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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义丐风游

    川西战事正紧,粮草钱粮都需筹措,风游带着丐帮中的得力弟子到汉中筹钱粮、募新兵。回忆起汉中前事,犹历历在目,风游本是东川汉中富商子弟,家中也是良田万顷,美宅千厦。风游幼时便随老夫子习诵四书五经、儒家经典,小风游天资聪颖,夫子把书教了一遍,小风游便能读通。其父风如林和夫子见他如此聪明,也不催迫,只按部就班让他学文,以期将来取个功名。既然家中管制不那么严苛,小风游习文之余,也乐得到处玩耍。

    因为读那圣贤之书,“仁”、“爱”、“民”之类也耳濡目染,所以小风游每每见到穷困人就要去帮。可小小的孩子又能帮什么,不过是拿自己所有的罢了。谁知这孩子的善心大家口口相传,以至于那汉中南郑城内无人不知,都说大地主风家出了个小菩萨。风如林本来也很高兴,孩子小小年纪就有美名,做父母的哪有不开心之理呢,加之风如林也是心善之人,乐得让孩子去施与。

    一日小风游又要出门布施,家中几个仆人挑着食箱跟着,平日里门前街上会有不少乞丐,那天却几乎没见到人。小风游还很疑惑,对仆人说:“街上没有乞丐的话,那就去关帝庙吧。”这时却看见一个枯瘦的乞丐盘坐在街口,小风游便取了包子和铜钱送给他,岂料那乞丐闭目不动。仆人提醒道:“叫花子,我们少爷送你东西呢。”乞丐仍闭着眼说道:“我叫花子天天有包子吃,不稀罕。”仆人就奇怪了,对小风游说道:“少爷,他不稀罕,咱们走吧。”小风游却看见这乞丐膝上横这一根竹棒,比平日所见的乞丐竹棒要精美,便问了一句:“那大伯,你稀罕什么呀?”乞丐说道:“我叫花子打坐这半天,腰酸背痛,要人捶捶背。”仆人气道:“好奇怪的乞丐,不知好歹,还要人捶背。”小风游笑道:“我给我娘捶过背,我给你捶捶可好。”说着向前去,那仆人要拦住,小风游说了句不妨事。那乞丐也不避让,任那小风游给他捶背。捶了一会,乞丐伸了个懒腰,说道:“舒服,肚子饿了,想吃烧鸡。”仆人忍不住了,说道:“你这叫花子也太没完没了,又要捶背又要烧鸡,那天晚了是不是还想住在皇宫里啊。”小风游却觉得这叫花子有趣,就说道:“你们去买烧鸡给他。”

    待仆人买来烧鸡,乞丐也不客气,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边喝酒边吃烧鸡,狼吐虎咽一般。小风游自幼锦衣玉食,哪里把烧鸡当回事,但见乞丐吃得如此之香,竟不禁咽口水。乞丐吃完之后,一抹嘴,站起来说道:“叫花子运气不错,多谢厚赐。”言罢扬长而去。

    晚上小风游温了几遍书,丫鬟来报:“夫人说天晚了,少爷早点歇息吧,明早再读书。”几个仆人就服侍他休息,小风游睡到半夜,被外屋仆人鼾声吵醒了,喊了几声,那仆人不应,又喊别人也不应。小风游自己披着衣服起来,到外屋推了推那打鼾的仆人,谁知鼾声依旧,仔细一看竟是白天的乞丐。小风游大奇,又摇了他几下,还问道:“你怎么睡到我家里来了?”乞丐翻了下身,打了个哈欠,说道:“皇宫住不得,你家也住不得吗?”小风游又问道:“你怎么进来的。”乞丐道:“当然是走进来的。”小风游不信道:“管家仆人怎么会让你进来。”乞丐翻身而起,说道:“那我再走出去让你瞧瞧。”说完径直向外走。

    小风游急忙跟上去,看那乞丐竟朝着院墙走去,走到院墙旁也不避开,一步一步踩着墙就越过去了。小风游忙跑到墙角朝外喊道:“大伯,大伯,你回来吧,我看到了。”这时乞丐又从墙上走下,小风游拍手道:“原来你会变戏法,教教我好不好。”乞丐道:“这戏法你要想学,需拜我做师父才行。”小风游问道:“要这里磕头吗?还是奉上束脩,先拜圣人,再拜师父,像拜夫子那样。”乞丐道:“不用那么麻烦,给我磕三个头,叫我师父就行了。”小风游马上遵令便拜,口中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学生拜”。

    乞丐道:“好,你拜我做师父的事先不要和别人说,你父母也不要讲,知道吗?等以后你学有所成了再让他们欢喜。”小风游连连称是。自此以后,乞丐便在夜深后来教风游武功,教了一点外家基本功后,就开始教他吐纳和内功。小风游本来就聪慧,所以一教就记得住。只是晚上学武功,白天起得晚,家人和夫子不免奇怪,但是功课也没有落下,就当是孩子贪睡,没有深究。

    那乞丐有时会教他一个月,但也会消失一段时间,如此一年多的时间,小风游内功有了根基。一日练功后,那乞丐对小风游说道:“游儿,你可知我为何要传你武功。”小风游回道:“当日是徒儿好奇,请师父教我戏法。”乞丐笑道:“那只是玩笑语,这哪里是什么戏法,这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内功心法。只因听闻你年幼而好施,都传道是个善人,我汉中丐帮弟子多你家受恩惠,所以我要授你武功以为酬谢。所谓道不轻传,故让你先拜如我门下,才传授你武艺。”风游道:“原来徒儿也是丐帮中人了,只是我......”欲言又止。乞丐接道:“只是你生于此钟鸣鼎食之家,如何算得乞丐。其实丐帮并非只有乞丐才可以加入,和许多江湖门派一般,收门徒并不看那出身。你现在虽算是我丐帮门下,也不一定非要去乞讨,多做善事比乞讨强百倍。”小风游俯首称是。

    乞丐从身后拿出一支竹棒,递给小风游,道:“这是丐帮弟子都有的打狗棒,你是我的徒弟,辈分自然不低,所以可用这打狗棒。”看那竹棒虽不及师父的,却比一般乞丐竹棒要精致些。风游接到手中,又拜道:“谢师父所赐。”乞丐道:“这棒你平日可不用携带,如以后有事,或有大困难要找我,可携此棒到街上找丐帮弟子,就说找传功长老袁长老,他们见你持此棒自会替你传话。”小风游闻言才知道师父姓袁,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是要......”乞丐道:“你内功已有根基,只要按我传你的心法勤练不辍,日后必有所成,为师还有要事,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小风游心中不舍,双目含泪又拜了几下。乞丐道:“你也可好好学文,如果日后能取功名做官,就做个好官。”说完越墙而去。

    此后,小风游学文之余便依师父所传心法修炼,只觉身轻气畅,但并不知如何催动内力发功。这也是袁长老想到他年幼不懂收放,故意没有传授,想待以后年长一些后再教。

    风家的生意那几年越做越大,又肯扶危济困,一时汉中口口相传。丐帮中人多受恩惠,不少人知道风家儿子风游拜了传功长老为师,暗中也护他生意周全。那汉中太守衙门里有一州丞名唤晏山,是太守面前的亲近人,汉中的官员百姓办事多找他的门路,那晏山便一日似一日的得意自大起来。一天闻人谈说富商风如林的佳名,晏山竟心中奇怪起来,原来他发现这汉中闻名的富商从来没走过他的门路,也没孝敬过他。晏山本以为风如林有什么硬后台,细细问访一番,发现不过是从南郑城起家的商人。晏山心中记下了风如林,想着你生意做到了汉中城却从没拜会你晏老爷,等以后遇到麻烦再报佛脚可就晚了,于是处处留心衙门文牒卷宗,定要寻个事头出来。

    风如林从南郑城起家做生意,自然要走公门的路子,与南郑县衙门、汉水漕运衙门走得亲近,多是汉中城内的商铺找风家做生意,风家自然接触不到太守衙门的人。风如林见生意兴隆自然高兴不已,哪里想得到有这一段祸根。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晏山日日留心,竟真发现了怪事,原来一年多来,几处县衙呈上的捕剿路匪的卷宗,都和风家有关。本来风家生意大,贩运往来多,遇到路匪也正常。但那卷宗都录下了相似的事,那匪徒们劫货不成,反被一群乞丐打伤,乞丐还放话说风家的生意不要劫,否则就是和丐帮作对。

    晏山反复读了几遍卷宗,心中盘算起来,风家和丐帮有何关系,丐帮常滋事扰乱官府,却肯去帮风家。而风家所谓的乐善好施、扶救穷人,目的竟然是勾结丐帮、以为己助。晏山思及此处,诡计已成,他挥笔写了一文,一并那卷宗,呈请太守,将几件事细说一边,不提自己的猜想,只让各县再细查,丐帮乃乞丐啸聚之江湖门派,各县难道无力肃清贼匪,要借力丐帮,朝廷体面和威严何在?太守见此,也觉蹊跷,下文细查详禀。

    各处县令县丞见太守批文,又把那贼匪提审一遍,白供并无差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几个县丞都派家仆送信给州丞晏山,询问该如何办,正中晏山之意。晏山回信道:“老兄昨连夜细看那卷宗,亦觉奇怪,若那丐帮只护风家货贩,此乃丐帮与风家之干系,或无关朝廷体面也。诸位务必查明,不负太守重托。”

    各县得信后,皆回报:“贼匪供白,因见风家货贩招摇,遂生歹心,劫物不成,遽有乞丐四来,护货伤人,言丐帮令不可劫风家之物,后遁去。多处查访,此或风家雇佣乞丐护镖,丐帮贪其利而为之事也。”

    太守见报,已对风家生了疑心。那晏山又从旁撺掇道:“运货贩物,不依官府,不用镖局,与江湖武人往来,是何居心?”太守让南郑县查问风家与丐帮何人、有何往来,如实禀告。那南郑县令把风如林请到衙门问询,风如林只是疑惑,回说未和丐帮往来,生意买卖,钱来货往,并不查究对方是否是丐帮人。南郑县令便依言上禀,太守一见,疑窦更生,怒道:“好个并不查究,各处卷宗言之凿凿,又复查一遍,竟还敢隐瞒。”边上报朝廷,边派州兵把风如林和他货铺买卖的掌柜全部押进了大牢候审。风如林从县衙出来后,忙托人到太守衙门打听,托人还未到汉中城,太守的捕令就到了南郑。

    当时正值蜀州巴西荒年,杨伯雄聚拢流民求食,攻陷县衙,对抗朝廷弹压。朝廷一闻说竟有商人与流丐勾结,马上下令就地剿灭,抄家充公。风家本来还上下打点,要把人赎出来,岂料连家也被抄去,良田商铺全部充公,家眷都被卖作官婢。袁长老闻说风家变故,忙来把小风游救去。可怜十岁的小风游本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流落做了乞丐。不过袁长老后来做了丐帮帮主,风游得其真传,武艺大成,也算自幼行善的果报。晏山一时诡计,本想诈些钱财,害得风如林一家就此败倒了,风如林至死也不知是谁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