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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李府探亲

    太乙镇距离李家镇不是很远,平日里走快点两个时辰就能到了,今日路上还有点雪,拉车的驽马晃晃悠悠地走了小半天,太阳都快落山了,一家四口才赶到李家镇,付了车资,重柱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敲响了李府的大门。

    听下人禀报,姑爷姑奶奶带着孩子上门省亲来了,李家人热情地将重柱一家迎了进去。

    重家祖上八辈都是庶民,是地地道道的农户,跟皇亲国戚的李家相比门第有些低了,尽管李家已然破落了,但是重柱能娶到李虹绝对算是高攀了,有点门不当户不对的意思,也不知李家老太爷究竟看中了重柱哪一点,铁了心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下嫁到重家,要知道当年李虹的追求者当中,不乏官宦人家出身的青年才俊,这是重柱的老丈人一直没想明白的事。

    看到女儿身上穿得不是绫罗绸缎,但也不算寒酸,面色红润,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李家家主,也就是李虹的老爹李文友,见女儿过得也不算差,也就不再过多地计较了。

    李文友对赔笑的女婿重柱瞥了一眼,受了他一礼之后,鼻子里轻哼一声。

    可是李文友看到二人身后的两个小娃娃,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眉开眼笑地呼唤重九和重双双走上前来,轻抚了两下重九的小脑门,好好地疼爱了一番,然后又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摸了两颗蜜饯递给他,接着又抱起外孙女重双双,搂在怀里亲亲抱抱,用自己的宝贝胡子当玩具逗她开心。

    这一幕,让站在堂下,见惯了自家爷爷严肃面孔的李家子孙们羡慕不已,自己的长孙都没见他这么疼爱过。

    另一边,重柱的岳母秦氏有些妒忌,不由得出手从老东西手里把外孙女抢过来亲亲惯惯,不肯让老头独自一人霸占了。

    众人寒暄了一阵之后,重柱带着老婆孩子又去向老太爷请安,重九和重双双免不了又收获了一口袋的果脯蜜饯。

    在李家偏厅里,男人一桌,女眷一桌,小孩子一桌,坐得满满当当,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宴。

    已经八十高龄的李家老太爷也来了,看着四世同堂的场景,老怀大慰,笑得见眉不见眼。

    今年冬天雪大天寒,李家老太爷身体有些不适,平日里都是待在屋子里不出门的,吃饭也是让人送进去吃的,今天见孙女、孙女婿一家回家省亲,难得走出房门,跟大家一起吃饭,席间兴致来了,还吃了一杯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家老太爷精神不济,先回房休息了,随后一众女眷带着孩子们也先退下了,只留下男人那一桌还在吃喝。

    姑爷上门,为了让他充分感受到娘家人的热情,老丈人李文友自己不好亲自上阵,于是用眼神暗示了三个儿子之后,笑眯眯地看着某个大猪蹄子被一顿狂灌。

    重柱人高马大,平时又是干力气活的,酒量自然不差,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还有老丈人在一旁拉偏架,在三个大舅哥的车轮战下,只得灰溜溜地败下阵来,在李文友得胜之后,趾高气昂的嚣张呼喝声中,被下人扛回了住处。

    重柱一家来得突然,李府来不及准备,今天的晚宴只是一顿便饭,明日的午宴才是正餐,只是不知道重柱明日是否还有胆量起床,迎接更大的挑战。

    本来只准备出来两天,第二天就回去的重柱一家,因为重柱第二天又被灌了个酩酊大醉,只能又多待了一天,第三天一大早,怕又被灌一肚子酒的重柱,声称怕家中父母担忧,火急火燎地就带着老婆孩子,辞别了老丈人一家,雇了一辆马车匆匆逃离了李家镇。

    轩辕历三三七一年,仲春时节。

    冰雪消融,河边翠绿的柳枝随风飞舞,甚是妖娆,同样飞舞的还有重柱手里的柳枝。

    “瓜怂!受死!你给老子下来!”

    “你把手里的家伙扔了我就下来。”重九一溜烟地爬到院中柿子树上,坐在树杈上跟暴躁的老爹讨价还价。

    树下除了有暴躁的老爹重柱,还有抱着妹妹的老娘和祖父重老头、祖母张氏。

    往常重柱要揍小重九,一家子都是护着他的,只不过今天却没一个人站出来帮他,最过份的是在母亲怀里跃跃欲试,欢呼叫好的妹妹,可怜的小重九今天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

    今天这事也不怪重柱要揍他,其他人也不帮他,实在是重九做得有些过份了。

    事情还得从正月末的省亲说起。

    在席间闲聊无意中谈起外孙重九的时候,李文友这才知道开了春就七岁的小外孙竟然还没有开蒙,于是把女儿女婿好一顿数落。

    李家虽然没落了,但是一直秉持着耕读传家的祖训,李家子孙到了四五岁就要请先生发蒙了。如今外孙都已经七岁了,竟然还没有请先生发蒙,李文友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重柱夫妇,实在是他们没有这个意识。

    重家祖上八辈都是庶民,是地地道道的农户,如今通过辛勤劳作和勤俭持家攒下了一些家业,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再努力一些,多买几亩地,雇些佃户就能迈入小地主的门槛了,可现在却依然还是地道庶民,从骨子里就没有让孩子读书的意识。

    作为重家的最高学历代表,重家文化人顶梁柱的李虹也不过是认得字,学过《女戒》一类的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家不提,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到了该进学的年纪。

    深知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要想实现阶层的跨越,必须要出读书人的李文友,等女儿女婿归家之后,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天好了一些,就着人带信,让女儿女婿把外孙重九送到李家来,跟着自家的儿孙一起读书识字,就算当不了官,也能传下一些读书人的家风来,说不定几代之后能出个正经的读书人,不至于重家世世代代都是洗不干净的泥腿子。

    经李文友训斥,已经深刻认识到自身错误的重柱夫妇自无不允,重老头和张氏也是高举双手赞成,唯二不开心的就是重九和重双双兄妹俩了。

    一个是野惯了,受不得拘束,不想去受这份罪,另一个只知道,锅锅走了就没人陪她玩耍了。

    于是就有了自由主义战士重九众叛亲离的场面。

    “瓜怂!你给我下来!”

    “就不!”

    父子两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树上就这样僵持着。

    重柱虽然恼怒,却也不敢过于逼迫,万一吓得儿子失足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重柱嘴笨,只是翻来覆去地呼喝着让重九下来,乖乖地去李家读书识字,重九也是头小倔驴,不管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答应去李家镇。

    李虹看着这对“父慈子孝”的父子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九郎,你先下来,娘亲保证你爹爹不打你。”

    李虹别看外表柔柔弱弱,实则外柔内刚,真惹恼了娘亲,连最后的依仗都没了,重九见重家的真一家之主发话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识得好歹的他,麻溜地从柿子树上滑了下来,矫健的动作惹得在母亲怀中看热闹的妹妹拍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