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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双簧

    “非常好,第一次学就掌握至此等地步,证明莹兮姐姐也是相当有天赋的。”为方便教学,凌雨书紧挨着玉莹兮,认真向她讲解着算盘与口诀,“每天坚持练习那么一会儿,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顺利出师,单去应聘账房足以养活自己。”

    “做不到的,即使你教我学得再好,但在这充满歧视的世道上,根本没给女性留位置啊!”玉莹兮略带自嘲般说道,亲历过的种种艰辛于眼前浮现,重新看见那生活的困顿,胁迫她对现实弯腰低头。

    曾经性情高傲的她又何尝没反抗过?只因白眼刁难、流言蜚语压得玉莹兮身心俱疲,而厄运往往喜欢摧残这类人,并配合七情六欲频频献上铁锤;渐渐拖着的沉重身躯垮了,摔倒在地再起不能,于是便被生活一点一点磨平了棱角。

    “然苦痛却非生命的全部,眼下听我的,想些快乐的事来愉悦心情好么?”凌雨书轻轻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不多时又快速抽走,随机拿了本账簿说道,“既然你已经学完基础,那么来练练手吧,所计算的收支分门别类,记录得详细些,日后好方便我进行数据比对。”

    生活的琐碎、生存的压力蚕食着深渊中的人们,原本的面容悄然死去,换上同一副毫无生气的假面,而躯壳慢慢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古往今来变化万千,但这凄厉的哀歌却迄今为止仍在传唱着……

    瞥了一眼账簿的内容,玉莹兮深感抄写文辞是那般的友好,至少照着诗集抄让幼齿小儿都能做,字认不全无伤大雅,可这归类不知具体含义实乃寸步难行。

    “这个看上去像拼凑所组成的字,怎么念,又是什么意思?”玉莹兮指着两处自认为怪异的文字,茫然地对凌雨书问道。

    “捌和玖,数字八九的大写;常用的数字太容易遭到篡改,若换成大写,改写的难度就不是一星半点了。”虽然少用,但不至于连意思也未明,凌雨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问的全指出来,我一次性帮你解答完毕。”

    听见他坦言的话语,玉莹兮一口气说道:“这一组,这,这里,还有……”

    看着被划到的部分,凌雨书心道:问不认识哪些字词起初就是错的,而该问识得哪些,文化课有必要好好替她补一补了。

    “是不是我一直在问,显得无知又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这才使你生气了?”玉莹兮瞧他猝然沉默,洁嫩的双手顷刻间无处安放,局促不安地细声问道。

    凌雨书微笑回应道:“怎会呢,谁一生下来便识得千字?都从目不识丁一步步提升,又有什么资格好嗤笑后者;我只是在思考如何安排时间,先教会你看懂账本上面的内容,等此事告一段落,咱们再从头开始学习文字。”

    凌雨书的温柔,再也无法让玉莹兮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不自觉地想宣泄、想冲他撒娇任性,同时又担忧这样做,会破坏他心目中小家碧玉的形象,于是便只敢让真情一点点地流露。

    我明确了自身的心意,我喜欢上了凌雨书,即使相差两岁,我也一样爱着他。爱情的种子在心尖发芽,憧憬着与他相知相恋相爱,寂静的午后于林间牵手漫步,一起在夕阳的余晖下白头偕老……

    玉莹兮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多愁善感与少女怀春,才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写照:渴望情爱,尽心竭力;又时刻对恋爱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自己一乡村丫头浅见寡闻,害怕单是这点便已经配不上凌雨书。

    室内两道拨动算盘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道迅疾清脆,持续的演奏模糊了时间这个概念,俨然化作一首曼妙的舞曲悠扬;另一道徐缓而轻盈,仿佛初学的舞者,沉浸在乐曲当中翩跹起舞。咚咚的敲门声不识趣地捣着乱,乐章戛然而止。

    “雨书,是我,你这会儿方便开下门吗?”雷炎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语气缓慢不似有要紧之事,倒像亲戚之间来谈心的。

    “你专心计算,待会儿可能会吵,但你要将谈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忘记。”凌雨书自顾自地走去开门,“我刚才在忙,雷叔亲自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算是比较重要的,我们进去再仔细叙说。”雷炎一进房间,便看见玉莹兮忙碌的身影,心想:连算账的事情也让她陪同,雨书很信赖这姑娘嘛。

    凌雨书为雷炎倒上热茶,说道:“让我猜猜,若是回雷府的事情得缓缓,我眼下太忙抽不开身,要等到冰灯节之后,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琐事就让下人们去办,届时时间充裕我再一行;要紧的话雷叔可先陪着雷叔公回去,不必等我。”

    “那件事不着急,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而我此番前来,则是为凌元凌主事求情的。”说完的一瞬正好茶杯放下,清脆的碰撞声吓了凌雨书一跳。

    自己夺权,将整个凌府重新收入囊中,只差最后几步,所有的一切雷叔他都是知道的,这个阶段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皆不可能站在凌元那边帮他说话,难不成是京城那边知晓璃州的事情,出面调停了?但这才几天啊,消息哪有那么快传来传去的,就算真是这样一个情况,也不宜用个人身份来协调呀……

    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当凌雨书瞧见雷炎不断用眼神,向外斜视来示意时,一切豁然开朗说得通了。

    之前刻意疏离雷炎,就是为了使凌元等人觉得或存间隙,能够拉拢他同流合污;不管屋外站的是谁,既然委托雷炎来说情,那便有必要再唱一次红脸白脸给他看,好叫他绝了这份心。

    凌雨书食指敲击着桌面传递信息,说道:“雷叔,你若仅为此事前来,暂且打住听我一言,凌元所犯下的罪行已是事实,勿要再议;当然,如果准备了充分的理由妄图说服我,我倒可以给出最后的机会,愿意听上一听。”

    “主事为凌氏一族贡献半生,这些年没有他的苦心经营,哪来如今璃州凌府的繁华强盛?何况以他的身份,腰缠万贯不愁金钱,这种龌龊腌臜之事断不会做的。”雷炎看懂凌雨书的意思,当即配合入戏,赞颂起凌元的劳苦功高。

    凌雨书却冷笑一声,不留情面言道:“虎心隔毛翼,人心隔肚皮,穷时成富,钱多了还想更多。自从他当上主事都过去多少年,这一职位未曾变动,或许心早就变了一个样也说不定,既然升职无望,干脆把一门心思放在捞钱上。”

    “够了雨书!你这是在无端揣测诽谤,收回你的话!”雷炎愤然作色,低沉着嗓音喝道,“我们和他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这样子说家里人的坏话呢?”

    “郭漫与阎富贵是主事的多年好友没错吧?”

    凌雨书忽然问了个众人皆知的问题,雷炎不知其用意,还是点了点头。

    “当初审问主事,到最终得出结论,可都是由他这两位老友一手操办的,全程主事未曾反驳,这不就变相代表着他默认了吗?”

    雷炎换个角度找补道:“诶呀,那个时候主事正病着,凡事皆慢一拍,哪里跟得上你们讨论的节奏,又如何反应得过来?”

    “呵,和我索求多宽限些天数时,根本看不出思维比常人慢一拍。”凌雨书轻拍手示意演到这里为止,“雷叔你所准备的说辞,全被我一一打回,压根无法说服我,再辩论下去结果也大差不差,倒不如省着这个时间来品茶吧。”

    “不了,我尚有别的杂事待办,就不多待了。”雷炎语气粗暴蛮横,径直愤愤走向门口,看似在刚刚的争论中,没占到一丁点儿便宜,反而叫晚辈所呛,脸上挂不住面子,这才负气而去。

    “雷叔慢走,恕不远送。”凌雨书并未起身,看完雷炎用茶水在桌上,写下的一段话后随手擦去,目送其离开。

    雷炎前脚踏出门槛,后脚便看见了那个女人,略过没有同她搭话,直至走了老远才止步说道:“徐夫人,我和凌雨书的对话你都听见了,我来说情该做的皆已经做了,他现在犟牛一头听不进去,除非说服他改变心意,否则将一条路走到黑;你赶紧去请主事,陪着说说此案的疑点,这办法或许行得通。”

    “这件事多劳烦雷兄弟了,按照先前的承诺,妾身稍后遣人送去金币以作酬谢。”徐珍看得清局势,恐怕只有让呆瓜上场操作,才会继续之前那野蛮的作风,收敛起泼辣换成一副和善的态度,对着雷炎恭敬说道。

    雷炎神色不变,摆摆手推辞道:“诶,算了,严格来讲我没说动凌雨书,不算完成约定,酬劳一事自然无从谈起。”

    “雷兄弟谦虚了,还是请务必收下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当初凌元能顺利接任主事,少不了徐珍在背后凭借此招收买人心,“求情这事本万难完成,是妾身死皮赖脸请雷兄弟一试,权且当我对占用你时间的补偿吧。”

    这会儿的大街上,一男子正极速奔往阎府,看守大门的瞧见来者是他,刚欲上前殷勤打招呼,却听得那人厉声问道:“老爷回府了没?”

    “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三哥想见老爷,可以去书房看看。”冲他行色匆匆的样子,料定是有要紧事在身,不敢含糊其词,将知道的一股脑说出。

    被称作三哥的男人得到需要的答案后,顾不上休息片刻,便拖着气喘吁吁的身体,赶往书房汇报最新情况。

    “老爷您预料的没错,果然有迹可循。”书房甚为私密,连同他在内总共就两人,阎三没必要再凑近上报,“经过细密调查,最初月前是门远县有窜匪作案,洗劫一干地主老财后北上到禄柯县掠夺,最后南下来至璃州城。”

    阎富贵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确认过了,是同一伙人掳掠的?”

    “嗯,百般肯定;我还特意派人去问过混山上的,他们对此事都一无所知。”

    “山上全是群草莽,不问也罢;那伙人后续的行踪呢?”

    阎三回答道:“销声匿迹了,但依我之见,劫了这么多财物,估计一路南下,或者逃往别的州县躲藏,总之绝无可能继续留在璃州,等待官府的抓捕。”

    “贼人的身份呢,又何时潜入璃州城的?”阎富贵问了重要的问题。

    阎三摇摇头,言道:“身份尚不得而知,根据时间推算,大概三四天前。”

    三四天……难怪,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再晚通缉令全州下发,就没机会跑路,最后抢一票,结果撞到大鱼,真是交了狗屎运。

    “郭老爷和凌老爷目前还不清楚这个情报吧,你亲自走一趟,去面见他们告诉这些。”阎富贵平静说道,自己局外人已不打算插手,后续会怎样再伺机而动。

    当下对此消息最为需要的,莫过于凌元,这般慷慨不求回馈,轻易地把密报分予他,算作往时阎富贵保全自身,将其踢下水的一点点补偿。

    “哦,原来是主事和夫人大驾光临,请进请进,不安心卧床养病,来到寒舍有何贵干?”凌雨书开门迎接,微笑着说道。

    今儿真热闹,门庭若市,这是第几批人了?

    徐珍不卑不亢回应着:“公子对诸事了如指掌,也会有兴致打趣我们?”

    她前后处事的落差巨大,若非声音外貌相同无区别,否则凌雨书真怀疑,是别人代替了徐珍前来。

    “那夫人揪着已下结论的公事不放,又在意欲何为?”凌雨书板着脸质问道。

    徐珍念起先前准备好的定稿:“只因公事不公,拙夫遭遇陷害,旁人或许会坐视不顾,但以您的为人必能讨一个公道。”

    先言公事存疑家门祸生,再抬高凌雨书的道德底线,纵然不愿理睬,碍于道德伦理的压力,也不得不放下其他事情,重新将此案审查梳理一遍。

    这招,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