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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场比试(6)

    尉迟德却只是静静地站立,一动不动,时近黄昏,夕阳映照之下,在他身后拖出来一道长长的影子。

    丁湘等了片刻,不耐烦起来,喝道:“怎么还不动手?”

    尉迟德突然轻笑一声,缓缓说道:“我们不用比了。”

    丁湘一愣,脱口问道:“为什么?”

    尉迟德悠然说道:“因为我认输了。”

    丁湘又是一呆,旋即怒道:“谁要你让我?我已经想好了对付你的法子,动手就是。”

    尉迟德冷笑起来,说道:“你当我是在让你吗?”

    丁湘不解地问道:“比都没比过,你便认输,怎么不是在让我?”

    尉迟德问道:“我们在这里比试,所为何来?”

    丁湘说道:“为的是争做捕神的弟子。”

    尉迟德说道:“没错,为的是做捕神的弟子,更为的是可以抓捕世上作奸犯科之辈,除暴安良。”

    丁湘点头说道:“对的,你说的不错。”

    尉迟德说道:“这便是我自愧不如的道理所在。薛文龙用卑鄙手段打伤唐鹤年,这是有目共睹,可是大家都只记挂着自己比武的名次,袖手旁观,唯独只有你,激于义愤,打抱不平,就算耗尽自己的内力,也要胜过薛文龙。我说输给你,不是说功夫上不如你,而是这份做人的品行。”

    他顿了一顿,叹道:“所以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捕神的弟子,日后也会是一个比我更加出色的捕头。”

    听了这一席话,丁湘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没有你说得这么好。”她原本以为无论如何打不赢尉迟德,成为捕神弟子的梦想总归破灭,心中正觉黯淡,哪里会想到陡然之间会有此变故,竟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当真是喜不自胜,又赶忙补了一句,说道:“不过你说认输便是认输,可不许反悔。”

    尉迟德微微抬起头来,从斗笠下面射过来的目光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丁湘问道:“什么事?”

    尉迟德问道:“你最后使得可是小擒拿手的招数?”

    丁湘眼睛一亮,反问道:“你也会使小擒拿手?”

    尉迟德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不过当年我的一位姓钟的押官会这套功夫。”

    丁湘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是诚伯吧?”

    尉迟德问道:“你是钟押官的什么人?”

    丁湘想了想,觉得说来话长,便说道:“这么说吧,诚伯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人。”

    尉迟德点了点头,说道:“难怪他把小擒拿手教给了你。”

    丁湘问道:“你做过他的手下?我听说他的许多部下都没能活着回来。”

    尉迟德神情变得黯淡,点头说道:“确实很多兄弟都没有活着回来,就算活下来的,有些也变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一时之间,他陷入自己的思绪,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说道:“此刻我和你说这些作甚?”他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丁兄弟,我自愧不如,这场比试你赢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复又低声说了句,“也许日后我们还会见面”,便大步离去,手上依旧紧紧攥着弯刀的刀柄。

    这一番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爪牙大笑道:“小兄弟,真有你的,这样也能赢。”他看了看天上落日西沉,说道:“这样也好,没耽误时辰,接下来你们两个,”他指了指丁湘,又指了指段凤池,说道,“随我一起去后院吧。甲乙两组想必也决出了胜负,正好看看参加最后一场比试的还有谁。”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丁湘和段凤池和刑部衙门的后院走去。

    唐鹤年也是喜出望外,顾不得伤处疼痛,朝丁湘直招手,喊道:“丁兄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丁湘转头去看,看到余耀祖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在照料唐鹤年,心下稍安,朝唐鹤年嫣然一笑,又想起此前对余耀祖言语态度颇为生硬,便又冲他一笑,大声喊道:“余大人,有劳你了,等会我请你喝酒。”

    她不喊也就罢了,这么一喊,余耀祖大有受宠若惊之感,不知道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一时间手足无措,碰到唐鹤年的伤处,倒把唐鹤年疼得哎呀哎呀直叫唤。

    这时候丁湘就随着爪牙到了后院,迎面遇着千面领着甲乙两组的胜者走过来,见面打了个招呼,互通姓名,方才知道甲组的胜者叫做杨无忌,长得斯斯文文,言语不多,一副沉稳有谋的样子,乙组的胜者叫做邓彪,却是孔武有力,留着络腮大胡,顾盼自雄。

    两个人都是来自广南东路肇庆府的捕快,与旁人说话尚能应之以官话,到了他们二人交谈,呕哑嘲哳,语速又快,旁人听起来就完全不知所云了。

    爪牙与千面将四个人领到后院,此处竟是溪流婉转,树木掩映,亭台楼阁,不像庄严肃穆的朝廷衙门,倒像是达官贵人的花园宅子。

    爪牙边走,边解释道:“朝廷南渡以来,皆为草创,连皇上住的宫廷都来不及修建齐整,各部衙门就只能征用民居。刑部衙门征用的是本地一户盐商的宅院,见这后花园倒是别有景致,便留下来供衙门的官员差役休憩之用。”

    “师父他人家说了,你们几位比试了两场,想必十分疲惫,最后一场就换到这里来,上有清风明月,下有小桥流水,足以令人心旷神怡,正可涵养心思,破解案情。”

    说话的功夫,几个人走入院中的一座凉亭,只见亭檐翘起,如同飞鸟振翅,临于一池深潭之上,亭子四周挂着灯笼,虽已入戌时,灯火通明,亭中摆着一张花梨木的桌子,桌子的正当中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卷宗。

    千面这回扮成了一个书童模样,指着卷宗,说道:“这是从刑部的档案库找出来的旧案卷宗,里面收有现场勘查的记录和相关人等的口供。最后一场比试的规则十分简单,各位就根据卷宗上所述,推断案情,找出真凶。谁的推断确凿无误,谁便获胜。”

    邓彪问道:“那如果两人以上都找出了真凶呢?”他突然开口,声音洪亮,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只有杨无忌好似早已知道,只是微微一笑。

    千面说道:“那也简单,两人以上都找出了真凶,胜出者再看下一桩案子。”他悠然说道:“刑部的档案库里旧案多的是,还怕决不出高下吗?”此前他扮做老者,便是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此刻扮成年方总角的书童,说起话来变成童音郎朗,听得众人个个心里啧啧称奇,委实猜不出来在他的易容下面到底藏着什么身份。

    爪牙招呼道:“快快落座吧。”

    四个人分别坐下。

    丁湘注意到,围着桌子一共摆了五把椅子,正要开口相询,多出来的一把椅子是给谁留的,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径直坐在了第五把椅子上,恰好坐在丁湘的对面。

    桌旁的四个人都把视线投了过去,只见这人身穿一袭青衫,生得星眉朗目,面如冠玉,笑起来左边脸颊现出一个酒窝,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

    丁湘一眼认出这人,呀的叫了一声,跳了起来,伸手指点着这人,怒气冲冲地质问爪牙道:“他没有参加前面的比试,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青书。

    爪牙笑了起来,将手一摊,说道:“因为他不用参加前面的比试。”

    丁湘一愣,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爪牙笑道:“小兄弟,你听说过祖荫制度吧?”

    丁湘愣愣地摇了摇头。

    爪牙说道:“就像本朝开国的时候,太祖爷在陈桥驿黄袍加身,从柴家人手里接过了天下。太祖爷龙兴之后,感念柴宗训禅让有功,就赐给老柴家丹书铁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尽,不得市曹刑戳,亦不得连坐支属。子孙有逾此誓者,天必殛之。’明白了吧?这就叫祖上立功,后人蒙荫。”

    丁湘见顾青书朝自己点头微笑,还招了招手,心头更是火起,还了他老大一个白眼,问爪牙道:“难道太祖爷登基,他顾家也立了功?”

    爪牙笑道:“你可别胡说。顾兄弟的令尊老大人是在皇上渡江的时候出过大力,皇上念其功劳,不但封了他谏议大夫的官职,还准他选一子弟,无需科试,蒙荫入直,进翰林院做编修。”

    “顾大人只有一个儿子,便是这位顾兄弟,照理说,入了翰林院,此后便是仕途坦荡,加官进爵。可是顾兄弟偏就不肯做官,说宁愿用这蒙荫来抵前两场的比试,要做我师父的徒弟。你说,他是不是用不着参加前面的比试?”

    爪牙嘴上说着话,伸手搭在丁湘的肩头,稍稍用力,将她摁回到了椅子上,一边说道:“而且师父他老人已经单独考校过了,顾兄弟精通刑律,武功也是上上之选,就算是参加前两场比试,也肯定能过。小兄弟,你还是定定神,好好想想怎么破案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