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归（2）

    倾芳宫还是老样子。梁柱上带玉镶金，百叶卷帘坠着珠宝玉石，琉璃宝制的窗扇把阳光折射在大殿内，整个宫殿金碧荧煌。翡翠熏炉里腾起的细雾经由紫晶石团扇扩散在宫内，熏炉里燃着乌沉香。

    去人界前，我素日里不出倾芳宫，生活乏味得很，无非是修剪下盆景花卉，绣下罗纱手帕，摆弄摆弄陈杂香料。那一众香料中，我最喜乌沉香，倾芳宫里的乌沉香就也备得多些。乌沉香，是从多种古木中提取混合成的，不浓不淡，不甜不腻，叫人闻着舒服。

    从前我还算很认可倾芳宫的位置，离其他的宫殿远，来人少，又不是太偏僻。如今却觉得多了许多不便，譬如，想偶遇公孙尚就很不便。

    倾芳宫离他的长信宫也太远了。

    我都五日没见他了。

    书卷诚不欺我，还真是念什么来什么。我刚一抬头，公孙尚出现在我面前。

    他刚刚进了倾芳宫宫门，正朝我走来。似乎天庭的衣饰更适合他，他正着宝蓝色长袍，云纹腰带，青玉玉佩；几缕青丝用白玉束起，眉间多了英气，目光如炬，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是让天婢们沉迷的尚王啊。

    我起身行礼道：“尚王万安。”

    他几乎是将我搂起来的，我都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瞥眼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我宫里什么人都没有了，想来是他进来时便将人支开了。我爱清净，是以在倾芳宫侍候的人不多，支走了也发觉不出来。

    我把目光转到他身上的时候，觉着他手松了松我，但双眸还在我身上打转。

    想来是猛然看我这个模样有点回不过来神。我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绣着凤尾花的衣摆和衣衫拢着的似露非露的锁骨，打趣他道：“怎么，看呆了？”

    他松开了我，又细细看了我好几眼，“一众天女里，你是最尊贵的。”

    “我长得美，我自己知道。”我也毫不谦虚，得意一笑。

    又感觉他这么说不太恰当，添补道：“尊贵与否倒未可知，单说这张脸，我还是很骄傲的。”

    “哈哈。”我听到他噗嗤一声。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他挪揄我，“你如今这身打扮同你说这话的语气可不相配。”

    嗯...我也觉得，这拖尾近一米，里外共三层的华服可配不上如此欢脱的我。

    我猛然想起来这些天听天婢们说，距离原本游历结束还有月余，是公孙尚忽然改变了行程，提前回了天庭。又想起来那天在竹屋他的状态，我不禁有些担忧，“你为何要突然回天庭，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整顿曜侯国的事，需要我亲自回来。”他用很轻松的语气跟我说，但我清楚明了地看出来他双眸颤了颤。他在故作轻松。

    既然他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他现在有时间跟我在倾芳宫说话，大概是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而且前些日子我看曜侯国来来回回过了好几拨天奴天婢，今日没人过了。

    “凌澴，倾芳宫的人是方后挑的，我也筛选过了，都是忠心可信的人。”他认真跟我讲到，“身边至少得有几个亲近贴心的人。”

    我身边确实是没什么贴近的天婢。一般主子和自己贴身服侍的人最为亲近，但我没有贴身服侍的。跟着父帝的时候，我有个近身天婢，父帝逝世后，我和谁都不想亲近，近身的自然也就不近身了。到曜侯国以来，倾芳宫的天奴天婢都是方后选的，我甚至连记他们名字的心思都没有。

    “我不需要那样的人，他们流水般的当值也挺好，赏罚都一起着。”再近身的人又能有几分信任呢？

    “凌澴。”他还在语重心长地劝说，“你先认几个人也好，你看着哪个顺眼，就先记个名字。”

    他知道我不晓得侍候的人的名字。他就对他的眼光这么放心吗？还要我随便挑选，随便一个就可信吗？

    “好。”我应下。

    我不信其他人，但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