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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礁石秘刻

    次日清晨,阳川海起了个大早,他到一个僻静的空地上,独自练起剑来,昨日掌门师父所使出的那些精妙剑招,仍然在他脑海里不时浮现,他心有所悟,便乘着这清晨宁静时分,将脑海里所记的剑招逐一习练。练了一炷香的工夫,方才收剑,随后回屋。他见房内一些杂物参差不齐,便动手收拾整理。没多久,屋外有人喊道:“阳川海,你出来!”

    阳川海隔着窗户往外一瞧,见是二师兄马普。于是走出屋去,道:“早啊二师兄。”

    马普身着灰色长褂,身板子看上去颇为壮实,他粗声粗气道:“今天伙房缺人手,你随我去那里把木柴和草垛拾掇拾掇吧。”

    阳川海点头道:“好的二师兄,我把屋内简单收拾一下,过会儿就过去伙房那。”

    马普眉毛一横,没好气的道:“还等什么呀?磨磨蹭蹭的,现在就随我走吧。”

    阳川海只得应允一声,放下手中的活儿,随马普去伙房。到了伙房外,只见院子的西边堆放着一些木柴和草垛,有个大铁锅正架在一个木柴堆上,旁边还站着一个青衣长衫人。阳川海一看,是师叔马福生,便上前行礼。那马福生瞥了他一眼,并不言语,转身去查看大铁锅里的那些药罐子。

    马普道:“叔,药罐子都放好了”。马福生点头。他是掌门朱三进的师弟,也是马普的亲叔叔。

    马普转身朝着阳川海道:“你先劈一些柴,然后把这大铁锅里的水烧开,这锅里有些药罐子,马师叔说要赶紧把药烧好了,急着用。”

    阳川海点头答是,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有草垛,上面还有不少的干草和木屑。他立刻道:“二师兄,这大铁锅离草垛太近了,一旦有火苗火星往那边窜,那可就危险了。不如我们把大铁锅往东挪一挪?”

    马普歪着嘴巴道:“你小子是不是傻啊,现在是刮西北风,火星怎么可能往草垛那边吹呢?”

    阳川海道:“二师兄,现在虽是冬季,但我们海云岛风向易变,有时候也是会刮东南风的,还是小心些为妙,不可大意。”马福生听到了这句话,也转过身来,但他只眨了眨眼,没说什么,转身向伙房里屋走去。

    马普大声道:“呦喂,你小子是教训起我来了是吧?我跟你说了,马师叔说要急着用,我们没时间去挪这大铁锅了,你懂吗?”

    阳川海无奈道:“明白了。”

    马普道:“别说废话了,你就照我说的办吧。赶紧干活,来不及了都。”说完,他跟在马福生的身后,往伙房里屋走去。

    阳川海不敢怠慢,当即找了把斧头,劈起柴来。一会,他将劈好的木条放进大铁锅下,点火烧了起来。那风儿一吹火势就慢慢大了,药罐子里的味道也被熏蒸出来,庭院里弥漫着药材的味道。没多久,马普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道:“对,就是这么烧,火可再大一些。”他去抱了几根木柴,可劲的往火里添柴。但这时,忽然风向一变,竟然刮起了东南风,紧接着,有零星的火苗被这突然的转向风吹起,往下风口的草垛堆飞去。

    阳川海在不远处劈柴,一看大事不妙,急忙道:“二师兄,要当心啊。”但已经来不及了,有两个小火苗随风飘在了草垛堆的干草上,顿时烧了起来。马普慌了,赶紧拿起一个勺子,去大铁锅里舀起一勺水,跑到草垛上朝干草浇去,但他哪知道,那大铁锅里装的并非一般的清水,实则是马福生熬药用的药油,所以马普那一浇下去,如油入火,干草上的火苗猛然变大,把地下的草垛也点燃了,火势顿时越来越大。

    “着火啦,着火啦!”两人大喊。喊声惊动了附近的凌波派弟子,师兄弟们纷纷跑过来,有的用衣物去拍打火堆,有的去找水桶挑水,也有的取锅碗瓢盆装水,大家是忙得不可开交。

    “何事惊慌?”这时,马福生从伙房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见火势较大,赶紧调度众人一起灭火。忙活了许久,火势才得以控制,众人齐心协力,一鼓作气之下,终于把那大火灭了。但西边的几堵墙已是被烧得黑不溜秋,很是难看。

    马福生低沉着脸,走到阳川海面前,厉声道:“看你干的好事!”阳川海一脸委屈,不知道如何言答。马福生环顾了众人一眼,道:“大伙们都看到了,今日之事,皆由阳川海所致。”阳川海只得道:“师叔,我已经提醒过了,风向容易生变,应该离草垛堆远些……”他的话音未落,马福生厉声道:“你居然还敢狡辩?我刚才明明看见你劈柴烧火,跟其他人何干?”阳川海心想:“二师兄是马师叔的亲侄子,师叔既然要护短,我辩解又有何用。”于是他不再言语。

    大师兄段大通也在众人之中,他见阳川海表情沮丧,心中不忍,猜想其中或有隐情,便上前道:“师叔请息怒,我们海云岛风向经常飘忽不定,川海师弟这次吸取了教训,相信他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马福生脸色铁青,道:“阳川海,你大师兄替你求情,我今天也不责罚你。大家以后要以此事为诫,特别是天干物燥之时,要小心火烛,万万不可大意!”说完,他看着阳川海,狠狠地将袖子一挥,随后走向大铁锅,打开那些药罐子查看,见里面的药膏已然煎熬成型,心中宽慰,便转身向伙房里走去。那马普瞥了阳川海一眼,也急忙跟着他叔进去了。

    阳川海望向大师兄,朝他点了点头,心中感激他为自己救场。阳川海心中很觉得委屈,又想起三师兄陈阿生曾说过,马福生是个处事不公、欺上瞒下的奸邪小人。其实师兄弟们大都不待见这马福生,因为以往掌门闭关或出远门之时,多由马福生暂时掌管本派事务,他常乘机利用职权之便捞取些花式好处,而且是非不分,帮中弟子们常有怨言。掌门朱三进虽然偶有耳闻,但因马福生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加上只有这一个同门师兄弟,所以朱三进没把那些传闻放在心上,还是很器重马福生,自己不在的时候,都将大小事务托付给这位师弟去打理。

    段大通走到场地中间,朝众人说:“大家都散了吧。”众师兄弟躬身答道:“是,大师兄!”随后都各自离开了。见众人走远了,段大通走到阳川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果有隐情,找个时间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师父说。”阳川海心中憋屈,当下又不想把这事闹到掌门师父那里去,便不言语,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段大通。段大通似乎知道其意,摸了摸他的头,随后转身走了。

    阳川海见药膏已然煎好,伙房也不需要自己了,便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屋中,回想今日之事,他还是觉得甚是憋屈。于是躺到床上歇息,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入睡了。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等他醒来时一看日头,已是黄昏。

    这时,外头传来了钟声,阳川海一听,是凌云阁那边传来,心想,这是掌门召集帮中弟子的钟声,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要布告。于是他一咕噜爬起身来,正好衣冠,提起佩剑就往凌云阁赶去。到了凌云阁之前的大空地,只见不少帮中弟子已然站在那里,掌门朱三进、师叔马福生、大师兄段大通、小师姐朱慧韫等都已在场等待。不一会儿,众弟子都赶来了,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朱三进见众人已到齐,便朗声道:“今天召集大伙儿来,是有件事要布告。”众弟子一片寂静,专心致志聆听师父言语。朱三进巡视了一下众弟子,道:“为师经过多日思索,决定于明日起正式闭关。一来是疗养前阵子练功不慎导致的伤势,二来是好好再修炼本门武功。”

    朱三进此言一出,下面的弟子们开始有些声响。站在阳川海身边的一位弟子轻声问身边同门:“掌门师父武功高强,能跟名门正派的掌门人比试数百回合而不落下风,为何还要这般闭门苦练?”朱三进内功深厚,那名弟子离他并不远,因此其言语被朱三进听进耳里,他淡然一笑道:“徒儿们呐,你们要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学之境亦是如此。为师虽身为一派掌门,在江湖上也略有名气,但跟江湖四大绝顶高手相比,为师自认为还相差甚远。”

    有新晋学艺的弟子问道:“师父,您说的江湖四大绝顶高手是谁呢?”

    朱三进眼睛一亮,笑道:“那自然是刀侠、剑痴、拳怪、掌圣这四大高手了。”

    马福生脸上露出笑意,柔声道:“师兄啊,那四大高手我没遇见过,或许就是徒有虚名而已,依我看,你的凌波剑法造诣精湛,超逸绝伦,应该不在那四人之下,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哈哈!”众弟子一听,纷纷附和。

    朱三进扬手止住众人,摇头道:“我听中原的黄山派掌门人曲生说过,他曾遇见四大高手之一的‘剑痴’,剑法确实高深精妙,其不及也。曲掌门是名门正派,此言不虚。所以,我等不可再说些轻视高人的言语,免得传到江湖上去,那就甚为不好了。”

    马福生躬身道:“掌门师兄教诲的极是。”说完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

    朱三进用目光环视人群,看到了阳川海,招手示意道:“川海,你过来为师这。”阳川海走出人群,向掌门师父走去。等阳川海走近,朱三进拉着他的臂膀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我听你大师兄说,今日伙房不慎着火,亏得你带头极力扑火。你辛苦了,身子可有烧伤?”

    马福生听了,心中不悦,愤愤的朝段大通瞥了一眼。

    阳川海见掌门师父如此关切自己,鼻头顿时一酸,他自幼丧双亲,童年孤苦无依,极少尝及亲情之暖,朱三进此刻如长辈般关爱他,直让他心中感激不已,便低头道:“谢师父关切,弟子无碍。”

    马福生脸色一变,上前道:“禀告师兄,这次的失火,阳川海处置不当,实有过失,按理应当责罚才对。”

    朱三进不以为然道:“这事我有听说了,不能全怪川海,而且那风向突变,防不胜防,川海岂能预知风雨雷电之事?师弟啊,你以后操持帮中事务,赏罚分明固然要紧,但事分大小,也要多行宽容之道才对。”

    马福生脸上赔笑,点头称是:“师兄你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这时朱慧韫从一旁跨步走了过来,轻声询问阳川海:“师弟,你没事吧?”阳川海脸带微笑,摇了摇头。

    朱三进又转过身去,面向众弟子,高声道:“为师闭关之后,本派大小事务皆由你们马师叔代为掌管,从明日起他就是凌波派代掌门,尔等要多听你们马师叔的教诲。此外,大弟子段大通也可帮助打理事务,如果代掌门无暇顾及,一些事你们也可找大通处理。可听清了?”众弟子齐声应道:“是,师父。”朱三进点头表示欣慰,随后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可以离去了。

    众人恭敬地站在那里,见朱三进转身走回了凌云阁之中,才边窃窃私语边渐渐散去。

    阳川海也回到了自己屋中,想到过一阵子才能看见师父,心中有些惆怅,但觉得今日师父如此关爱有加,又让他心中升起宽慰和感激之情。他感觉手臂有些酸疼,心想,或许是今日砍柴用力过度所致。于是他躺到床上歇息,同时闭目吐纳运气,没多久,他就不知不觉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阳川海一觉醒来,想起伙房师兄说过,今日自己得去给敲钟老者送饭。当下迅即起床,穿衣洗漱一番,便去了伙房。伙房的人看见阳川海进来,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提篮盒。阳川海走到那提篮盒跟前,见里面仍旧有一些食物汤菜,只是跟上次的不太一样,于是提起就准备往门外走去。伙房的人喊住他,道:“对了,你今天去除了送饭,还要记得跟那老者说一声,有飓风将至,让他务必小心!”

    阳川海纳闷道:“现在是大寒,居然有飓风将至?”伙房的人道:“确实如此,太史局提点司的人昨晚过来说的,还说今年气象反常,务必当心。”阳川海心想,海云岛天气异象颇多,大寒节气刮飓风也不是没可能,便道:“好的,我定转告给敲钟老者。”

    阳川海还是走上次的路径,往凌波派东门而出,经后山走去千龟岩。他一路爬坡过坎,除了沿途多看几眼山峰美景,并不多做停留,所以很顺利的就到了千龟岩附近。攀过那些零落交错的礁石时,阳川海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缓缓前行,稳住手中的提篮盒,尽力不让里面的鱼汤洒出来。

    到了千龟岩,阳川海没见到敲钟老者,他四目远眺,只见附近的岩石和不远处的海滩上,都没见到老者的身影。他便走到千斤钟旁边的幽深石洞旁,往里探看,轻声道:“前辈,凌波派门下弟子阳川海求见。”喊了几声,幽深的石洞里没有声响,看来老者不在洞中。

    阳川海只得在洞口附近等候,一边等,他一边回想前日那两个海盗之事,心中仍旧觉得蹊跷。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那敲钟老者归来。换在往日,阳川海可以先行回去,提篮盒下次来取即可。但他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得亲口告诉敲钟老者飓风将至的事儿,于是继续在千龟岩那里等候。

    又等了半烛香的工夫,还是不见敲钟老者的身影。阳川海站起身,伸伸腰,打了个呵欠。这时,他看见十丈开外的沙滩处,有一些奇异的鹅卵石散落在岸边,不远处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礁石。他望着那些怪模怪样的鹅卵石,想起曾在小师姐书房看到过几块大的鱼状鹅卵石,当下灵机一动,心想:“何不过去挑挑看,或许能捡到奇特的鹅卵石,送给小师姐,定能让她开心。”

    于是,阳川海从千龟岩上轻轻跃下,朝沙滩走去。待他走近了一瞧,发现这里的海滩既有软绵绵的细沙,还有不少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有的石头纹理奇特,有的形状稀奇,还有着和海天相对应的藏青绿色。于是他弯下腰,瞪大眼睛寻找细沙中的特色鹅卵石。

    正寻着,一个海浪击打在他身旁的礁石上,浪花高高扬起,海风再那么一吹,将浪花打在阳川海身上。他扭头随意一看,突然发现一块礁石上面似有图纹。阳川海心中好奇,便走近那几块礁石,顿时讶然。只见那几块海岸礁石形状极为奇异,而且上面都刻有图纹或字符,看上去似乎是舞剑的人像,剑招独特,一招一式皆清晰可见。他心中顿时一震,不由无比好奇,很是诧异何人会将剑式镌刻于此。

    阳川海并不知道,能看到这几块礁石上的图纹,实在是他难得之造化。因为白天时分,这几块礁石都是被海水所淹没,即便退潮也无法显露出来,只有夜里才露出海面,而夜里昏暗,几乎无人会去注意礁石上的图纹和字符,而此次白天偏偏能让阳川海撞见,实因此次天文大潮不同凡响,既非朔日也非望日,故潮汐水位巨变,阳川海才得以发觉礁石上的秘密,真可谓是机缘巧合。

    阳川海对这礁石所刻之剑法一无所知,且他心中只有本门的凌波剑法,因而对礁石的剑法招式并无兴致,只是瞥了几眼,并未太在意。这时,他望见千龟岩上有身影移动,只见是敲钟老者。阳川海心中一喜,便挑了几个鹅卵石带在身上,随后往千龟岩走去。

    “你这娃儿不错,每次都能让我喝上鲜汤。”敲钟老者看见阳川海过来,点头笑道:“今天这汤也是美味。知道吗?昨天送饭那人毛手毛脚的,我打开食盒一看,汤全被他在路上给洒没了。”

    阳川海见老者开心,自己心里也觉得舒坦,上前道:“前辈您慢用。对了,太史局提点司的人昨晚说,不日有飓风,还说今年气象反常,请您老务必当心。”

    敲钟老者边喝汤边点头,道:“大寒时节遇飓风,确实要当心。好,我知道了!”

    这时,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把一个空碗吹得满地打滚。阳川海见了,赶紧去拿。

    敲钟老者皱眉,道:“看来真的要刮飓风了,而且比想象的来得要早得多了。”他喝完碗中最后的一口汤,把碗筷都放入提篮盒,递给阳川海。

    “这飓风说来就来,说不定今晚就到了。你小子早点回去吧。”敲钟老者边说边抹了抹嘴边残留的米粒。

    阳川海接过提篮盒,躬身道:“那晚辈就先回去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时有大冷风斜刺吹来,弄得阳川海好几次都有些步履不稳,心里直感叹这两日之风向实在是怪异得紧。他不敢多在山海之间逗留,加快脚步往凌波派赶去。

    回到凌波派后,阳川海便回屋歇息。傍晚时分,他走出屋外,独自练剑。其时天边乌云密布,大风不时刮来,让阳川海的剑锋常常走偏,剑路多有不准。他心想,断不可因风向突变就让自己的剑锋减弱,于是奋力握紧剑柄,运用臂力,勉强将凌波剑法中的“凌霜拂穴”、“凌越星移”、“凌腾长空”这三招习练一番,随后收起长剑,吐纳呼吸。

    这时天空异常阴暗,风越刮越大,还下起了雨。有个身影匆匆从不远处的走廊跑过,阳川海一看,是三师兄陈阿生。陈阿生也看到了阳川海,小跑着上前问道:“师弟,你那边有没有焦三仙或者炒鸡内金?”

    阳川海摇头道:“上个月还有一点,后来给伙房的师兄拿走了。怎么了三师兄?是谁要呢。”

    陈阿生一脸焦急道:“师妹她生病了,肚子疼得紧,还呕吐。”

    阳川海一听急了,道:“小师姐她生病了?哎呀,是什么病呢?找人看了吗?”

    陈阿生道:“大师兄略懂医术,给师妹看过了。好像说是积滞急症啥的,具体是什么病我也没听清楚,大师兄只让我去找些焦三仙和炒鸡内金,说要配着其他药物熬些药汤给师妹喝。”

    这时,天空中电闪雷鸣,猛然一波大风刮来,把一根树枝刮断了,从空中掉进庭院里,还好两人眼疾手快,纷纷侧身躲闪,才没被树枝砸到。

    陈阿生皱着眉头道:“师父他一闭关,师妹就病了。你说师妹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呢?”

    阳川海焦急道:“那我们快去找焦三仙和炒鸡内金吧。”

    陈阿生摇头道:“我问过几个师兄弟了,伙房那边我也去过了,没有啊。”他边说边跺脚,道:“哎,真是急死人了!”

    阳川海道:“那我出去买,去镇上的何记药铺那里买去。”

    陈阿生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还是我去吧。”

    阳川海道:“三师兄,我去吧,去镇里的路我比你熟,再说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帮大师兄照顾小师姐呢。”说完,他拍了拍陈阿生的肩膀,转身就往外头走去。

    陈阿生看着阳川海离去的身影,一脸关切的喊道:“飓风来了,外头太危险了,你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呐!”

    阳川海出了凌波派的西门,就往颜家巷方向走去,从那里去镇里的何记药铺是最近的路,他自小在这海云岛上居住,对岛上的大街小巷自然是熟悉的很。此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不时有树干被大风刮得掉落下来,甚是凶险。一路上,阳川海看见在地里劳作的农民和海边拉网的渔夫,都急匆匆的往家赶,看上去对这次的飓风都很是忌惮。阳川海也不敢迟缓,迈开大步赶路,大概半炷香的工夫,就到了颜家巷。此时坊巷里行人甚少,显得格外空荡冷清。

    这时,阳川海看见了远处有个“颜太丞家”招牌,心中一喜,知道这是官医在镇上新开的熟药所了。他猜想里面定有药材,那可就近买药。待走近了一看,只见铺门紧闭,并没开张。这“颜太丞家”门西还有两块招牌,其中一块有“五劳”字样,另一块是“七伤”字样。阳川海心知,“五劳”指心、肝、脾、肺、肾五脏劳损,“七伤”指“大饱伤脾,大怒气逆伤肝,强力举重、久坐湿地伤肾,形寒饮冷伤肺,忧愁思虑伤心,风雨寒暑伤形,恐惧不节伤志”。看得出来此处官医医术精湛,只可惜今日并无开张。

    正惆怅着,突然大风刮过,那个“七伤”招牌被刮的东倒西歪,后头铁钩脱落,整个招牌朝阳川海头顶砸了下来。幸亏阳川海方才正好抬头看牌,见其砸来,一个纵身飞跃,堪堪躲过。那招牌用上好的楠木所制,足有三十斤重,砸落在地,顿时摔裂成两半。阳川海心有余悸,心想,若自己刚才没去看招牌上的医诊文字,定是从其下走过,那牌子悄无声息砸下来落在脑袋上,自己不死也得重伤了。

    阳川海暗自庆幸,于是愈加小心。他穿过长长的巷子,再往南走了两里路。在南面的东西大街上有一处门面,门前立有一块大招牌,上书“何记药铺”,阳川海一看,铺门有开,顿时松了一口气。

    “何记药铺”门前一人站立,在恭送前来就诊之人;大门外还有两人正在交谈,像是大夫在送一位刚刚于此就医的病人;右侧一位老者牵引着一个孩童正在去药铺就诊,他前方一辆马车则拉着一位病愈者准备回家。

    阳川海正欲上前,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药铺门内走出,那人头戴斗笠,手提两包药,一出铺门就把斗笠压低遮住脸部,似乎不想让人认出,步履匆匆的就往一个小巷子走去。阳川海认出那人,是二师兄马普。他心中只觉诧异,为何马普会在此恶劣天气来药铺,而且如此低调且神秘兮兮。马普去的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巷子里。

    阳川海不再思索,便进了药铺,买了焦三仙和炒鸡内金。他见有个药师在旁,便问道:“请教大夫,刚才有个戴斗笠之人在此,不知其所购何药?”那药师道:“戴斗笠那人所购为砒霜。”阳川海听了点了点头,心中不解:“二师兄购买砒霜何用?为何今日看上去这般神秘?”

    见阳川海神情疑惑,那药师误以为他不知道砒霜之药理,便道:“砒霜虽有毒,但也有其他功效,例如《本经逢原》云:砒霜疟家常用,入口吐利兼作,吐后大渴,则与绿豆汤饮之。砒性大毒,误食必死。然狂痴之病,又所必需,胜金丹用之无不应者。枯痔散与白矾同用,七日痔枯自落,取热毒之性以枯歹肉也。”阳川海听完,方知砒霜医用药理,便向药师点头道谢,然后拿着包好的焦三仙和炒鸡内金,朝药铺外头走去。

    他心中挂念小师姐的病情,于是加快步伐,往凌波派赶去。一路上,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凶险自不必说了。此时夜色更深,往凌波派的路上几无行人,镇上人家都躲屋中不敢外出,只有阳川海冒着风雨,一路奔波于黑夜之中,可谓是异常辛苦。

    到了亥时,阳川海回到了凌云阁,一进庭院,陈阿生就迎了上来。两人赶紧上了朱慧韫的房间,见大师兄段大通和一位伙房的人也在。段大通见药材来了,面露喜色,便嘱咐伙房的人去煎药汤。

    阳川海关切的看了小师姐几眼,见她面色如蜡,双目紧闭,心中不由担忧起来。段大通轻声道:“师妹现在已不再呕吐,就让她好生歇息吧,我们大伙都出去,等药汤弄好了,我再给她服用。没事,这是轻症,或许明日师妹就可下床走动了。”

    阳川海听了,便不做声,和两位师兄一起退出了朱慧韫的房间。

    师兄弟三人走下楼,到了庭院里坐下。陈阿生从兜里拿出一瓶酒,段大通一见,顿时眉开眼笑,道:“你小子可以啊,酒都带身上了。”陈阿生哈哈大笑道:“这大雨夜的,又没地方可去,喝点小酒,其不悠哉,所以傍晚起我就带酒在身了。你看,我带了三个小酒杯呢。”说完,陈阿生又从衣兜里取出三个酒杯来,然后把酒倒上。师兄弟三人一人一杯,先干为敬。

    段大通见阳川海面有愁容,知道他还是不放心朱慧韫的病情,微笑宽慰道:“川海师弟,那丫头所患只是轻症,你莫太担心了。”阳川海点头。

    陈阿生见他全身湿透,关切道:“师弟你这一路风雨奔波的,太辛苦了。你瞧这一身衣衫弄的,全湿透了。”阳川海只是笑笑,在他心中,只要小师姐能健康无恙,让他再这般辛苦跑个五趟八趟的,他也是心甘情愿。

    段大通也摸摸了阳川海身上的湿衣裳,道:“这飓风来得太突然了,今晚这买药的路上确实凶险难走,师弟你辛苦了。”阳川海道:“没关系。”

    段大通看着朱慧韫的阁楼道:“没想到师父一闭关,师妹就生病了,幸亏这次只是小病,否则就不知所措了。”

    陈阿生问道:“大师兄,你说师父这次闭关会多久呢?”

    段大通摇了摇头道:“难说了,可能两三个月,也可能半年吧。主要是这次不同以往,师父说他练功时不慎受了些内伤,所以这次闭关时间可能稍微长一些。”

    陈阿生眨了眨眼,道:“大师兄,我那天看到师父找你去他房间了,似乎有很隐秘的事情托付你去办,是吧?”

    段大通先是笑而不语,一会才答道:“师父说过,他出关前此事不可告知他人,这事以后有机会再与你们说吧。”

    陈阿生道:“我很好奇了,师父那么想让自己的剑术再有所精进,为何不去看本门那个很厉害但很奇怪的剑谱呢?那剑谱真有那么可怕吗?”

    阳川海好奇问道:“《凌波残剑》剑谱?”

    陈阿生缠着段大通问道:“大师兄,你说那本剑谱,到底厉害不厉害呢?”

    段大通笑道:“我听马师叔说过,数十年前本派有人学过那个剑谱,确实厉害。具体怎么个厉害法,马师叔说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我就不清楚了。”

    陈阿生段摇了摇头,道:“就算厉害有什么用呢。自太师祖那一代开始,就不让本门的弟子去学了。太邪门了!”

    段大通笑道:“你呀,就别再打听那剑谱了。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陈阿生不依不饶道:“大师兄啊,你把去年去中原之时遇见‘大醉翁’的事儿,再跟我说说呗,刚好川海师弟也在这,你就讲讲,让师弟也开开眼界,以后对他行走江湖也有所助益。”

    阳川海好奇道:“大醉翁?没听说过啊。”

    段大通笑道:“你从没离开过海云岛,当然不知道中原江湖的事儿了。”他喝了口酒,道:“这个‘大醉翁’啊,是雁荡山派的人,那功夫可是了得,不输给一些名门正派的掌门。”

    陈阿生缠着段大通道:“大师兄啊,你就说说吧,反正我们三个现在哪也不能去,闲着无事,你就让我们听听那天的情形吧。”陈阿生久未到江湖走动,特别想听那些武林高手和江湖豪客的轶事。

    段大通想起当日之事,眼中有光,道:“要真说起来,还跟本派的那个剑谱有些牵连呢。”

    陈阿生和阳川海一听,眼睛都是一亮。陈阿生呼吸有些急促,道:“跟《凌波残剑》剑谱有关?快说说吧大师兄!”

    段大通两杯酒下肚,也有了些兴致,于是道:“那我今天就跟你们讲讲师父和这个‘大醉翁’比武的事儿,你们听听就算了,千万不可讲于别人听去,否则师父知道了,肯定怪罪于我。”

    陈阿生心中既好奇又兴奋,给段大通倒了杯酒,道:“大师兄你放心,我就是听听,过过耳瘾就足够了,自然不会去说的。川海师弟也肯定不会外传出去,你说呢师弟?”阳川海立即点头。

    段大通信得过此二人,于是摸了摸有些泛红的脸颊,道:“好!今天我就跟你们讲讲那天的事。”他又啜饮了一口酒,道:“那时,师父他老人家带着我去黄山派赴约,我们先是乘船到浙东,计划取道临安,再到黄山。那日是上元节,在临安城外的一家小酒肆,师父和我在用膳之时遇见了那个‘大醉翁’。”

    阳川海道:“此人既然叫‘大醉翁’,那想必是酒量很好了。”

    段大通点头道:“此人酒量确实不错,只是性格乖僻。当时师父出恭去了,留下我一人在看着行李和佩剑,他见桌上师父的佩剑不是一般俗物,便想去借来一看。

    陈阿生翻了翻眼皮,道:“那当然了,师父的佩剑是断金削铁的利器,叫做‘凌碧剑’,三年前师父在浙江龙泉得来的。看来那‘大醉翁’是识货之人。”

    段大通道:“我刚开始不知他是‘大醉翁’,也不知其所图,见他不言不语径直来取师父佩剑,还以为他是个江湖窃贼,便出手阻止并大声喝问。现在想想,我当时似乎略有些操切,但也是他事先不招呼,粗鲁无礼所致。”他喝了口酒,继续道:“于是我们就交手了。但他武功远在我之上,我岂是他的对手,二十招之后,我就处了下风。亏得师父及时赶回,出手与之过招。”

    陈阿生听到精彩之处,眼神发亮,问道:“然后呢?师父跟他大战多少回合呢?”

    段大通道:“江湖都说那‘大醉翁’的武功不在其雁荡山派掌门之下,在我看来,确是如此,师父和他交手一百回合,也只是打成平手。当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师父不知对方是谁,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窃贼。师父心想,如果连这等小贼都久战不胜,传出去多少有失颜面。于是他老人家心中有些急躁,这一急躁,可就被‘大醉翁’逮到了机会,此人也是江湖成名的高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乘着师父急躁之下露出的小小破绽,突然迅疾强攻,顿时让师父有些落了下风。”

    阳川海脸露焦急之色,道:“那如何是好?”

    段大通回想起当时情形,眼中又是一亮,道:“就在危急关头,师父他突然飞身跃起,使出一招我从未见过的剑招,剑路飘忽诡异,那‘大醉翁’竟然无法抵挡,被剑背击中右腿,一个踉跄后退三大步。此时,那家酒肆的店主见两人已经分开,赶紧跑到场中请求住手。师父于是收剑不语,而那‘大醉翁’倒是豁达,称赞师父这一招剑法了得,也收手不打了,然后抱了一坛花雕酒,付了酒钱就大笑而去。离去之时说了一句‘今日我大醉翁酒剑双逢,也算不虚此行了’,师父和我听在耳中,才知道此人就是江湖闻名的‘大醉翁’。”

    陈阿生伸出指头,做出一个手势道:“打住打住,大师兄,你刚才说,师父他突然使出一招你从未见过的剑招?”段大通点头。陈阿生不解的道:“不对啊,凌波剑法你可是都会的啊,师父对你可是倾囊相授的啊,怎么还会有大师兄你从未曾见过的招式呢?”

    段大通微微一笑,道:“关键就在这里了,呵呵!”

    陈阿生眼睛瞪得老大,抱住段大通的手臂道:“莫非那一招就是《凌波残剑》剑谱里的招式?”阳川海听到这里,也是心神一荡。

    段大通将手指放在嘴唇边,道:“嘘嘘,你小声点。我跟你一样只是猜猜而已,具体是不是,我也说不准,总之这事儿有些邪乎。”他喝了口酒,道:“这事就讲到这吧,你们千万不可传扬出去。”陈阿生和阳川海两人赶紧点头表示明白。

    段大通看见阳川海全身湿透透的样子,便关切的道:“川海,你还是快回去换干的衣裳吧,这样子很容易着凉生病的。”

    阳川海点头道:“好,那我先回屋去了。小师姐有什么事儿,你们可要告诉我。”

    陈阿生笑嘻嘻道:“小师姐小师姐的,你叫的可甜了。我会告诉小师姐你有多关心她的。嘻嘻!”阳川海听了一笑,然后起身告别了两位师兄,从走廊里往自己屋中走去。

    屋外狂风大作,雨越下越大,大风呼呼的刮着,在暗夜里那呼啸声听起来颇为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