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低血糖
“因为它的皮料来自一种极稀罕的鳄鱼，这种鳄鱼又只生活在某位亲王的领地，每年只特许捕捉四只，所以……”
“所以鳄鱼被抓上岸后就会流泪？”知晓这个腰包很值钱后，顾星忍不住小小激动，难得插了嘴。
“不是，是生产商们拿到鳄鱼，高兴得眼泪和鼻涕泡都冒出来。”
于三保已经摸了腰包五分钟，顾星看得心疼，问了句“不知道能装多大的东西”，顺手把腰包拿了回来。
“这种产品都是定制的，没有标准尺寸，但怎么着也不比那玩意小吧。”于三保鄙视地看了眼货架，转而郑重道：
“按道理来说，我不该问它的来历，你也不用跟我说，我只提醒你，小儿抱金行于闹市的道理，你一定懂得，千万要小心，别给自己惹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有如被兜头浇了冷水，顾星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的警戒心变得那么低。
就像个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一样。
可在于三保眼中，他就是这么个孩子。
一个可能灵丸还不错的人类少年，家里大人可能和灵界上层关系不错，有心把手伸过来，所以把他放到底层历练，培养成将来或许能打进来的一根楔子，但又担心他受委屈，所以在最关键的装备上，给了超级过分的配置，还担心这个装备一般人不识货，所以安排自己带他入门。
是的，大抵便是如此。
但那帮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啊，还是小瞧了这个行当。
于三保脱掉T恤，露出壮硕的上身，和十数道疤痕。
顾星肃然起敬，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男子汉的勋章。
“我送快递送了一年多，这个，城西曹大眼欺负我是新手，电瓶车别了我一下，直接撞马路牙子，这个，明明是到付，那王八蛋死活不肯给钱，直接把快件丢出窗口，我赶紧下楼捡，保安说是我丢的，我气不过就打起来，又不能用真本事，被甩棍戳了一下，这个，妈的都风湿了，明明是A类投递，那狗日的为了省钱，投了B类，害我被埋伏，骨头都断了两根，这个，没带头盔被交警追，硬生生撞了消防栓，也忘了是哪个王八蛋的单子……”
于三保越说越是慷慨，顾星感同身受，听得又惊又怒，看到他脖颈大动脉旁有一块殷红，想来是曾与死神擦身而过，便指了指：
“这个呢？”
“这个最是危险，所有捆在一起都比不上它，将来你会知道。”于三保轻咳两声，套上了T恤，“我想告诉你的是，做我们这行的，赚的是辛苦钱，一定会碰到傻子，但最怕碰到没脑子的傻子，管你是谁，颅腔一热就要干你那种，要是碰到了，该跪跪，该跑跑，不丢人，至少还有条小命可以投诉，或者让哥哥我给你找回场子，当然，太猛的那种我也不干啊。”
顾星受教，付了钱，收好东西。
于三保递过来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
“这是我们的工单，指纹我已经按了，你回去考虑下，还愿意干这份工作的话，也按上指纹，不要傻乎乎用刀拉啊，随便找根水彩笔弄弄就是，有你想接的单子就按上指纹，看看能不能抢到单，万一路上出了事，我会尽快赶过来，懂？”
“了解。”
“祝你在灵界快递集团一路顺风，江南片区钱海市三级快递员。”
……
十月的秋夜，过了七点很是清爽怡人。
坐在花园长椅上的许凡诺，远远看见顾星刷脸进了小区。
事情应该还顺利，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步履轻快，嘴角难得的带着淡淡笑意，只是背包向前，两手护着，看着有些奇怪。
他没有向这边看来，径直右转回家。
许凡诺刚想抬手招呼，身旁两个大妈已经喊了出来。
“小顾/小伙子——这里——”
顾星错愕停下脚步，转头过来，看清花园里的热闹后，表情恢复了清冽。
许凡诺和七八个大妈坐在一起，她怀里的小家伙正和几个同龄人打得火热，看到了顾星，也咿咿呀呀招起手来，样子极其可爱，惹得大妈们冲天的笑。
顾星嘴角勾起笑容，大方走了过去。
住进来一年，这些大妈或多或少都打过照面，此时看起来，却是跟许凡诺熟稔得多，恭维几句“你二姐那么漂亮小孩也漂亮”之类，便又继续向许凡诺传授养娃知识。
断夜奶。
辅食。
屁屁保持干爽。
打疫苗。
处理湿疹。
等等等等。
许凡诺听得仔细，偶尔抬头看看顾星。
少倾，许凡诺向大妈们道谢告辞，小家伙也挥舞双手双脚谢场，三人向2号楼走去。
空气有些奇怪。
“顾星，我有样东西送给你，你跟我过来。”
“好。”顾星把背包转回背上。
2号楼负一楼，一辆崭新的电动车，口碑非常好的一款，正好也是顾星已经放进购物车里的，连颜色都一样，不拉风，但性价比很高。
“我昨晚研究了一下，最后选了这款，但不会骑，让司机叔叔开了进来，你回头还要去物业登记一下。”
“好，谢谢了。”
顾星很喜欢这份礼物，他甚至很想现在就带上她和小同，在小区里兜上几圈，她或许会喜欢。
但怪异的空气就像堵在喉咙的棉花，连带着压住了心口的喜悦。
三人默默上楼回屋，许凡诺把小同放回床上，小家伙皱着眉眼，咿呀的不舍。
“六点十五分喂过，180毫升，然后吃了小半个苹果泥。”
“这是阿姨们，还有一些小孩，给的糖，小同还吃不了，放这儿。”
“头盔和说明书都在那边。”
“出去时碰到对门姐姐，留了电话，说有需要可以找她，回头号码发你。”
“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扫过，但最好别光着脚。”
“走了啊。”
许凡诺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书包。
顾星留意到，这些天她都扎着高马尾，而在以往，刚多是发箍披着。
其实在他的审美里，还是现在这样好看。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边，脚上习惯性地穿了唯一那双拖鞋，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么多天，他一直都忘了给她买双新的。
其实，真的是忘了吗？
自己跟自己就别装了，他一个能把家里收拾得一丝不苟，每个空间每样物事都精确摆放，防身自救的工具和药品十几种，食用油都备了三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忘了家里要多备一双拖鞋？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些天的警戒心变得那么低。
因为这些天，家里多了两个人。
他一直错误以为，是自己给了这个家以安全感。
原来，是这个家给了他安全感。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所以才后知后觉。
面对安全感，他怕了。
所以当他看到许凡诺带着小同在花园里玩，真实的反应是，这个画面好美，但深深的潜意识却对自己说，那样很危险，小同可不是普通孩子，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好，哪怕没有看出来，万一混熟了，大妈们，小孩子们，要找你们玩，该怎么办，又或者，将来有人问一句，你爸爸妈妈怎么不来看你啊，又该怎么办？
许凡诺收拾好书包，跟小同说了会话，经过呆立的顾星。
“你还好吧？”
顾星摸摸脑袋，忘了那里有个伤口，疼得咧嘴。
他好像也忘了，他对小家伙说，希望你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他刚刚才意识到的是，到楼下花园走走，被大妈们恭维一番，和小朋友们咿咿呀呀，分糖弄果，将来拉帮结派，打打闹闹，争风吃醋，好像才是一个普通小孩普通的某一天，某一天天。
他是真的不知道。
现在也只知道了一点点。
“我低血糖。”
顾星撒了个谎，第一次对许凡诺撒谎。
“我就知道，你真是……”许凡诺眼眶微红，抓起一把糖塞他手里，然后放下书包，到厨房冲白糖水，嘴里还不停着。
“天那么热，又不舍得打车，饭还没吃吧，要不要给你煮个泡面，我没煮过，家里有泡面吗，放在哪里。”
顾星剥了颗糖放进嘴里。
“你吃过炒粉干吗？”
厨房里传出声音，“吃过，你先坐着。”
“路边摊那种呢？”
厨房里安静了，只有烧水的声音。
“附近有家不错，应该快出摊了，我请你吃啊，带上小同。”
“所以鳄鱼被抓上岸后就会流泪？”知晓这个腰包很值钱后，顾星忍不住小小激动，难得插了嘴。
“不是，是生产商们拿到鳄鱼，高兴得眼泪和鼻涕泡都冒出来。”
于三保已经摸了腰包五分钟，顾星看得心疼，问了句“不知道能装多大的东西”，顺手把腰包拿了回来。
“这种产品都是定制的，没有标准尺寸，但怎么着也不比那玩意小吧。”于三保鄙视地看了眼货架，转而郑重道：
“按道理来说，我不该问它的来历，你也不用跟我说，我只提醒你，小儿抱金行于闹市的道理，你一定懂得，千万要小心，别给自己惹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有如被兜头浇了冷水，顾星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的警戒心变得那么低。
就像个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一样。
可在于三保眼中，他就是这么个孩子。
一个可能灵丸还不错的人类少年，家里大人可能和灵界上层关系不错，有心把手伸过来，所以把他放到底层历练，培养成将来或许能打进来的一根楔子，但又担心他受委屈，所以在最关键的装备上，给了超级过分的配置，还担心这个装备一般人不识货，所以安排自己带他入门。
是的，大抵便是如此。
但那帮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啊，还是小瞧了这个行当。
于三保脱掉T恤，露出壮硕的上身，和十数道疤痕。
顾星肃然起敬，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男子汉的勋章。
“我送快递送了一年多，这个，城西曹大眼欺负我是新手，电瓶车别了我一下，直接撞马路牙子，这个，明明是到付，那王八蛋死活不肯给钱，直接把快件丢出窗口，我赶紧下楼捡，保安说是我丢的，我气不过就打起来，又不能用真本事，被甩棍戳了一下，这个，妈的都风湿了，明明是A类投递，那狗日的为了省钱，投了B类，害我被埋伏，骨头都断了两根，这个，没带头盔被交警追，硬生生撞了消防栓，也忘了是哪个王八蛋的单子……”
于三保越说越是慷慨，顾星感同身受，听得又惊又怒，看到他脖颈大动脉旁有一块殷红，想来是曾与死神擦身而过，便指了指：
“这个呢？”
“这个最是危险，所有捆在一起都比不上它，将来你会知道。”于三保轻咳两声，套上了T恤，“我想告诉你的是，做我们这行的，赚的是辛苦钱，一定会碰到傻子，但最怕碰到没脑子的傻子，管你是谁，颅腔一热就要干你那种，要是碰到了，该跪跪，该跑跑，不丢人，至少还有条小命可以投诉，或者让哥哥我给你找回场子，当然，太猛的那种我也不干啊。”
顾星受教，付了钱，收好东西。
于三保递过来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
“这是我们的工单，指纹我已经按了，你回去考虑下，还愿意干这份工作的话，也按上指纹，不要傻乎乎用刀拉啊，随便找根水彩笔弄弄就是，有你想接的单子就按上指纹，看看能不能抢到单，万一路上出了事，我会尽快赶过来，懂？”
“了解。”
“祝你在灵界快递集团一路顺风，江南片区钱海市三级快递员。”
……
十月的秋夜，过了七点很是清爽怡人。
坐在花园长椅上的许凡诺，远远看见顾星刷脸进了小区。
事情应该还顺利，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步履轻快，嘴角难得的带着淡淡笑意，只是背包向前，两手护着，看着有些奇怪。
他没有向这边看来，径直右转回家。
许凡诺刚想抬手招呼，身旁两个大妈已经喊了出来。
“小顾/小伙子——这里——”
顾星错愕停下脚步，转头过来，看清花园里的热闹后，表情恢复了清冽。
许凡诺和七八个大妈坐在一起，她怀里的小家伙正和几个同龄人打得火热，看到了顾星，也咿咿呀呀招起手来，样子极其可爱，惹得大妈们冲天的笑。
顾星嘴角勾起笑容，大方走了过去。
住进来一年，这些大妈或多或少都打过照面，此时看起来，却是跟许凡诺熟稔得多，恭维几句“你二姐那么漂亮小孩也漂亮”之类，便又继续向许凡诺传授养娃知识。
断夜奶。
辅食。
屁屁保持干爽。
打疫苗。
处理湿疹。
等等等等。
许凡诺听得仔细，偶尔抬头看看顾星。
少倾，许凡诺向大妈们道谢告辞，小家伙也挥舞双手双脚谢场，三人向2号楼走去。
空气有些奇怪。
“顾星，我有样东西送给你，你跟我过来。”
“好。”顾星把背包转回背上。
2号楼负一楼，一辆崭新的电动车，口碑非常好的一款，正好也是顾星已经放进购物车里的，连颜色都一样，不拉风，但性价比很高。
“我昨晚研究了一下，最后选了这款，但不会骑，让司机叔叔开了进来，你回头还要去物业登记一下。”
“好，谢谢了。”
顾星很喜欢这份礼物，他甚至很想现在就带上她和小同，在小区里兜上几圈，她或许会喜欢。
但怪异的空气就像堵在喉咙的棉花，连带着压住了心口的喜悦。
三人默默上楼回屋，许凡诺把小同放回床上，小家伙皱着眉眼，咿呀的不舍。
“六点十五分喂过，180毫升，然后吃了小半个苹果泥。”
“这是阿姨们，还有一些小孩，给的糖，小同还吃不了，放这儿。”
“头盔和说明书都在那边。”
“出去时碰到对门姐姐，留了电话，说有需要可以找她，回头号码发你。”
“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扫过，但最好别光着脚。”
“走了啊。”
许凡诺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书包。
顾星留意到，这些天她都扎着高马尾，而在以往，刚多是发箍披着。
其实在他的审美里，还是现在这样好看。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边，脚上习惯性地穿了唯一那双拖鞋，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么多天，他一直都忘了给她买双新的。
其实，真的是忘了吗？
自己跟自己就别装了，他一个能把家里收拾得一丝不苟，每个空间每样物事都精确摆放，防身自救的工具和药品十几种，食用油都备了三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忘了家里要多备一双拖鞋？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些天的警戒心变得那么低。
因为这些天，家里多了两个人。
他一直错误以为，是自己给了这个家以安全感。
原来，是这个家给了他安全感。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所以才后知后觉。
面对安全感，他怕了。
所以当他看到许凡诺带着小同在花园里玩，真实的反应是，这个画面好美，但深深的潜意识却对自己说，那样很危险，小同可不是普通孩子，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好，哪怕没有看出来，万一混熟了，大妈们，小孩子们，要找你们玩，该怎么办，又或者，将来有人问一句，你爸爸妈妈怎么不来看你啊，又该怎么办？
许凡诺收拾好书包，跟小同说了会话，经过呆立的顾星。
“你还好吧？”
顾星摸摸脑袋，忘了那里有个伤口，疼得咧嘴。
他好像也忘了，他对小家伙说，希望你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他刚刚才意识到的是，到楼下花园走走，被大妈们恭维一番，和小朋友们咿咿呀呀，分糖弄果，将来拉帮结派，打打闹闹，争风吃醋，好像才是一个普通小孩普通的某一天，某一天天。
他是真的不知道。
现在也只知道了一点点。
“我低血糖。”
顾星撒了个谎，第一次对许凡诺撒谎。
“我就知道，你真是……”许凡诺眼眶微红，抓起一把糖塞他手里，然后放下书包，到厨房冲白糖水，嘴里还不停着。
“天那么热，又不舍得打车，饭还没吃吧，要不要给你煮个泡面，我没煮过，家里有泡面吗，放在哪里。”
顾星剥了颗糖放进嘴里。
“你吃过炒粉干吗？”
厨房里传出声音，“吃过，你先坐着。”
“路边摊那种呢？”
厨房里安静了，只有烧水的声音。
“附近有家不错，应该快出摊了，我请你吃啊，带上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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