朝后轻摇了摇头,随后从身上拿出了一根带子,将背后发束的发梢一头打上一个结,转身看了看面前的比武台,轻巧跃落上了。

    众人认出那女子便是刚才在天墨门面前自我介绍的杨瑛,见她在这种微妙的节骨眼上还能够出来挑战,纷纷再不吝啬于自己的溢美之词。

    “这位前辈,晚辈长缨门杨瑛请教。”当下,杨瑛曳枪移步,行至到那斗笠之人前方的对立位置上,合手抱枪而道。

    接下来时,见对方依旧一如既往地、并不如何假以颜色,她倒也不怎生意外,脸上笑了笑,口中径自道了声:“如此便得罪了。”

    言罢,也不如何再多作客套或是等待什么,手上径直倒正枪矛,接着,先是缓提枪头,再而朝上斜斜一个小幅挥削,不待动作使老,豁然收回两尺,摆正,再而朝前急急刺出。霎时间,她手中长枪之上,那枪头尖刃上的锋芒猝然化作了一连片星星点点,朝向对面直直倾覆而去。

    长缨门功法“星芒绝影枪”,正如其名。

    那斗笠之人面向过来,脚下一作桩步,稳固身形,如同盘松附石,渊渟岳峙,待到攻势近到身前之时,出剑在身前连挽出片片剑花,但听得一阵“叮叮”声响,已是尽数接下了这道攻势。

    杨瑛一击未成,前冲的身子翩然一扭,与那斗笠之人交错而过,随后站定回头,重整身形,跟着,手上已然是再度使出枪法。

    据闻,长缨门如今之主,杨恪杨老门主,昔年曾身为旧姜国的禁卫军副统领,手上带领数千精卫,不过纵观古今之事,天下间君国的兴亡命数原本无常,而做为江湖派系,长缨门门派与其宗门枪法的渊源,却是更要远早于此。

    原本江湖之中,像是使用枪矛这等长兵器的门派可谓凤毛麟角,而这几年来,杨老门主掌管之下的长缨门,又是一度醉心于那商贾经营之事,为此还曾招引得了一些正道同道的诟病。但饶是如此,那看似不务正业的长缨门,到如今却依旧能够在江湖之中稳稳占据一席之地,其宗门底蕴必然是深厚。

    当下,众人见那杨瑛施展开长缨门枪法,果然是锋芒凌人,路数精绝,一手枪法使来长枪绝影,鬼神莫测,就算对上那斗笠之人此刻所使的真两仪剑法,一时也不落下风。

    忽然间,但听得空中有隐约的呼啸声起,杨瑛正自使出一招枪式。只见她人倒跃而上,身到半空,朝上长划一枪,调正身形,接着持枪旋舞一周,再度舞枪。

    霎时之间,但见漫天枪影,旋舞不休,风声环绕呼啸,其间隐约竟有旌旗遮天。

    原本长缨门门人时常行走天下,对于其宗门功法,世人多有眼熟。此刻,场上不少的江湖人士认出那正是长缨门枪法中的一招“旌旗卷长空”,纷纷惊佩。

    漫天的杀伐之息中,杨瑛身在半空倏然调转枪头,飒然身姿直转朝下,同时,那凌空无数的枪影也如影随形,朝向那地面之人,一同倾覆而下。

    顷刻间,伴随着一阵如同下冰雹一般的噼啪声响,连绵的枪影撞击而下,石质的台面之上竟也激起了阵阵尘烟。那斗笠之人一面挥剑招架近身的枪影,一面在密集的攻势中穿梭游移,不过面对着如此声势的招式,身上不觉间也已有了多处挂彩,就连头上的斗笠也有了数道残缺口。

    而正当下,另一边杨瑛的这招使罢,身子也已然离地面不远。那斗笠之人看准时机,挺剑朝向她落地之处急攻过去。杨瑛也不与之硬拼,当即俯身朝下,手中长枪在地面上一个大圆扫,身形已然又再度倒立拔高,接着调整身形,手中长枪再舞,风回呼啸之际,一招“旌旗卷长空”已然又再度使出。

    那斗笠之人的冲击落空,趁势挥剑横扫一圈便即站稳,从身上飘落下来的几滴鲜血往一旁洒去,抬眼间,面前已是近在眼前的新一轮攻势。

    正当此时,只见他也不如何闪避,挥过剑来,对准那空中的方向,先是凭空一招横切,然后在横切的方向上,又补了一招上挑。这两招分明是凭空而使,但他看起来却使得慎审,仿佛在做雕刻一般,而匠人雕刻的手活沉稳,他这两招虽使得慎然,但却又分明极快。

    转眼间,他手中两招刻画完毕,收手之际,凌空两道弧形剑气同时而生,闪闪烁烁着,朝向前方半空中的方向,呈一个巨大的“十”字,急掠去。

    杨瑛未料此招,一时躲避不及。身在半空,借着最后一股上升的势道,又堪堪倒跃了一周,身子漂移,脚下朝向后方比武台角落处的,一根高大圆木落去。却又不料,那斗笠之人看明她意图,手中长剑再度凌空刻画数笔,随即时,几声沉闷的“咚咚”声响过,她后方的圆木已然在又一道“之”字剑气中,断为了数截。

    当身子从空中飘落而下,杨瑛已然身在了比武台之外。她朝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望去,一个无奈蹙眉,掩嘴轻笑了笑,随后往那边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