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爱在双鱼记 » 2.

2.

    就在刚刚,他给马桶上睡着的女孩垫了个靠枕。为防止摔到地上,还帮她摆了个稳定的角度。周愚自认仁至义尽,其他事等女孩醒来后再做计较。

    仰面躺在沙发上,周愚望着天花板寻思:“...陌生男**差阳错共处一室...什么烂俗剧情...我的小说里绝不会出现这种又老又破的桥段...”

    写小说是周愚的半个主业,之所以算“半个”因为这工作相对自由。他没和甲方签指标约,也从不参与头部作者的竞争。甚至长期不看评论,就无须感受粉丝日夜催更的压力。他习惯按自己适宜的写作节奏,心情好时会偶尔应付一下甲方“为迎合市场和读者口味”的修改建议。原本这一切都是自由的。现在,留给周愚自由的时间不多了。

    女孩尖叫的分贝几乎刺穿耳膜。“她是银女妖吗!”周愚从沙发上弹起,趔趔趄趄来到卫生间外,扶着门框对女孩说:“喂!你够了啊。”

    女孩眼神迷离,那一嗓子并没有让她从宿醉中完全清醒。“我在哪儿?”她歪着头问,模样倒还算可爱。

    “我家。”

    “你家?”女孩恍惚中察觉自己竟坐着马桶,解开的背带拖在地上,立时大叫:“啊~变态!”

    “不,我不是。”

    “出去!”

    “啊!”周愚躲开飞来的厕纸,疾速带上门,心有余悸地说:“你先冷静。”然而,建议被直接无视。随着一阵零乱的声音,周愚感觉到来自门把手另一端拉拽的力量。

    “开门!”女孩在里面喊。

    “你听我解释。”

    “少废话,给我开门!”

    周愚心下纠结,捏着门把的手丝毫不敢松劲。刚才厕纸飞来的那一幕激活了昨晚所有记忆,原来是自己把女孩带回家的,虽非出于邪恶的目的,但过程颇为曲折三言两语实在难以说清,而女孩看起来也没打算进行礼貌沟通。她开始用力敲击门上的磨砂玻璃。周愚认了怂,连声说:“别敲别敲,我开门。”

    ‘橘色卷毛狮’像是从牢笼里挣脱出来,吓得周愚连连后退,“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不,我不是要解释这个。不,我没有对你做过那个!”周愚的语无伦次反而让女孩更确信自己的怀疑。“啊~~~~”又是长长的尖叫,周愚捂住耳朵心中叫苦:“河东狮啊!雷老头怕也不是对手啊!这铁肺参加唱歌比赛肯定全场爆灯啊!”

    一团黑影迎面袭来,周愚慌忙侧头闪避。黑影落在身后,这次是那只靠枕。他吁了一口气,正为接连两次闪避成功感到得意,不料又一件器物砸到,“Triplekill!”

    周愚怒火中烧,大声喝道:“你这蛮不讲理的女人!昨晚发酒疯拿手机砸我,我好心帮你,现在酒醒了又砸我...”女孩似被他的气势怔住,手捂嘴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周愚也愣了,担心是不是自己语气过重。忽觉前额有股暖暖的东西流淌下来。顺手一抹,掌上一摊红红黏黏的液体。“哈!番茄酱?你从哪儿拿的番茄...”话没说完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周愚看见一双闪亮的眸子正紧张地望着自己,眼妆虽是花的,眼神却没了先前那般凶神恶煞。

    “你醒啦?对不起...”

    第一次听到女孩温和地说话,周愚反倒有些不适应。“哦哦,没事。”他伸手摸向额头。

    “别动,我刚给你擦了药膏。”女孩拨开周愚的手。

    “药膏?什么药膏?”

    “我也不知道,就洗面台上拿的。”

    “哦”,这支消肿药膏不含止血功能,难怪额头上有冰凉的刺痛感。

    女孩看周愚能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便说:“既然你没事,那我也该走了。”

    “你...等等。”

    “干嘛?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大不了我赔你医药费!”女孩不悦地说。

    周愚扶着额头心里却是盘算另一个问题:这么不讲理的女孩可别在小区里碰到,先确定她住哪幢楼,以后尽量绕开免得再遇上。打定主意后他说:“医药费就不必了,你是住几号楼的?”

    女孩一脸疑惑:“什么几号楼?”

    “你不是住这小区的吗?”周愚不禁紧张起来,“还是你有朋友住这里?你朋友在几号楼几室你总知道吧?”

    女孩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周愚“giao”地一声怪叫,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失忆?不会这么邪门吧?让我拿到这种剧本?”

    “你在说什么呀?我没失忆。我不住这里也没有朋友在这。有什么问题吗?”

    周愚按捺不住疾声说:“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走不了了。”

    女孩终于有点紧张,“你想干嘛?!”她警惕地环视四周,神情就像《房间》里的乔伊。

    周愚心中万马奔腾:‘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还巴不得你走呢!’可话出口时却变成:“你出不去,这里封了。”

    “你才疯了呢。”女孩惊叫着冲出门去。

    周愚叹了口气,‘怕是很快就会被拦回来。’他也不去管敞开的大门,兀自踱步到阳台向远处眺望。“天气不错唉...”

    “嗨~兄弟!”听声音就知道是二楼的“小胡子”。那个终日头式油光爽亮,喜欢穿印着大LOGO品牌衣服到处闲逛的男人,有时还会看到他带着一条上去不怎么纯正的柯基,却不知是不是家里养的。小胡子一脸淫邪地问:“啧,昨天夜里哪能啦?”

    周愚自然秒懂。昨晚扶女孩进屋时刚好被小胡子撞见。同样这副贱兮兮的表情,眉毛挑动起来几乎可以并到他的发迹线了。周愚苦笑敷衍几句,小胡子却还想刨根问底探究细节,恰好这时女孩被两个大白送回来,周愚得以脱身。回房前小胡子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想来大白们没少费力气,看到女孩放弃抵抗蹲在地上蒙着头哭的样子,周愚暗暗吐槽:还以为你能凭实力突围,结果连大楼都没冲出去。这一闹腾怕是左右邻居都会知道了,真麻烦唉。

    然而大白的一句话却令周愚大惊失色。

    两个大白都警惕地盯着周愚,其中一个问女孩:“小姑娘,你确定要报警吗?”

    周愚疑惑地问:“报警?报什么警?”

    “这个小姑娘说你非法拘禁,还有...还有...总之确定要报警的话,现在就打110。具体事情跟警察说,我们暂时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反正不管怎么样之后该隔离的还是要隔离。”

    周愚心中大呼“好狠毒的女人!”,可他一着急嘴上却说不出整话来。

    女孩忽然开口:“不好意思大白哥哥,不用报警了。刚才我是被他欺负才这么说的,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

    周愚被女孩一通反转操作整得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大白疑惑地看了看两人,“那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

    “对不起,我们只是闹别扭。”

    隔着防护面罩都能看得出大白的不满,他们却把气出在周愚头上。对着他一番义正辞严的输出,顺带警告了周愚瞒报人数后果很严重,不但给人手有限的防疫工作增加麻烦,还有可能造成恶劣影响。这个时候周愚也只得硬着头皮承受所有。

    大白走后,女孩似乎还沉浸在委屈的情绪中。周愚恼羞成怒,明明自己才是精神和肉体都严重受伤的人。但他还是决定先冷静下来,指不定这小妖女下一秒就让自己背上什么恶名,得静观其变。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可还没开口,女孩突然“噌”地站起。只听一阵含糊怪异的声音,周愚又又又仰面倒下。“Quadrakill!”

    “你不要过来啊~”男人肘撑在地上慌乱地向后退,犹如一只腿脚不利索的螃蟹。女孩连连摆手说着对不起。

    “三次!第三次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周愚语带哭腔,手指在脸上的点能连出一个三角形,“碰到你没超过12小时,我就破了三次相!”

    女孩还在挽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你下巴应该没破。”

    “有没有破我比你清楚。”周愚捧着下巴,嗓音有些撕裂,其实这次疼痛是因为牙齿咬了舌头。女孩委屈楚楚,眼看又要哭出来。周愚心想,可不能又被她先声夺人,于是收敛语气,“好了好了,不要哭,我没事了。”

    女孩噙泪望着周愚,眼中尽是歉意,见到此状周愚的心也不由软了,他从地上爬起,顺带问了女孩的名字。

    “虞伽,虞美人的虞,伽是...单人旁加减乘除的加。”

    女孩介绍自己名字的方式无意中博得了周愚些许好感,语气便又缓和不少:“‘伽’是多音字啊,你小时候没少被人起绰号吧。”话一出口周愚便觉不妥,竟把自己脑补的后半句给说了出来。虞伽却全没在意,反而一脸诚恳地央求道:“大叔,你帮我逃出去吧。”

    “啊?!”周愚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如此夸张。倒不是因为女孩的请求,而是那一声“大叔”。固然自己年近不惑,可外表收拾得还算干净得体毫无油腻。突然被这么称呼,实在是没有一丝丝防备。他不禁想起自己经常吐槽的一些剧本,男主被少女认了“大叔”后,剧情往往会鬼使神差地朝某个诡异方向发展。

    “大叔?”女孩眨巴着眼睛。

    周愚回过神,“呃...这要从长计议。”

    虞伽小脑袋一歪,大大的眼睛里挂满了不解的问号。

    周愚迅速过滤掉七八种方案,无一可行。何况女孩已被记到自家门牌号下,她若是无故失踪,肯定会生出更多麻烦。他叹了口气说:“唉,我看还是等核酸检测出结果后再做打算吧。”

    “啊?大白说最快也要过48小时,那我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两天?”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了一眼,两道嫌弃的目光在中间呲出相斥的火花。

    能两天解封将是最好的情况,万一封控延长到十四天,那日子怎么过?一想到时长未知,而这个女孩又变幻无常,周愚顿时心乱如麻。

    再看女孩脸上也是阴云密布,周愚暗叫不好,生怕自己脸上哪处又要遭殃。他下意识绷紧全身,时刻戒备。不料虞伽忽然松弛下来,“好吧,两天就两天。你准备好吃的,这两天可不能饿着我,我先洗个澡,洗完了吃。”她说着扎起头发走进卫生间,就如同她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周愚对突如其来的反转措手不及,直愣在原地,半晌没合上嘴,“发生了什么?她是在吩咐我做事么?一天之内我被打三次,被叫‘大叔’,现在还被迫成了佣人...”

    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像在提醒他接受现实,“这一天能删档重启就好了。”男人从储物柜翻出两条新毛巾,挂在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向门里的女孩知会过后,便垂头丧气地走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