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会写字
李虹见重九从树上下来，将怀中的重双双交给还在气鼓鼓的丈夫，只有宝贝女儿在手，才能让他消停下来。
李虹走到儿子身前，蹲下来拍掉他身上刚刚上蹿下跳而沾上的灰尘和树屑，然后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语重心长地问道：“我们家的九郎已经是个大人，能告诉娘亲为什么不愿意去外公家读书吗？”
重九低着头，用脚抠着地面，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孩儿……孩儿舍不得你们，所以不想去外公家读书。”
李家镇离太乙镇虽然不远，但若是真要去读书，肯定是要寄宿在李家的，等放假了才能回家，从小就在父母和祖父母身边长大的重九，一想到要离开父母身边就本能地抗拒。
李虹听到儿子这么说，虽然也很舍不得，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还是继续劝道：“傻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这个不去读书呢？”
“瓜怂！难道你要像老子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吗？”在一旁抱着女儿的重柱忍不住开口训斥。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重柱以前对镇上说书先生口中的达官贵人只有羡慕的份，从来没有意识到有一天自己家也能出一个读书人，眼见当下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这个混账儿子竟然不开窍，不由得怒气勃发。
“想读书就一定要去外公家吗？我在太乙镇一样能读书。”重九梗着脖子答道。
“在太乙镇读书？哪里能读书？”重九的回答让几人都是一头雾水。
要知道此时读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不然读书人也不会那么金贵了。
不是说只要家里有钱买齐了文房四宝，随意画上几笔就能学会读书识字的，原因有三：
其一，书籍稀少珍贵，有幸得了一本书都藏得严严实实的，不净衣洗手绝不碰书籍，平头老百姓可能活了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本书，究竟是方的是圆的可能都不知道；
其二，读书必须有人教，否则的话，若果侥幸得了一本书，你对着它大眼瞪小眼，就算瞪上一百年也不知道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而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老师的，自己识字跟教人认字是两码事，否则李虹自己就能教重九了，也不用特意把他送到李家镇去。如果真有不信邪的自己教，熊孩子绝对能折磨得你欲仙欲死；
其三，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读书识字，“资格”两个字是关键，未经读书人阶层的许可，没有人会擅自将读书识字的事主动往下传播。
说白了，读书识字就是一门吃饭的手艺，没有人想也没有人敢将这门手艺随意散播出去，就好比一个人有幸得到了一个秘方，可以凭借着它养活一家老小，他肯定不会傻乎乎地将这个秘方公之于众，轻易砸了自己的饭碗。
这世上确实有国子监之类的公学，可是能进去读书的都是王侯将相家的子弟，普通人想都不要想。
家里出过官员或是有名的读书人家才能把老师请到自己家里来，关起门来自己教自己学，这叫家学。
或者是出资资助自家的子弟开办一个私塾，可是招收对象也仅限于自己家族或者是像重九这样的直系亲戚。
另外，都说穷文富武，不是说家里没钱就只能去读书，这个穷也是相对而言的，读书是一件极耗钱财的事，真正穷苦的人家是供不起读书人的，为了供重九读书，重老头和重柱已经私下商量着是不是卖掉一些田地来供他读书。
总之，这个时代要想找个老师来叫你读书识字难度堪比登天。
“那里能读书！”小重九伸手指向身后的终南山说道。
众人更加糊涂了，不明白小重九究竟指的是哪里。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小重九解释道：“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庙，庙里有一个花胡子老爷爷，他可以教我读书。”
小重九的语气非常笃定，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傻小子走了狗屎运，在山间偶遇老神仙，神仙看他有缘，伸手一指就传授了他一身天下无敌的本领，这个桥段听起来跟镇上酒肆里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讲述的传奇故事一模一样。
“瓜怂！你还学会说谎了！”
重柱暴跳如雷，放下重双双就要捡起地上的柳枝。
庄稼人能不能读书另说，可是不能丢了诚实的本分，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这还得了？今天必须要把他这个毛病给纠正过来，庄稼人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反正揍就完了，他爷爷是这么揍他爹的，他爹也是这么揍他的，他现在也要讲这个传统传承发扬下去。
“我没说谎！不信你看，我会写字。”
小重九看到如暴熊咆哮一般的父亲，本能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然后继续像一头小倔驴一样梗着脖子，勇敢地面对父亲的质疑。
其实他心里直打鼓，他称自己会写字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他刚才指的地方的确有一座小庙，庙里也确实有个花胡子老爷爷。
但是重九也不知道花胡子老爷爷究竟能不能教他读书识字，可是为了不离开父母身边，他只能把花胡子老爷爷抬出来，先躲过这一劫再说，说不定等开春之后，父母忙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做戏要做全套，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小重九俯身在地上挑选了一根长短适中，看起来还比较直溜的小棍，反握住小棍较粗的一头，往地上戳去。
重老头、张氏、重柱、李虹还有小妹都围拢在小重九身边，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看着他“写字”。
小重九折腾了好一会，汗都快出来了，才在地上画出了十个像是字的东西。
重老头、张氏、重柱还有小妹都是扁担倒在地上都认不出是个“一”的主，只能向重家的文化人代表李虹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虹原本也不相信小重九所说的话，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会写字，看他反握树枝犹如捉刀，李虹原本的期待又打消了三分，可是随着小重九努力地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划拉出十个字来，李虹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有些惊喜莫名，甚至还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着家人投来的求证的目光，李虹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情绪，想着还需要验证一下，万一儿子聪慧过人，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这十个字，然后照猫画虎地画出来来糊弄他们怎么办？毕竟这十个字都是常用的字，镇上不少地方都能看到。
于是李虹轻抚着小重九的大脑袋温柔地问道：“九郎，能告诉娘亲你写的是什么吗？”
小重九点点头，然后指着地上的十个字说道：“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
小重九在地上画的正是“一到十”十个数字，他都能一一地对应上，顺序也一点没错。
李虹又接着问道：“你知道这些字的意思吗？”
“娘亲真笨，这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啊。”重九掰着小胖手从一比划到十。小重九有点得意忘形了，竟然嘲讽起重家的文化人来了，他可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非常明了的事情啊，这还需要问吗？
李虹这下确认了小重九确实认识这些字，从形、音到意都认识，是真正地认识这十个字。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看着李虹满意地点头微笑，重家几口人都有些傻眼了，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真的学会认字了，还能写出来，这是真正的祖坟冒青烟啊，重家的第一个文化人终于诞生了。
重柱目瞪口呆地傻傻看着地上十个看起来有点扭曲不是那么好看的字，心情激荡。
重老头和张氏早就笑得见眉不见眼了，他们没那么多想法，只知道自家的大孙子也是个文化人了。
重家小妹不知道自己的锅锅刚刚干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只知道大家都非常开心，一点也没有刚才压抑到让她想哭的气氛，她也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虹走到儿子身前，蹲下来拍掉他身上刚刚上蹿下跳而沾上的灰尘和树屑，然后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语重心长地问道：“我们家的九郎已经是个大人，能告诉娘亲为什么不愿意去外公家读书吗？”
重九低着头，用脚抠着地面，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孩儿……孩儿舍不得你们，所以不想去外公家读书。”
李家镇离太乙镇虽然不远，但若是真要去读书，肯定是要寄宿在李家的，等放假了才能回家，从小就在父母和祖父母身边长大的重九，一想到要离开父母身边就本能地抗拒。
李虹听到儿子这么说，虽然也很舍不得，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还是继续劝道：“傻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这个不去读书呢？”
“瓜怂！难道你要像老子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吗？”在一旁抱着女儿的重柱忍不住开口训斥。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重柱以前对镇上说书先生口中的达官贵人只有羡慕的份，从来没有意识到有一天自己家也能出一个读书人，眼见当下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这个混账儿子竟然不开窍，不由得怒气勃发。
“想读书就一定要去外公家吗？我在太乙镇一样能读书。”重九梗着脖子答道。
“在太乙镇读书？哪里能读书？”重九的回答让几人都是一头雾水。
要知道此时读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不然读书人也不会那么金贵了。
不是说只要家里有钱买齐了文房四宝，随意画上几笔就能学会读书识字的，原因有三：
其一，书籍稀少珍贵，有幸得了一本书都藏得严严实实的，不净衣洗手绝不碰书籍，平头老百姓可能活了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本书，究竟是方的是圆的可能都不知道；
其二，读书必须有人教，否则的话，若果侥幸得了一本书，你对着它大眼瞪小眼，就算瞪上一百年也不知道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而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老师的，自己识字跟教人认字是两码事，否则李虹自己就能教重九了，也不用特意把他送到李家镇去。如果真有不信邪的自己教，熊孩子绝对能折磨得你欲仙欲死；
其三，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读书识字，“资格”两个字是关键，未经读书人阶层的许可，没有人会擅自将读书识字的事主动往下传播。
说白了，读书识字就是一门吃饭的手艺，没有人想也没有人敢将这门手艺随意散播出去，就好比一个人有幸得到了一个秘方，可以凭借着它养活一家老小，他肯定不会傻乎乎地将这个秘方公之于众，轻易砸了自己的饭碗。
这世上确实有国子监之类的公学，可是能进去读书的都是王侯将相家的子弟，普通人想都不要想。
家里出过官员或是有名的读书人家才能把老师请到自己家里来，关起门来自己教自己学，这叫家学。
或者是出资资助自家的子弟开办一个私塾，可是招收对象也仅限于自己家族或者是像重九这样的直系亲戚。
另外，都说穷文富武，不是说家里没钱就只能去读书，这个穷也是相对而言的，读书是一件极耗钱财的事，真正穷苦的人家是供不起读书人的，为了供重九读书，重老头和重柱已经私下商量着是不是卖掉一些田地来供他读书。
总之，这个时代要想找个老师来叫你读书识字难度堪比登天。
“那里能读书！”小重九伸手指向身后的终南山说道。
众人更加糊涂了，不明白小重九究竟指的是哪里。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小重九解释道：“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庙，庙里有一个花胡子老爷爷，他可以教我读书。”
小重九的语气非常笃定，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傻小子走了狗屎运，在山间偶遇老神仙，神仙看他有缘，伸手一指就传授了他一身天下无敌的本领，这个桥段听起来跟镇上酒肆里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讲述的传奇故事一模一样。
“瓜怂！你还学会说谎了！”
重柱暴跳如雷，放下重双双就要捡起地上的柳枝。
庄稼人能不能读书另说，可是不能丢了诚实的本分，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这还得了？今天必须要把他这个毛病给纠正过来，庄稼人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反正揍就完了，他爷爷是这么揍他爹的，他爹也是这么揍他的，他现在也要讲这个传统传承发扬下去。
“我没说谎！不信你看，我会写字。”
小重九看到如暴熊咆哮一般的父亲，本能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然后继续像一头小倔驴一样梗着脖子，勇敢地面对父亲的质疑。
其实他心里直打鼓，他称自己会写字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他刚才指的地方的确有一座小庙，庙里也确实有个花胡子老爷爷。
但是重九也不知道花胡子老爷爷究竟能不能教他读书识字，可是为了不离开父母身边，他只能把花胡子老爷爷抬出来，先躲过这一劫再说，说不定等开春之后，父母忙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做戏要做全套，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小重九俯身在地上挑选了一根长短适中，看起来还比较直溜的小棍，反握住小棍较粗的一头，往地上戳去。
重老头、张氏、重柱、李虹还有小妹都围拢在小重九身边，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看着他“写字”。
小重九折腾了好一会，汗都快出来了，才在地上画出了十个像是字的东西。
重老头、张氏、重柱还有小妹都是扁担倒在地上都认不出是个“一”的主，只能向重家的文化人代表李虹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虹原本也不相信小重九所说的话，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会写字，看他反握树枝犹如捉刀，李虹原本的期待又打消了三分，可是随着小重九努力地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划拉出十个字来，李虹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有些惊喜莫名，甚至还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着家人投来的求证的目光，李虹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情绪，想着还需要验证一下，万一儿子聪慧过人，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这十个字，然后照猫画虎地画出来来糊弄他们怎么办？毕竟这十个字都是常用的字，镇上不少地方都能看到。
于是李虹轻抚着小重九的大脑袋温柔地问道：“九郎，能告诉娘亲你写的是什么吗？”
小重九点点头，然后指着地上的十个字说道：“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
小重九在地上画的正是“一到十”十个数字，他都能一一地对应上，顺序也一点没错。
李虹又接着问道：“你知道这些字的意思吗？”
“娘亲真笨，这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啊。”重九掰着小胖手从一比划到十。小重九有点得意忘形了，竟然嘲讽起重家的文化人来了，他可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非常明了的事情啊，这还需要问吗？
李虹这下确认了小重九确实认识这些字，从形、音到意都认识，是真正地认识这十个字。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看着李虹满意地点头微笑，重家几口人都有些傻眼了，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真的学会认字了，还能写出来，这是真正的祖坟冒青烟啊，重家的第一个文化人终于诞生了。
重柱目瞪口呆地傻傻看着地上十个看起来有点扭曲不是那么好看的字，心情激荡。
重老头和张氏早就笑得见眉不见眼了，他们没那么多想法，只知道自家的大孙子也是个文化人了。
重家小妹不知道自己的锅锅刚刚干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只知道大家都非常开心，一点也没有刚才压抑到让她想哭的气氛，她也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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