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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场比试(7)

    丁湘还想再说什么,爪牙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衙门里的同僚开了个盘口,赌谁能赢,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一年的俸禄。”

    丁湘吃了一惊,回头看他。

    爪牙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面容,朝她挤了挤眼,说道:“加油哦,你一定能赢。”

    丁湘气得差点骂出口,爪牙已经连连后退,笑道:“小赌怡情,小赌怡情。”

    他和千面退到了暗处。

    丁湘定了定神,与桌旁的几个人一道翻看卷宗。

    案件发生在元符三年,地点就在东京汴梁。

    死者尹刘氏,生于庆历四年,殒年五十六岁,祖籍河北真定府,十八岁嫁与同乡尹远图为妻,生儿尹志纯。

    尹远图进京赶考,一别十年。尹刘氏在家侍奉公婆,抚养幼子,持家谨严,颇邀时誉。

    熙宁七年,举家迁入汴梁,与尹远图团聚。时尹远图任尚书左司郎中,越明年右迁秘书少监。

    又过了五年,尹远图病故,朝廷优恤,尹刘氏得封县君夫人。

    京城物价昂贵,因此办妥尹远图的后事不久,尹刘氏便携家从汴梁城迁到城外十五里处的合盛镇上,买下了一个茶商的宅子。

    只因事起仓促,不曾想这笔买卖却被牙人给坑了。

    原来那茶商经营不善,早已欠下巨额债务,拿到出售宅子的现款,便隐姓埋名,溜之大吉,等债主们察觉,早已不知道去向。

    那许多的债主哪肯罢休,上门吵闹的上门吵闹,报官的报官,非说尹家与茶商合谋赖账。

    尹刘氏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应付得来这个,亏得尹远图当年的同僚好友相助,破费了一大笔银子,虽说相比于茶商欠下的债务依旧差得颇远,好歹安抚住了多数的债主。

    唯独有一个外地来的金姓客商要账无门,激愤之下,竟是自挂于尹家的大门前,投缳自尽。为此,尹家又花了一大笔钱到官府打点,才算是将事情平息下来。

    经过这么连番折腾,尹家可谓元气大伤。

    不过让尹刘氏烦心的事可不止这一桩。

    原来当年尹远图独居汴梁,从歌伎坊收得一房小妾,生有一子,取名尹天赐,甚是宝爱。

    尹远图死后不久,有一天晚上那名小妾突然弃子离家,不见了踪影,据说是与一名乐工私奔,去了江南。

    尹刘氏视尹天赐如同己出,悉心照顾。只是尹刘氏性格刚强,脾气又急,督课学业不免严厉,稍有过失,便棍棒相责。

    尹志纯性情柔和,逆来顺受,尹天赐却是自小顽劣,不服管束,年齿越大,越发跳脱,到后来索性离家出走,与京城中一帮恶少混在一处,每日里横行市坊,为非作歹,久而久之,竟练得一身好拳脚,寻常十几个人近他身不得。

    案发前不久,尹天赐与翠玉楼的一名歌伎打得火热,想要筹钱替那歌伎赎身,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当年他的亲娘嫁入尹家时随身带得有一笔银子,托付给尹刘氏放利钱生息,一直到她离家出走,也不曾拿回来,反倒是留下书信,声明将那笔银子留给了尹天赐,嘱托尹刘氏待尹天赐长大便转交与他。

    故而尹天赐日日上门催讨。尹刘氏却矢口否认,声称这根本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两个人当即起了争吵。好在有尹志纯在场,尹天赐才不敢造次。

    说起来尹志纯与尹天赐虽是同父异母,两个人的关系却是向来融洽,最主要尹天赐对尹志纯颇有几分敬重。

    尹志纯呢,不仅性情温和,持身严谨,学问也是日有长进,元佑五年考中进士及第,累迁至枢密院诸房副承旨,虽然不过是七品的小官,但是甚得朝中一班老臣的赏识,前途正未可限量。

    不过尹志纯既是要入院宿直,就不能每日出城回家,便在离枢密院不远的保定巷租了个小院子,独自居住。

    尹志纯不在家的时候,陪着尹刘氏的便只有跟随多年的女仆康嫂。

    康嫂年纪大了以后,手脚也没往日利索,近两年尹刘氏又雇了个老苍头,做些看门打扫的杂活,为人倒是机灵,闲下来与尹刘氏讲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常把尹刘氏逗得捧腹大笑。

    更送与尹刘氏一只鹦鹉,调教得机灵,能唤人姓名,若欲与之交谈,颇为神奇。

    一来二去,倒把康嫂惹得不开心起来,究其原因,无非是揣着一点小心思,怕尹刘氏平日给的小恩小惠都被老苍头占去,没了自己的份。

    康嫂自然不敢在尹刘氏面前发作,背地里却把老苍头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伤心起来,不免在街坊邻居面前抱怨几句,说尹刘氏忘恩负义,全然不记得当初自己如何不离不弃,悉心照料者云云。

    以上便是案发前与死者尹刘氏有关的各色人等。

    再看案发当日。那一天是九月初五,尹志纯例当宿直,午间时骑马回来,向尹刘氏请安问好,便径直入城,进了枢密院应卯,彻夜未归。

    到了黄昏时分,尹天赐喝得酩酊大醉,不知从何处鬼混回来,入得宅院便大吵大嚷,索要银子,自然是与尹刘氏大吵一架。

    尹刘氏气得心口疼痛,想要回房休息,尹天赐不依不饶,追到门外,将屋门都给踢烂,若不是老苍头唤来里正乡老,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引得街坊四邻都聚在门口张望。

    尹天赐见聚的人多,酒也醒了大半,心生惧意,丢下几句狠话,匆匆上马,扬鞭而去,据他事后供述,当晚住宿在翠玉楼相好的歌姬房中

    尹天赐走了之后,尹刘氏在房中躺了半天,直唤心口疼痛,晚饭也没吃,戌时才让康嫂熬了点粥喝。

    康嫂服侍尹刘氏睡下之后,稍作收拾,念了一会佛经,便准备上床睡觉,却不料又听见尹刘氏在大声申斥着谁,言辞甚是激烈。

    康嫂急急忙忙穿衣下地,赶到门外,只看到老苍头面色铁青,摔门而去。

    据康嫂事后供述,她虽不知尹刘氏与老苍头因何事起了冲突,想到老对头从此在主子面前失宠,心里还是感到窃喜,有心想问,又怕招惹尹刘氏连自己也一体恼了,便寻思着日后再寻机打听,再一次服侍尹刘氏睡下。

    尹刘氏不断地喊心里难受,想要她的亲生儿子尹志纯回来作陪。

    康嫂只得安慰她说,少爷今晚在枢密院当值,等明日一大早就派人去唤他回来。

    听了这话,尹刘氏才稍稍安定,终于渐渐睡着。

    这一番忙碌过后,康嫂再回到自己屋里,就差不多到了亥时,她也觉得疲惫不堪,一头倒下,沉沉睡去,睡梦当中,隐隐约约听到鹦鹉喊了几声,“志纯,志纯”,也不知道是真是梦。

    到了第二天早晨,康嫂起床,惊恐地发现,尹刘氏仰面躺倒在正堂的地上,双目微睁,脑后积了一滩血。

    康嫂赶忙上前,想要搀扶,触指冰凉,全身僵硬,这才发现尹刘氏早已气绝身亡。

    康嫂正在惊慌失措之际,两名捕快押着一人进来,原来是镇上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叫做牛二,嗜赌成性,家徒四壁,一大早被人看到扛着一个包袱去往城里,巡街的捕快见其神色慌张,便将其拦下盘问。

    哪知道,不问还好,这一问,牛二竟然丢下包袱,转身想逃。

    捕快自然将其擒获,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装着锦罗绸缎和金钗玉簪。

    牛二自知抵赖不过,一五一十招供出来,原来昨日尹天赐与尹刘氏因为钱财发生争吵,一时引来众人围观,他混在人群当中,听得真切,心生贪念,便趁人不备,躲入柴房,打算半夜行窃。

    不曾想枯等许久,竟是困顿得睡着了,等醒过来已是寅时,他翻窗户进了尹刘氏的卧房,发现屋里没人,当下也没细想,便胡乱卷了些柜子里的绸缎首饰,又从窗户处溜出来,想要等到天亮了,拿到京城的当铺变换银两。

    两名捕快原本只是打算押解牛二来指认现场,没曾想窃案变成了凶案,牛二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大声叫屈。

    康嫂听得家中失窃,再去尹刘氏的卧房查看,发现床底下的一口柜子被人打开,里面的银子和一件玉如意也全都不翼而飞。

    她当即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明,公差据此发出海捕文书,当日便在翠玉楼里拿获了尹天赐。当时他还在呼呼大睡。

    又过了三天,老苍头也在邻县被抓拿归案,在他身上起获了部分失窃的银两,可是那件玉如意,他却坚不承认拿过,一口咬定他进屋偷窃时,柜子已然半开,玉如意和部分银子早已消失不见。

    等查明白老苍头的真实身份,知情人等俱都吃了一惊。

    原来他是多年前在尹家门口投缳自尽的那个金姓客商的亲哥哥,原本为了寻仇才隐姓埋名接近尹家。据他说,等到与尹刘氏相熟才发觉,尹刘氏为人本分,绝非与那茶商串通赖账之人,这才打消了报仇的念头。

    他又说,案发那天,尹刘氏被尹天赐气得心口直疼,原本想要找他说说闲话,舒缓情绪,无意中撞见他在给家人写信,这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尹刘氏原本心情烦躁,顿时发作起来,不容他多做解释,便将他赶出了家门。

    老苍头原本想着就此一走了之,想到还有随身的衣物忘在了尹家,便趁着夜色溜了回去,准备取了就走,路过尹刘氏的卧室,发现房门开着,里面没人。

    他一开始以为尹刘氏晚上住在了康嫂的房中,想起在她床上有个装银子的小柜子,便起意取走一些银两,用作川资路费,等他发现柜子先已有人打开过,虽然脑中想过喊人,但是到底自己也是来做贼的,终于没敢发声,偷偷从后门溜走。

    老苍头一直辩称,自己偷拿银子,心存万分内疚,尹刘氏之死,则断然与他没有关系。

    至于尹天赐,供述得更加简单:与尹刘氏争吵确有其事,实因家财被占,气愤不过;争吵完后,便住宿在翠玉楼,整晚未出,有同宿的歌伎作证。

    等桌旁的这五个人把卷宗浏览一过,熟悉了案情,爪牙吩咐手下在每个人的面前摆好了纸墨,说道:“各位可以斟酌一下,把你认为的凶犯写在纸上。当然,哪位若是想说说理由,我相信大家都愿意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