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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乌头汤(二)

    司服所又开始了一上午的忙忙碌碌,梁琪捧着一批宫绸往大南门走,途经自己屋中不禁想回去看看,破败的绿沉漆大门上的漆皮具已脱得斑斑驳驳的了,倚在粗布门帘上向内望,芳纨姑姑的被活还在床铺上摊着,人却已经被抬走了,是午后令妃娘娘差的人,按宫中老女官的品阶抬到栖霞寺安葬。

    梁琪放下手中的宫绸,拾掇床上的被子,无意间抖出了一叠纸,其中有一张是个药方,墨迹草草的连着一片字迹,依稀可以辨认是“乌头汤”三个字,在接着往右看似乎有“乌头,细辛,防风,当归,附子,桂,独活,赤芍药…”其他的几页已经旧了,泛着黄,有斑斑点点的水渍,全都是满文☆,梁琪不认识,但心想这是芳纨姑姑的遗物便收起来揣到袖子搭里。翻开桃红色织锦缎被,一片黑红色不显眼的血迹染在葛布垫子上,仔细一看桃红色的缎子上也有丝丝血迹,血还没有干透发硬,春初有点凉,被子带着湿也冰冰的。梁琪抓着被面的手有些发抖。

    外面忽然间有了大声地吵杂,惊得梁琪握不住手中的被面子。

    “小丫头片子,你敢跟齐奶奶撒泼使横的,放不下你了。”

    “这个锅子不能砸。”

    “偏要。就砸,死人用的东西,晦气。”婆子厉声道。

    “你拿过来吧”那声使着劲,一把扯了过去。

    梁琪从窗外瞧着,那个女声不是别人,正是罗绮。不一会罗绮抱着那只黄色粗陶的罐子进来,锅盖子被打得劈叉了,丝丝的裂缝拼在一起还是有些残缺不全。罗绮的背上还搭着几层倭缎小褂子,依着门框看着梁琪到:“雪沁,刚才那个婆子要砸了这锅,恰巧被我看着抢了下来,要不锦颜就回不来了。”

    黄色的砂锅罐子发着呛人的味,刺得罗绮两眼流泪。

    “罗绮你看这是什么?”梁琪指着那点黑红说。。

    罗绮看了一眼,“姑姑的月信,是吗?”

    梁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还湿着。那个,罗琪你认识太医局的人吗?让他看看这锅中的是什么药。”

    “好,这就去。”罗绮端着锅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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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服所的后院中有一间织机房,有几架纺车和织机,都是早些年留下的,清世主时宫中还是自织自纺的,到了后来江南的织机作坊以及蜀布的大批量生产进贡,宫中的自织技术就没落了,只是用这几台织机织造些简单的零头尾活。

    梁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织机房的尘土,打算过来织补些零头襟子。丝弦刚刚架好,梭子也拆好了,织机“嘤嘤”的开始转动,梁琪一脚踏车一手推弓,一段段的线穿梭而过,接而踏车推弓,老式的织机虽然陈旧但性能还是良好的。堪比现代的梁琪更加喜欢返璞归真的古代织机,首先来说不会有速度的危险,不会脱机。

    想着想着罗绮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雪沁啊,刚才我去了御药房,那里的太医说,这个锅子已经被洗过了,里面已经没有多少残留的药渣了,而且锅中熬过的药很多混杂在一起根本辨认不出来。”

    梁琪停下织机,仔细地听着罗绮的话,心中不由得一黯然,这条线索又断了。接起另一条断了的线头,“罗绮,你认识满文吗?”说出来后又有些后悔,那张几页质地破旧的纸,不知道是否有芳纨姑姑…的隐私,若是解决不来问题还牵扯出已故姑姑的私事就不好了。

    “这个,”罗绮为难的说:“我家虽是三旗之包衣,但是我从小随主家久居江南织造,一直也没有机会学习满文,只识几个汉字。”

    “这样啊。”

    “不过雪沁,你不认识吗?听说你的主家也是白旗人。”罗绮连忙问到。

    “啊”梁琪有些…傻了,自己是六格督统家的庶出大小姐也不会满文,如何是好,慌忙中答道:“小时候…一直忙着做活,没有学…”

    罗绮惊讶的看着梁琪,好像不认识似的。“一直做活?”

    “奥,也不是,反正…”梁琪一时也结舌了,自己做活最差,怎么也不像是从小干活的人,眼见就要穿帮了。

    “雪沁,算了,咱们还是讨论下如何把锦颜救出暴室吧,马上夏天来了,暴室的日子可不是好过的。”罗绮一脸无奈的看着雪沁。

    “是啊,药是查无所证了。”两人同时嗟叹。

    “放开我,我来找人。”前院传来一个吵杂的男音。把两个人从绝望中敲击醒,雪沁一听声音腾的一下站起来,是小太监。撇下手中的梭子就往外走。

    前院的门前,一个小太监被齐婆子拿着擀面杖拉着大,小太监也不跑,一边挨着打,一边喊“我来找人。”声音分贝很大,震得前院后院都能听到。小太监看到梁琪便喊:“姑娘,姑娘我就来找你的。”

    梁琪一看果真是齐良木太监,马上拦下齐婆子。“婆婆,等等。”

    齐婆子看了梁琪一眼,“那个…雪沁姑姑,你认识他?”满脸鄙视。

    “算是吧。”梁琪刚说完,小太监蹭蹭的窜到她的身后,怀中还抱着一团东西,样子极其搞笑,一旁的罗绮也不自觉地笑了。

    也不管在场的齐婆子与罗绮,双手递上那团东西:“那个什么姑娘,那天缝的衣服被这位嬷嬷扯开了,还泼了一身的药渣滓,你看能不能再补补,要不回去公公就又骂了。”样子楚楚可怜的。

    梁琪忍不住责怪道:“也不小心点,弄上什么药渣滓了。”

    小太监挠挠头对梁琪说:“你得问这位嬷嬷。”

    看着齐婆子恼怒的脸,罗绮、梁琪一下子明白什么了,梁琪对罗绮使了个眼色,罗绮接过衣服就往外走。

    小太监不理解了,“姑娘,你这是拿着我的衣服去哪儿啊。”

    梁琪忽然想起什么,喊住罗绮:“罗绮,你拿着这个问问,这是什么方,治什么病。”说着从袖子中抽出那张草药方子,交于罗绮。

    小太监齐良木支着双手看着梁琪说:“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梁琪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就是齐良木的小太监,忍不住地心中发颤,又故意平静的说:“我叫汪雪沁,她们都叫我姑姑,是这里的御服司习,你以后有衣服破了可以来找我。”

    “好的,我正有这个打算呢。”小太监一笑满脸春guang,似乎可以凋谢花朵。

    “那个,我听你家小姐叫你颙哥儿,我叫你颙哥儿行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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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逸斋的外院,外谙达鄂尔泰手执弓箭教授皇子们弓箭,一脸肃穆的宣扬大清朝的天下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为武之道。

    皇子们有一些专心听着,有一些已经开始自顾自的练习射把,百步穿杨。

    绵亿和几个十五阿哥颙琰的伴读都人心惶惶的,颙琰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空旷的青石院落中几位年纪稍大的阿哥拉弓放箭,箭箭直中靶心,一群人围着连连叫好。也有几个不精通的,箭偏离靶心引起了一阵阵的嘲笑。

    谙达鄂尔泰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从马厩中牵出一匹枣红色的长鬃高马,跑了百步连发十箭,箭箭中靶心。引起了一阵高呼喝彩。鄂尔泰意气奋发的从马上跳下来,迎着一群人的叫好声,得意地说:“这不算什么,跟福大爷比起来就是雕虫小技。”

    一个小伴读低声问绵亿:“爷,谁是福大爷。”

    绵亿拍了一下那小斯的头:“你连福康安,福大爷都不知道。就是一出生万岁爷就麒麟入梦,刚刚满月还是婴儿时就被封为三等侍卫进宫抚养的福大爷。十七岁三次带兵进攻大小金川,十九岁肃清甘肃***教徒起义,屡战屡胜,文武精通,能谋善略。今年台湾林爽文起义,也是福大爷带兵去打仗,前些日子刚刚出征。”

    “说什么呢,这么起劲。”鄂尔泰拎着弓凑到几人旁边。

    绵亿一瞧是鄂尔泰,连忙道:“咱几个在说出征了的福大爷呢。”

    一听福大爷三个字,鄂尔泰一下就来了精神,抖擞了一下袍子捋了一下胡子就开始讲了:“话说当年,我初进翰林院,任命上书房行走第一年,那时万岁爷每日午后都来无逸斋督导皇子学习,有一个习惯是射箭,谙达先射,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皇子。一个谙达先射的箭中靶心,另一个偏差一点,轮到十二岁的福大爷时,福大爷就是不肯拉弓,万岁爷问为什么,福大爷道,此等雕虫小技不堪练习。万岁爷笑他狂傲问他什么不是雕虫小技。福大爷让人把靶子连成一线,一拉弓一排靶子都只擦靶心而过,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在座之人士无不叫好啊。”

    看着鄂尔泰抑扬顿挫的讲述,一群人无不拍手称道。鄂尔泰见状继续讲:“福大爷这次南征台湾也是首战大捷,估计马上就要凯旋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