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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竹林会

    司马盎得了书信,与诸将商议,张齐道:“既以约定日期攻打南门,必可一战成功。”这夜,司马盎便令韩护带少许兵马虚攻东门,自领张齐、张燕猛攻南门。张燕亲冒流矢,指挥将士树云梯放投石。南城守备松懈,军卒又少,不多时城破。荆州兵一拥而入,四处点火,势如破竹,待杀到东城,贼军望风而逃。

    张齐于火光中望见姜劫,一枪将其刺死,又开城门引进韩护。宋会惊慌失措,引百骑杀条血路逃去,张燕紧追不舍。宋会奔至江边,寻得一只小船,正要渡江,背后张燕杀来。宋会吓得魂不守舍,与从将三人步入船中,刚刚起行,张燕纵马涉水,从马背上跳上船,拔剑砍死贼将,活捉宋会。时宋央被囚,也不能走脱,与宋会一同被绑了来见司马盎。

    司马盎高坐府衙,未及问话,宋会扑通跪倒,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司马盎,跪行道:“罪民愿降,此后忠于靖室,肝脑涂地。”司马盎道:“足下倘有忠心,当初何故谋反来着?”宋会道:“当初乃县中衙役犯了命案,逼迫罪民带头造反,罪民实出无奈,殿下明查。”宋央在侧,冷笑道:“足下逞英雄、抖威风,好像不需人逼迫吧?莫非还忘了刻印称王吗?足下可真是‘跪人多忘事’。”

    宋会回望宋央,怨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宋央道:“足下原本也站着,却是自己跪了下去。”宋会显出一丝羞惭,愣了一愣,道:“我自己跪了下去,是啊,这不是依你说的‘跪人多旺事’嘛。”

    司马盎没有再多言,招刀斧手拖出二宋斩首,估计也夹带着二人玩谐音梗的缘故。

    司马盎既克武昌,上表申告朝廷,将二宋首级送去洛阳,扬零大喜,道:“长沙王真乃国之栋梁!”又道:“朝中若多贤才,不至于反贼并起。”太常唐节道:“太尉求贤若渴,今栾母去世,家中治丧,贤才多聚集在栾乞家中,太尉何不去拜访?”扬零道:“栾乞刁横无礼,何必去触他的霉头。”唐节道:“自古文人大多脾气古怪,其实心肠不坏。”扬零道:“那就走一遭去。”于是先遣人送去花纸香烛绸缎,然后与唐节前去吊丧,马烈带五百铁甲军相随。

    却说栾母因病驾鹤西去,栾乞在家中治丧,有高士松庸、昌堇、刘演、向宠前来吊唁。松庸字文彦,阳平人;昌堇字子荠,乐安人;刘演字方平,太原人;向宠字玄青,丹阳人。时天下儒士将此四人与栾乞合称为五怪。五人聚在内室饮酒谈话。

    扬零与唐节到来,栾乞迟迟出迎,也并不施礼,冷冷道:“太尉领重兵而来,莫非要拘禁栾某?”扬零道:“特来吊唁老夫人。生死有命,先生还请节哀。”栾乞道:“福祸在天,太尉也请当心。”扬零郁闷,忍住不发。

    因栾乞家小,扬零将铁甲排在门外两边,只带二十名武士进去。既到院中,见栾乞将自己所赠礼物尽皆焚烧。扬零指而问道:“扬某赠礼微薄,也是略表心意,先生如何不领情?”栾乞道:“老母将归尘土,故将赠礼化作尘土。”扬零上堂祭拜栾母,栾乞并不答礼,自去和松庸等人谈话。

    马烈告与扬零道:“栾乞只顾饮酒作乐,慢待太尉。”扬零入内室,见栾乞等人饮酒谈笑,惊愕,愤然责道:“所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今老夫人刚刚辞世,尸骨尚在堂上,先生就迫不及待吃酒作乐,非但不有悲伤,而且发笑,先生绝无人性吗?‘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生畜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栾乞不紧不慢应道:“栾某为老母三笑:老母降生,顺于自然之理,所以一笑;老母在世行善,顺于自然之理,所以二笑;老母亡死,顺于自然之理,所以三笑。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又非大办丧事,更不在遵循旧规俗礼,要一拜再拜,一哭再哭!而曾子曰: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由此看来,是太尉不孝,非栾某不孝。”

    扬零怒气冲天,要收捕栾乞,唐节劝道:“倘若逮捕栾公,谁来治丧?死者为大,太尉看在老夫人面上,饶他一次。况且座上皆天下高士,太尉还当虚怀若谷,宽厚待人。”扬零道:“什么天下高士,都不过世间小人。”说罢,拂袖而去。

    松庸、昌堇等四人吊唁了栾母,又同往鸾州竹林中游乐。栾乞安葬了老母,驾牛车后至,田仇为栾乞赶车。唐节于路拦住栾乞,道:“太学生读了先生大作,钦佩有加,有心置酒款待,聆听教诲,望请先生屈驾前往。”栾乞道:“栾乞放浪形骸,不愿与人往来,枉费众人情意了。”遂鞭牛而去。

    到竹林,昌堇问:“公布何故来迟?”田仇答:“有唐臂挡车。”昌堇问:“螳臂如何挡得牛车?”田仇道:“唐公举起双臂,欲要劫财。我说:我等穷苦,身无分文。唐公道:我所劫者,乃栾公八斗之才也。我说:你无肚量,岂能容下这许多才学?先生道:虽无肚量,却也有胆量。所以改了远道,故而来迟。”众人大笑,扶栾乞下车去席上坐。众人褒衣宽带,放肆酣畅,又兼山风荡荡,竹林悠悠。

    栾乞咏叹道:“好一片竹林!绿竹长青,所以凌霜傲雪;竹有节,有节乃直,所以凛然正义;竹中空,所以虚怀若谷;避世深林,所以遁迹藏名。所以称岁寒三友,所以称四君子。”

    刘演问:“则我等之中,可有人得称四君子?”栾乞道:“松公柔而不刚,向公曲而不直,刘公寒而不暖,昌公浅而不深。可以合称四君子。”松庸道:“公布所言,莫非冷嘲热讽?”栾乞道:“皆是栾乞平心而论:柔而不刚,所以柔心弱骨;曲而不直,所以曲径通幽;寒而不暖,所以寒花晚节;浅而不深,所以浅水长流。”

    向宠笑道:“公布口若悬河,悬河泻水。”栾乞道:“悬河泻水,不如吞花卧酒。”昌堇道:“他人饮酒,唯恐其多,我等饮酒,唯恐其少。今美酒欠缺,若要解馋,当续一句诗来,道不出酒的好,休想烂饮。”于是念道:“曲水流觞两岸春,随波驾到三仙岛。”说罢,吃一碗酒。刘演接下句:“三仙岛上有仙人,一爵酒内无爵品。”说罢,也吃一碗酒。向宠接下句:“爵品不上云梦山,文章自往桃花酒。”说罢,也吃一碗酒。松庸接下句:“花酒对酌攀音曲,径直醉到含琴楼。”说罢,也吃一碗酒。田仇接下句:“琴楼醉眠一片月,此月犹如白玉杯。”说罢,也吃一碗酒。栾乞接下句:“玉杯盛来桂花酿,宝刀割下害民贼。”

    众人酣畅淋漓,于是松庸与向宠对弈,栾乞抚琴,昌堇作歌,刘演吹埙,田仇舞剑。我写书到此,崇尚文人风骨,作歌一首:

    超超玄箸翩翩风度呜……

    长袖尽收江山

    金樽共饮笑和谈

    无心功名利禄逍遥自在

    揽一把风月入怀

    声声入丝弦色色在书卷

    口吐狂歌万里撑桨扬帆

    长剑难断肝胆

    铁骨放任苦与寒

    放手旧规俗律情义不改

    寄一页星云抒怀

    皎皎明月圆徐徐清风浅

    心有热火百世立地顶天

    超超玄箸翩翩风度呜……

    今夜乘兴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