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凤栖梧
张齐为父亲开办寿宴，广邀郡中豪杰，张苍让栾乞为首座。众宾客自我介绍罢，见栾乞大口地喝酒吃肉，旁若无人，心里颇不舒畅。
督邮蒋敬嘲笑道:“听闻先生受天子之请，自京师而来，今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正可见舟车劳顿，路途辛苦了。”栾乞道:“栾某饮食，不过聊解腹中饥饿，不似足下，细嚼慢咽，定要品出万般滋味。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栾某请教督邮，颇爽心悦目否？”蒋敬怀怒。
儒士谭考道:“先生饮酒吃肉，所以觉得快活，倘奉一碗白水，先生未必肯启齿！”栾乞道:“足下如此说，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栾某‘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所以快活。而足下倘胸中烦闷，真要多进酒肉！况且足下轻视白水，却不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又所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足下不懂善法，必食恶果！”谭考语塞。
县丞郭美道:“素闻先生崇尚老子，果然名不虚传。郭某却以为，老子虽然名动古今，然而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开疆扩土，碌碌一生，终不过守藏室之官。后人对他大肆赞扬，怕是太过了，其未必真有才学。”栾乞起身离席，指郭美笑道:“足下不知‘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吗？所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教之言’。而足下赞叹有加的文臣武将，不过以一己之私，以乱人心，以乱自然。足下所谓安邦定国，不过施人以刑法，所谓开疆扩土，不过施人以刀兵。施人以刑法刀兵，必然使人心生私欲。使人有私欲，栾某以为未必值得赞叹有加！”郭美不应。
学士钟鼎道:“先生心高气傲，横眉冷眼，非是待客之道。”栾乞道:“公子以为栾某心高气傲，则是公子心胸狭隘。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公子可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钟鼎闭口。
张燕见众人唇枪舌剑，忿然作色，拍案大叫道:“若再有人卖弄口舌，则休怪我大动拳脚。”众人不敢再高声，栾乞仍然谈笑自若。张燕怒视栾乞，道:“家父寿诞，你等不说好话，尽放闷屁，着实可恨。”张齐赶忙将其架到屋外去了。张秦也跟出，道:“人之言行，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栾乞目中无人，而又手无缚鸡之力，岂能久活？”张燕稍微解恨。
席散，司马善见栾乞独在廊门里吹风醒酒，上前与之攀话，道:“先生对待座上贤士，是否太过？”栾乞道:“那些人只会识文断字，却自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哪里称得上贤士？”司马善道:“今日得见先生高才卓识，又放浪形骸，超世脱俗，令司马善肃然起敬。”栾乞倾心吐胆，叹道:“栾某愤世嫉俗，悲天悯人，其实不痛快！其实不痛快！”又道:“足下高看栾某，却不知天下文才一石，只有昌堇独占八斗。栾某同昌堇比，如烛火与日月争光。”司马善迫不及待地问:“昌堇是何许人？”栾乞道:“倘有机缘，足下自会认识。”司马善再问，栾乞酒醉不能言。
寿宴后，张齐、张楚、张燕三人入内室见张苍。张齐道:“听闻栾乞来，是请父亲入朝为官？”张苍答:“大概是。”张齐又问:“父亲意下如何？”张苍道:“盛情难却。”张齐道:“如今扬零把持朝政，殃及黎民，人神共愤。父亲若尾随其后，恐被天下人耻笑。”张苍道:“然而你等也不愿建功立业了吗？”张楚道:“即便建功立业，也不必向扬零讨恩惠。今长沙王镇守荆州，讨伐宋会，正是用人之际。且长沙王礼贤下士，唯才是用，受南方士族拥戴。故而我三人欲渡江追随长沙王。”张齐、张燕皆言:“望父亲成全。”张苍道:“你等正值意气风发，也该取功名了，我如何阻拦？我仍旧驾闲云野鹤，游览山水，纵情书画。”三人大喜，便去安排行程。
却说栾乞在张苍庄上住了两日，便要告辞，张苍极力挽留，栾乞道:“家有老母需要照料，栾乞不能久住。”于是辞归回洛阳。扬零召见，问张苍还朝之事，栾乞答道:“栾某到东海，问于张公:今太尉专权，使朝堂乌烟瘴气，民间鸡犬不宁，张公还肯入京为官吗？张公道:老朽头昏眼花，受不得烟气熏染，还是留在民间饲鸡养犬。因此不肯来。”扬零欲杀栾乞，唐节告免。
张献与司马善自东海返回东阳县，时孙砚已带人掘断龙脉，建成镇妖台。孙砚向张献禀报道:“我等凿石挖土，泥土流入山下河中，河水变红。”张献点头，乃沐浴熏香，登台上亭。于亭东插青旗七面，应角、亢、氐、房、心、尾、箕七星；亭西插白旗七面，应奎、娄、胃、昂、毕、觜、参七星；亭南插赤旗七面，应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亭北插黑旗七面，应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星。
张献设案点香，执令牌柳剑，做法四天。第四日做法完毕，令人将东门用柳木封住，门上挂金铃，贴符咒，又烧毁青旗。张献既成仪式，县令裴松便教封山，张贴告示，不许民众捕猎挖药。
期间司马善闲来无事，常在孙观家中逗留。黛蛾与几个小伙伴玩捉迷藏，司马善恰在一旁，抱着她飞身跳到梧桐枝上，爬向高处隐在树叶间。二人说着悄悄话，望着远处的乡景，别有一番情致。
司马善念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又说:“凤凰非梧桐不栖也。”黛蛾呆萌呆萌地说:“则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伙伴来回寻不到黛蛾，唤了几声，黛蛾应道：我在这呢。“小伙伴仰着头问：”你怎么爬到梧桐树上去了？“黛蛾道：”因为我是凤凰，凤凰非梧桐不栖。“小伙伴于是喊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司马善抱着黛蛾跳下，在一旁看着他们游戏，说道：”这正是小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值孙观回来，与司马善耍了一回枪棒。司马善说:“兄如此英雄，何不去报效国家？”孙观道:“曾在刺史蔡尤帐下做过校尉，不耐管束，因此弃职回家。今自由惯了，懒得侍奉人。”司马善嗟叹不已。
忽衙役急忙来禀报司马善道:“太妃从青州差人来寻将军，有要事相告。”司马善鞭马急辞孙观而去，黛蛾跟在后面问：“贵客还回来吗？”司马善道：“去去就回。“
到了馆舍，青州来人道:“小人几经辗转，探得主公在此。太妃六月间染疾，今病体沉重，欲见主公。”司马善惊愕，乃辞了张献，飞马回青州。张献赠给九鼎仙丹，道:“此丹或可派得上用场。”司马善拜谢。司马善既去，张献也云游海上去了。
督邮蒋敬嘲笑道:“听闻先生受天子之请，自京师而来，今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正可见舟车劳顿，路途辛苦了。”栾乞道:“栾某饮食，不过聊解腹中饥饿，不似足下，细嚼慢咽，定要品出万般滋味。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栾某请教督邮，颇爽心悦目否？”蒋敬怀怒。
儒士谭考道:“先生饮酒吃肉，所以觉得快活，倘奉一碗白水，先生未必肯启齿！”栾乞道:“足下如此说，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栾某‘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所以快活。而足下倘胸中烦闷，真要多进酒肉！况且足下轻视白水，却不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又所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足下不懂善法，必食恶果！”谭考语塞。
县丞郭美道:“素闻先生崇尚老子，果然名不虚传。郭某却以为，老子虽然名动古今，然而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开疆扩土，碌碌一生，终不过守藏室之官。后人对他大肆赞扬，怕是太过了，其未必真有才学。”栾乞起身离席，指郭美笑道:“足下不知‘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吗？所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教之言’。而足下赞叹有加的文臣武将，不过以一己之私，以乱人心，以乱自然。足下所谓安邦定国，不过施人以刑法，所谓开疆扩土，不过施人以刀兵。施人以刑法刀兵，必然使人心生私欲。使人有私欲，栾某以为未必值得赞叹有加！”郭美不应。
学士钟鼎道:“先生心高气傲，横眉冷眼，非是待客之道。”栾乞道:“公子以为栾某心高气傲，则是公子心胸狭隘。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公子可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钟鼎闭口。
张燕见众人唇枪舌剑，忿然作色，拍案大叫道:“若再有人卖弄口舌，则休怪我大动拳脚。”众人不敢再高声，栾乞仍然谈笑自若。张燕怒视栾乞，道:“家父寿诞，你等不说好话，尽放闷屁，着实可恨。”张齐赶忙将其架到屋外去了。张秦也跟出，道:“人之言行，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栾乞目中无人，而又手无缚鸡之力，岂能久活？”张燕稍微解恨。
席散，司马善见栾乞独在廊门里吹风醒酒，上前与之攀话，道:“先生对待座上贤士，是否太过？”栾乞道:“那些人只会识文断字，却自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哪里称得上贤士？”司马善道:“今日得见先生高才卓识，又放浪形骸，超世脱俗，令司马善肃然起敬。”栾乞倾心吐胆，叹道:“栾某愤世嫉俗，悲天悯人，其实不痛快！其实不痛快！”又道:“足下高看栾某，却不知天下文才一石，只有昌堇独占八斗。栾某同昌堇比，如烛火与日月争光。”司马善迫不及待地问:“昌堇是何许人？”栾乞道:“倘有机缘，足下自会认识。”司马善再问，栾乞酒醉不能言。
寿宴后，张齐、张楚、张燕三人入内室见张苍。张齐道:“听闻栾乞来，是请父亲入朝为官？”张苍答:“大概是。”张齐又问:“父亲意下如何？”张苍道:“盛情难却。”张齐道:“如今扬零把持朝政，殃及黎民，人神共愤。父亲若尾随其后，恐被天下人耻笑。”张苍道:“然而你等也不愿建功立业了吗？”张楚道:“即便建功立业，也不必向扬零讨恩惠。今长沙王镇守荆州，讨伐宋会，正是用人之际。且长沙王礼贤下士，唯才是用，受南方士族拥戴。故而我三人欲渡江追随长沙王。”张齐、张燕皆言:“望父亲成全。”张苍道:“你等正值意气风发，也该取功名了，我如何阻拦？我仍旧驾闲云野鹤，游览山水，纵情书画。”三人大喜，便去安排行程。
却说栾乞在张苍庄上住了两日，便要告辞，张苍极力挽留，栾乞道:“家有老母需要照料，栾乞不能久住。”于是辞归回洛阳。扬零召见，问张苍还朝之事，栾乞答道:“栾某到东海，问于张公:今太尉专权，使朝堂乌烟瘴气，民间鸡犬不宁，张公还肯入京为官吗？张公道:老朽头昏眼花，受不得烟气熏染，还是留在民间饲鸡养犬。因此不肯来。”扬零欲杀栾乞，唐节告免。
张献与司马善自东海返回东阳县，时孙砚已带人掘断龙脉，建成镇妖台。孙砚向张献禀报道:“我等凿石挖土，泥土流入山下河中，河水变红。”张献点头，乃沐浴熏香，登台上亭。于亭东插青旗七面，应角、亢、氐、房、心、尾、箕七星；亭西插白旗七面，应奎、娄、胃、昂、毕、觜、参七星；亭南插赤旗七面，应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亭北插黑旗七面，应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星。
张献设案点香，执令牌柳剑，做法四天。第四日做法完毕，令人将东门用柳木封住，门上挂金铃，贴符咒，又烧毁青旗。张献既成仪式，县令裴松便教封山，张贴告示，不许民众捕猎挖药。
期间司马善闲来无事，常在孙观家中逗留。黛蛾与几个小伙伴玩捉迷藏，司马善恰在一旁，抱着她飞身跳到梧桐枝上，爬向高处隐在树叶间。二人说着悄悄话，望着远处的乡景，别有一番情致。
司马善念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又说:“凤凰非梧桐不栖也。”黛蛾呆萌呆萌地说:“则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伙伴来回寻不到黛蛾，唤了几声，黛蛾应道：我在这呢。“小伙伴仰着头问：”你怎么爬到梧桐树上去了？“黛蛾道：”因为我是凤凰，凤凰非梧桐不栖。“小伙伴于是喊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司马善抱着黛蛾跳下，在一旁看着他们游戏，说道：”这正是小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值孙观回来，与司马善耍了一回枪棒。司马善说:“兄如此英雄，何不去报效国家？”孙观道:“曾在刺史蔡尤帐下做过校尉，不耐管束，因此弃职回家。今自由惯了，懒得侍奉人。”司马善嗟叹不已。
忽衙役急忙来禀报司马善道:“太妃从青州差人来寻将军，有要事相告。”司马善鞭马急辞孙观而去，黛蛾跟在后面问：“贵客还回来吗？”司马善道：“去去就回。“
到了馆舍，青州来人道:“小人几经辗转，探得主公在此。太妃六月间染疾，今病体沉重，欲见主公。”司马善惊愕，乃辞了张献，飞马回青州。张献赠给九鼎仙丹，道:“此丹或可派得上用场。”司马善拜谢。司马善既去，张献也云游海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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