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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西征梦

    聚会三日,松庸等人辞去。栾乞回家,于河边拾得一只沾满泥土的青铜钺,取回家洗拭干净,铜钺无蚀无锈,光洁如新。栾乞自言:“此必商周墓中宝物,被雨水冲洗出来。”于是将其熔炼,配比锡铅,滴以鲜血,浇铸七七四十九日而成复合剑。又得田敖赠予绿松石和蓝琉璃,镶嵌在剑格。剑成,长二尺七寸,重仅三斤有余,剑身磨纹细腻,光亮平滑,寒光四射,锋利无比。又以花梨木做剑鞘。

    栾乞暗思:此剑阴寒,当由耿直之士佩带。田仇讨求宝剑,故栾乞不予,直言道:“你心性不纯,不能驾驭此剑,否则反受其害。”

    田仇心中怀恨,回府,晴瑶服侍左右,问:“郎君脸色欠佳,莫非有心事?”田仇道:“田家待老师恩深义重,老师却不思图报,竟吝惜一把铜剑。”晴瑶道:“或者先生有难言之隐。”田仇道:“不过无稽之谈,搪塞于我。”晴瑶安慰一番,又道:“妾被卖为奴有五年,后来幸得郎君收留,一家关爱照顾。今父母俱在河内,已是清明节日,妾想回家探望父母,祭拜先祖。”田仇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去。”晴瑶道:“万万使不得,郎君是尊贵身子,哪能去荒野乡村,妾家中贫苦,连落脚处也没有。”田仇便令家仆驾车护送。

    晴瑶归家,家人亲戚见其穿着华丽,打扮优雅,仿佛看见仙女一般,都来嘘寒问暖,围着打转。晴瑶奉上锦帛绸缎糕点。其弟陈酬时年十四岁,暗地向晴瑶讨钱,晴瑶嘱咐道:“家中贫寒,父母劳苦,你要勤恳诚实,万不可胡作非为。”陈酬深鞠一躬,笑道:“尊姐姐教令。”

    过三日,家仆去接晴瑶,田仇正闲来无事,便一同前往。时晴瑶独在房中帮母亲做未做完的针线活,陈酬赌博输了钱,推门进来,道:“好姐姐可真勤快。我新学了一种戏法,演给姐姐看,赢得姐姐一份欢笑便好。”于是拿下晴瑶手中针线,从兜里掏出一只帕子展开,并没有什么异样,又递给晴瑶仔细检看。待从晴瑶手里取回时,连带她食指上的戒指一并取下,而晴瑶没能发觉。陈酬将戒指溜进袖子里,左手攥紧帕子晃一晃,右手抬在空中,道一句:“老君儿借些神力。”却顺势摘下晴瑶头上发钗,也滑进了袖子里。陈酬道:“姐姐盯紧些儿,看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变。”遂吹一口气,从帕子里变出了一朵艳丽的红花。陈酬将花儿递给晴瑶,说道:“祝姐姐永远是花容月貌。”晴瑶正被逗得欢笑,不想田仇此时刚到晴瑶家,从虚掩的门里瞧见这一场景。

    田仇踹开门,一脚踢翻陈酬,道:“下流东西,跟谁变戏法呢?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不交出发钗、戒指,叫你左手的泥呀右手的泥呀,全部塞进你的嘴巴里。”陈酬起身就要来打田仇,而田仇抽剑已架到脖子上。陈酬忙陪笑道:“不敢,不敢。”乃取出发钗、戒指奉上。晴瑶哀求田仇道:“妾弟年少无知,没有见过世面,郎君好歹饶他一回。”又责骂陈酬道:“怎么用这种手段欺骗你姐姐来着?”陈酬叫苦道:“昨儿个赌输了,欠了债,不好意思再向姐姐伸手讨钱,才想着拿钗子、戒指还了借债。”晴瑶道:“叮嘱你什么来着,只当成耳旁风,整日里胡作非为。今天也想着赌,明天也想着赌,辜负青春,虚度此生。”陈酬道:“姐姐用真情换此生,我拿青春赌明天嘛。”晴瑶少不得又是一串劝诫的话。

    晴瑶辞别父母回去,陈酬跟定马车,晴瑶问:“跟来做什么?”陈酬道:“弟不忍与姐姐分别,愿意早晚服侍左右。”晴瑶令他回去,不肯听从。田仇便带了陈酬回府,教他做些杂事,赏一些碎银。

    这日高阳宴请公卿,使田仇一同入席,公卿厌嫌于田敖的不合群,多轻视田仇的卑微。高阳道:“风闻鲜卑侵犯河西,凉州战事吃紧,我等既为朝廷大臣,还要时刻以国事为重,万不可玩忽职守,辜负圣恩。“又向众人夸赞田仇道:“田无忌少年英豪,剑术高超,诸公可有兴致观赏?”公卿道:“愿一睹为快。”于是设烛台十九支,点上红烛,田仇于筵中舞剑,以剑气灭烛。公卿皆道:“真乃红烛佳人!”

    尚书仆射宁辟道:“公子若以此登台卖艺,必定人满为患。有武艺傍身好啊,今盗贼横行,如我等就只好多请护卫了。然而府院深广,处处都得小心,出行时前呼后拥,又不得自在。我就常说倒不如告老还乡、老死山野,然而朝廷又并不准许。”又问田仇:“不知公子是否成家啊?“田仇见公卿挖苦,冷冷道:“不曾。”宁辟又问:“怎的不想着娶妻呢?”田仇道:“想娶的时候自然要娶的。”宁辟道:“成家立业,总是成家在前,立业在后嘛。”田仇道:“先成家了就只能后立业,先立业了才可以后成家。”又问:“公子有什么志向啊?”田仇道:“什么志向不志向的,只要不老死在山野就好。“宁辟怔了一怔,道:”我瞧着公子将来是有出息的,无论遇着什么挫折,千万不能自暴自弃才对。“田仇道:”多谢宁公教诲,使田仇深受教诲。“

    由此可知,宁辟、田仇都是文学造诣深厚的人,用着朴实无华的语言摩擦出浓浓的火药味,虽然前者仅限于“凡尔赛文学”,后者仅限于“废话文学”。

    隔几日公卿受招入尚书台,扬零遍示秦王告急文书。扬零惶惶道:“鲜卑族首领木凤肘联合氐、羌部落,破高平,取金城,攻凉州,凉州刺史杨授败亡,陇西失陷,关中震动。诸公可有良策?”众人无言。扬零上奏天子,诏令秦王司马兼为镇西大将军,都督雍、秦、凉三州诸军事,指挥平叛。又使尚书糜横协助秦王征缴胡贼。糜横故意摔断右腿,上言:“臣伤重不能骑马,难以为国效力。”扬零罢其官,叹道:“诸公平日耀武扬威,事到临头胆小如鼠,好不知羞耻!”

    凉州之事波震京师,田仇心想:我自效力高阳,常有奔劳,而久不受保举提携,只充作爪牙,如此日日屈居人下,岂是大丈夫行径?今鲜卑猖獗,西北失陷,我当借此时机,一展胸中抱负。于是贿赂门吏,求见扬零。时扬零正游逛园林,田仇跪拜于前。

    扬零问:“何事求见?”田仇道:“特与太尉解忧。”扬零问:“某有何忧愁?”田仇道:“胡人攻破凉州,觊觎关中,朝廷束手无策,太尉岂能无忧?”扬零不乐,“哼”一声,自顾自地走,田仇起身跟随在后,道:“胡人虽然面目狰狞,其实如同庙里明王,一摔即碎,不足挂齿。小人不才,愿提兵入关,驱逐蛮贼,肃清西北。”

    扬零不应,良久,回头问田仇:“公子是何人,怎的眼熟?”田仇答:“在下乃步兵校尉之子,姓田名仇,字无忌,自幼习武,从小读书,志在千里,心属四方!前次曾随中书令往凤凰桥杀贼。”扬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那时若非公子奋力拼杀,扬某几乎丧命。”田仇道:“太尉自有天助,区区小贼岂能伤得毫毛。”

    扬零又自顾自地修剪一株石榴,道:“我知公子武艺超群,然而征战不同于厮杀,未可等闲视之。”田仇凛然道:“在下以为征战与厮杀无异,皆以威势取胜。威势在己方,则攻无不取、战无不胜。”扬零愕然,停手问:“何以取势?”田仇道:“为将者不惜身,为兵者不怯战,上下同心振奋士气,则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扬零又问田仇:“若使公子西征,带多少军马?”田仇道:“三千壮士足矣。”扬零道:“征战大事,不可儿戏。”田仇道:“兵在精不在多,所以张辽以八百骑威震逍遥津。士卒虽众,胆薄懦弱者掺杂其中,彼此感染,反而祸害全军,大敌当前,则弃甲溃散。”扬零道:“使公子统兵,恐年轻不能服众。”田仇道:“霍去病十七岁指挥三军,何况田仇二十有余。”

    扬零暗思:朝中无将,我观田仇有些能力,不如准他西征,假使剿贼成功,也去了国家心腹大患。于是说:“公子有此气概,真乃后起之秀。”乃加封田仇为讨寇将军,命他西征胡虏,任其挑选士卒、器械,资以充足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