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半，我突然醒来，感觉朦胧的月光刺激着眼睑，头也在隐隐作痛。显然喝多的缘故。我也第一次在月色下的皇城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蛙叫和蝉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皇城没有田野，现在也将近深秋时节。

    我招呼了好几声侍女，没有人回应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我打开纱窗，月光打了下了，分割光暗两部分。像梁山伯向祝英台深情表白的舞台。

    我又失眠了，无事可做，索性趁着良辰美景在住所附近散散心。皇城在月色下完全变了样。连平时威严的屋顶守护神兽都变得慵懒起来。朦胧之中连屋顶雕刻的狻猊都好像转头看了我一眼。

    正好奇，忽然又有个矫健的身影跃过天际，给这怪异的夜晚平添神秘，我安置好好奇心，不敢继续深入，决定原路返回。回去路上，皇城的布景又变了样，明明熟悉的路全成了陌生的样子。我意外发现了一片竹林，这条路是我登学的必经之路，我此前从来没见过有这片竹林，一条石板路蜿蜒深入竹林深处，月色下有种意境美。

    我隐约听到竹林里有悉窣行人声。我一点点扒开竹林，静悄悄朝里面探索。

    竹林尽头，是一处无边无际的草地，静默流淌的河水，像一条柔软的丝带，丝带边屹立一个雅致的亭子，好几个下人模样的侍从服侍着坐在亭中央的一位大人。

    我不敢相信皇城里竟然有这种地方，所有无法诠释的美妙都归类与月色的作祟啊，我不想打扰这种宁静和和谐，准备离开。

    一把剑抵住了我的脖颈。雄浑的男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你是谁，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人就是刚才不见踪迹的身影。他在夜晚的皇城里秘密守护大人的安全。

    “我是太子伴读，因月下治游误入此处，大人休怪。”

    他执剑的姿势没有变，又重复一遍：“你的名字！”

    “在下严子恕，无意冒犯。”

    他执剑的姿势依旧没有改变，安静等待着大人的指令。

    侍从很快就传来了大人的命令：“让他过来。不要伤害他。”

    他解除了戒备，恭敬朝那位大人作了一个揖。收起了佩刀。退到了一边。

    我顺着声音靠近那位大人，月色下，侍从秉着烛光，灯火满缀她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美若冰雕。她合上了书卷，指了指案几上的点心，“吃点吗？”

    我摇了摇头。

    她继续说：“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我是锦玲公主。上次见过面的。”

    上次？我初入皇城替我解围的那个公主？

    “谢公主相助之恩。”

    “卢公子好雅致，半夜出来赏月。”

    “公主误会了，臣乃失眠误入此。没有其他心思和打算。”

    她没再说话，一言不发看起了书。

    我行了个礼准备告退，她的侍从拦住了我。

    锦玲公主不急不慢说道：“急什么，有些事我还想问问你呢。再陪我一会。”

    过了许久，她才问出问题：“令尊近来可安好？”

    家父？四处被贬，奔波半生。家族里从来不愿意提起他。他的一生到底历经了什么。可亲人对他的印象无一例外都是落魄和不堪大用，为官一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百姓爱戴。

    “家父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公主不带任何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又安静的看起了书。

    许久之后，终于讲出了见面第六句话：“以后宫里有事可以来找我，我已经通传下人叫他们不要拦着你。”

    听上去像一段结束语。可我还是耐不住性子扒开话题：“公主您认识家父吗？”

    “不认识。”

    她随手翻了一页，解释：“是令尊一位朋友叫我多关照你一下。”

    难道是卢丞相？可他不可能有和公主接触的机会，卢怀方调查此事时也不知道是公主暗中帮的我，因此两人肯定没有接触。那究竟这个朋友是谁呢？

    凉风习习，锦玲公主就这样不动声色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我也以木讷的阅读姿势看了个大概，都是朝堂政论。

    就在我走神打了个盹的间隙，一只孔武有力的手突然用力拍打在我后脑勺上，瞬间让我失去了意识。恍惚间最后听到是那位护卫的声音：“天太晚了，公主该回…***”

    再次醒来是在清晨的床榻上，我一度怀疑昨天的事是不是梦。晶莹剔透的，就像遇到了一个银河系。可却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