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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扮男装(2)

    就在将新郎脱手掷出的那一刻,丁湘的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坏了”,可再想收手,哪里还来得及,可怜新郎也算是殷勤好客,只觉得手腕一疼,整个人腾空飞起,还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健壮的身体结结实实撞在了酒桌上,连人带桌子翻倒在地,酒菜沾了一身。

    他躺在地上,兀自朝丁湘招手,说道:“抱歉得紧,我没坐稳,摔地上了。”

    这一桌的人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把新郎搀扶起来。

    丁湘腾地站起,往后倒退了几步,看到众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喝了酒,不知道轻重。”

    身后面那个中年汉子看得真切,高声赞道:“小篾匠好大的力气。”

    丁湘环顾四周,看到众人全都聚拢过来,再想分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跺脚,挤出人群,牵出青骢马,飞身上马,纵马飞奔,奔出了小镇,一口气跑了五六里路,直到把小镇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四周夜色笼罩,这才驱马缓步而行。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大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只有男人可以上桌,女人却只配站在一旁?凭什么男人可以发号施令,女人却只能俯首听从?”

    她又想到正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所以才要乔装易容,扮成男子,否则莫说成为卓不凡的弟子,怕是连参加比试的资格都没有,心里更是聚起一团怒气,再难抑制,猛地一纵身,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人在空中,抽刀在手。

    脚才落地,重又跃起,月光之下,刀光闪耀,将那套“风云十三式”一招一招演练出来,越打越快,使到最后一招,只见她陡然一个转身,身子往下就倒,阙月刀脱口而出,飞到脚边,抬腿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中刀柄,刀的去势顿时为之一变,斜斜地飞出,径直插入路边的一棵大树。

    阙月刀何等锋利,一插之下,几至没柄。

    丁湘呼呼地喘着粗气,慢慢将呼吸调匀,胸口的烦闷稍稍纾解,心中暗想:眼下我且忍着,等到成了天下闻名的捕头,到那时候再亮明我的身份,要让世人知道,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也一样能够办到。

    想到这里,她自然而然想起诚伯讲过花木兰的故事,心想:花木兰替父从军,在边关打了十几年的仗,都没被战友发现她其实是女儿身,我今天才扮了一天男子,就差点暴露,看来女扮男装这件事可不是换一身衣服这么简单,音容笑貌、言谈举止都得像个男子才行。

    可怎么才能扮得像个男子呢?丁湘有些犯愁,脑子里将自己熟识的男子回顾了一遍,情不自禁模仿起来。

    她先模仿诚伯,步履沉稳,左腿微瘸,面容沉静,不怒自威,咳嗽几下,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沙哑,旋即想着,诚伯饱经风霜,他那份气度自己可学不来。

    她又模仿郭松涛,走路带风,精明干练,嬉笑之间带着几分圆滑世故,自己又不喜欢,便即作罢。

    最后只能模仿方小宝,如今已经长大,没了少时的顽劣,变得憨厚朴实,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丁湘学了几句,把自己逗得噗嗤一笑。

    她来来回回地模仿了一遍,觉得个个都不合适,转念一想:此去临安,路途尚远,沿途之上,我留心观察,细加揣摩,总能扮成个男子的样子。

    她既是打定了主意,转身去看,看到青骢马休息得够了,趴在地上,眨巴着眼睛,正看着自己,估计它正觉得奇怪,只见眼前这个人一会走起路来步履沉重、略微有些瘸腿,一会又是一步三摇、嬉皮笑脸,委实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看到可乐之处,它裂开了嘴,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丁湘见了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去,朝马头上一拍,笑道:“你当是在看笑话吗?”

    她飞身上马,纵马前行,又朝临安的方向奔了下去。

    从建州去往临安,路程将近千里。宋金交兵以来,虽是民情汹汹、惶恐不安,毕竟未经战火,百业如常。沿途之上,偶尔可以看到征调的壮丁、民夫由提调官统领着,往北开拔,说是要充实江淮防线,防止金兵南下。

    除此之外,每日在官道上遇见的男子何止成千上百,有农夫、工匠、猎户、镖师、商贾、小贩、文人、士子,职业各异,不一而足,他们的穿着打扮、音容相貌、言谈举止也是各各不同,性情更加是五花八门,有的暴躁如雷,有的温吞似水,有的木讷寡言,有的口舌便给。

    一路之上,丁湘存了心思,悉心观察,一心想要弄明白,究竟怎样才能扮得像个男子。

    她生性聪明伶俐,稍稍留意,便能将各色人等模仿得像模像样。今日扮做器宇轩昂的赳赳武夫,明日便扮成风流倜傥的举子文人,到了第三日又突发奇想,装扮成了插科打诨的乞丐,竟是无人识破。

    有一回她扮作一个气势汹汹的绿林豪客,贴上络腮大胡,将一段树枝用布包好,形如兵刃,闯入一家酒店,在桌上拍得山响,吓得店里的酒客侧目而视。

    伙计端上来酒菜,便躲得不知去向。

    丁湘吃完,大步走出店外,也没人拦她。走了十几步,回头去看,看到那伙计正躲在点门里,向外张望。

    丁湘招手让他过来,问道:“我没付钱,你怎么也不拦着?”

    伙计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看大爷威风凛凛,想必是条好汉,没敢找您要钱。”

    丁湘哈哈一笑,将饭钱丢入他手中,说道:“英雄好汉可不会吃饭不给钱。”

    到了晚上,住在旅店当中,丁湘便会将那本《洗冤初编》掏出来研读。

    说起来这《洗冤初编》可了不得,是曾经做过建阳丞的宋世卿积二十年查案经历,再参之以《疑狱集》、《折狱龟鉴》诸书,手撰而成,其中记载的都是种种勘查案发现场、核验死因伤情的窍门,不惟如此,更将江湖上的诸多旁门左道、奇技淫巧一体收入,就拿骗术来说,照书中所载,就分为一人行骗、二人行骗抑或是多人行骗。

    凡一人行骗,行骗之人不是依仗如簧巧舌,便要借助于致人迷幻的药物,而二人乃至多人行骗,则往往各有分工,此呼彼应,一步一步引人入瓮,其中虽有种种精心布局,其要旨总在于激起人的贪念,方当其自以为得计之时,施以偷梁换柱,暗度陈仓。

    丁湘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许多江湖上的诡异伎俩,乍学之下,大感有趣,每日研读,悉心揣摩,一本手卷被她翻得烂熟于心。

    她读到宋世卿在序言中写的一段文字,写的是:凡折狱断案,务必正心诚意,须知稍有差错,使作奸犯科者逃脱,使无辜良善者蒙冤,上干天和,下违人情,余每虑及此,未尝不汗流浃背,深自警醒。不由得去想:这位宋世卿先生倒真是一副慈悲心肠,要是当差办案,人人都像他这般肯尽心尽力,这世间的冤案或许就会少了许多。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卓不凡。她心想:卓不凡查过的案子就断然不会错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贼。

    她日夜兼程,一路无话,到了睦州便搭上了商船,沿浙江北上。

    越往北行,听到宋金交兵的消息也就越多,方才知道康王赵构已经在应天府登基做了皇帝,却不敢与金兵交战,惟只会一路南逃,从应天府逃到了归德,又从归德逃到了扬州。

    可笑的是二月三日这一天的晚上,闻听太监来报,说是金兵逼近,赵构吓得来不及召集文武官员商量,先顾着逃命,身边只跟着御营都统制王渊和康履等四五名太监,狼狈不堪。

    等到了第二天,满朝文武和全城百姓听说皇帝跑了,当即陷入混乱,争先恐后逃向大江北岸,沿途被踩踏致死无数,到了江边,争船南渡,又淹死数千,其状惨不忍睹。

    赵构过江之后,更是一路南逃,由镇江而常州,由常州而苏州,由苏州而秀州,终于在二月十三日一口气逃到了杭州,这才算是惊魂稍定,当初迁都建康的方略早就丢在了脑后,决定定都临安。

    同船之人说到这段事,无不扼腕痛惜,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忍不住长叹道:“朝廷如此畏敌如鼠,闻风丧胆,想要收复北土,迎还二圣,怕是今生无从得见了。”

    就在这时,船尾处传过来一个声音,一个人大声说道:“何必说这等丧气话?金兵有什么可怕,不出二十年,我定能领兵将金人赶出中原,收复河山。”

    这声音甚是响亮,引得众人俱都把目光投了过去,看到船尾处站立着一个年轻人,身高八尺,面容方正,虎背熊腰,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满船的人心里都有些不服,个个心想:朝廷那么多兵将见了金兵哪个不是望风而逃,偏就你有这等本事?想必是在说大话。只是见他威风凛凛,无人敢出声反驳。

    那书生也是畏畏缩缩,低头不语。

    丁湘见了心中倒是颇感敬佩,悄悄走到年轻人的身旁,抱拳拱手,问道:“这位仁兄豪言壮语听了令人振奋,请问尊姓大名?”

    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河北汤阴人氏,姓岳名飞,字鹏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