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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巧遇公输般,石猴点姻缘

    酆都天子殿上,悟空与阎罗王四目相对,孙悟空眼如铜铃,凶神恶煞,阎罗王目含幽泉,楚楚可怜。孙悟空脑中疑云重重,思绪飞转,想起他来自数百年后,或许前世确有变数,这阎罗王想必不敢言谎,为难于他也于事无补。别无他法,孙悟空只得返回凡界一边搜寻,一边等待。

    为行走方便,孙悟空化为人形,着道袍,扮方士,穿梭于繁华街道,行走在偏远乡村。

    (新元前四七八年,深秋)薄暮十分,孙悟空来到一座城池之外,只见天空阴云密布,又无明月照路,走近城门,只隐约可见门头上写有“临淄”二字,原来此处是齐国都城。城门口行人三三两两奔走,四名司阍正催促路人快行,即将关闭城门。悟空见天色已晚,无意进城,哀叹道:“哎!又是一个无月之夜啊!不如暂且城外露宿,翌日进城吧。”于是悟空在附近树林寻得一颗大树,跳上树枝躺下,渐渐睡去。忽感一阵清凉袭来,孙悟空睁开双眼,已是凌晨。

    梦醒枝头对微雨,始入深秋面寒天。毛毛细雨散落面颊,看似温柔却又冰冷,不知不觉再入深秋。

    秋雨,细细绵绵,清理浮尘,似乎洗净双目,边际清晰。秋雨,冰冰凉凉,淋寒风水,仿佛冰冻思恋,独留空寂。

    俗话说,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为何这深秋之雨却数日不停?

    针针细雨刺心头,

    几日阴雨几夜愁,

    苦雨几时休?

    妙手作画弃丹青,

    只泼水墨化乌云,

    天空何时晴?

    孙悟空仰望天空,看的是无尽阴雨,想的是遥遥无期。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声音:“春雨潇潇,情丝缭绕。夏雨阵阵,愁苦断魂。秋雨绵绵,思绪绵延。冬雨凄凄,悲凉孤寂。随四季变化者,并非雨之冷暖,而是雨中人情。”

    “师父?”孙悟空大惊,四处寻觅,恰见一道灵光疾驰而过,急忙驾筋斗云追去。穿过一道雾墙,灵光消失不见。悟空按落云头,定睛一看,浓雾前有面断崖,断崖边小树青翠。此地不正是方寸山吗?虽说眼前还只是棵树苗,但四方格局与当年并无二样。难道是菩提祖师指引悟空来到此处?为何此前没想到回斜月三星洞,求师父指点迷津,悟空即悔恨又欣喜,向浓雾纵身一跃,飞向心中彼岸。然而,当孙悟空穿过云雾,悬停半空,却发觉并非一切如故,眼前空空如也,并无高山瀑布,柳树石阶,自然不见斜月三星洞。

    孙悟空不断高喊:“师父!师父!徒儿有要事求见!”然而并无半点回音。

    悟空在半空徘徊,心灰意冷之时,恰见日渐西山,半轮明月隐隐显现天边,依稀听得对岸瀑布流水之声,云雾逐渐淡去。日月同辉?斜月三星洞乃虚实交结之地,须待日月同辉方可现世。孙悟空大喜,再次飞至对岸,却依旧空空如也,于是放声呼喊祖师。

    “来者何人?为何到此啊?”

    悟空听出是菩提祖师,但四周张望却不见祖师踪影,仰望天空问道:“师父!徒儿孙悟空啊。”

    “孙悟空?老夫从未有过你这徒弟啊!”

    “师父,徒儿来自……三百年后,流落至此,特来向师父请罪。”

    “三百年后?你并非当今时空之人?斜月三星洞乃虚实交结之地,恐怕进不得我洞府,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

    难道是因孙悟空三百年后大闹天宫,惹祸行凶,菩提祖师不愿与这孽徒相认?孙悟空想起当年被师父逐出师门,无论是何时空,恐怕已再无相见之日。想到此处,悟空不禁眼眶湿润,驾筋斗云四周飞舞,试图撞入虚无时空。悟空一通乱串,终徒劳无功,泪珠夺眶流下,划过脸颊。悟空悬停半空,黯然神伤,仰天大喊“师父”二字。

    “休得在此胡闹!还不退去,休怪老夫逐客了。”话音刚落,悟空忽感天旋地转,神志不清,坠下筋斗云。

    悟空猛然睁开双眼,原来又是梦一场,只不过眼角泪迹依存。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悟空眼前悠悠飘落一片黄叶。黄叶虽浑身沾满雨露,却依然不急不慢,一路悠然自得,一路欢声笑语。

    孙悟空望着落叶苦笑道:“秋意阑珊不留情,风吹叶落笑空心。一片秋叶,与树枝守望相助、共经风雨,终被那阵秋风拆散,居然还笑语不断,难道无恨吗?”

    “此刻落别,只是今生缘分已尽,并非因那阵秋风。若无秋风,也当别离,何恨之有?”

    “缘分已尽?看来你未经历风雨,未经时光磨炼,不懂何为留恋啊?”

    这时,秋叶笑道:“流浪孤神,依依不舍往日回忆。既然淡泛,何不弃之,随风而去?”

    孙悟空对秋叶言道:“来年春天,小叶依旧能飘摇枝头,与树共舞。而老孙轮回,却早已忘却此生一切。回忆伴我前行,虽已淡,不可舍。秋雨带不走,时光抹不去。无论九转轮回,如有相见一日,老孙依然可扭转乾坤。”

    并非落叶有灵,实则孙悟空发问于心,因他心生彷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前世却依然杳无音信,这穿越之路可否有尽头?不过思来想去,却又别无选择,最终只得自我勉励,坚定信念,继续前行。

    大梦初醒,叶落雨停,火云洗余露,城楼上朝暾。孙悟空抖擞雨露,振作精神,走进城中。

    这城池沿街而建,小巷纵横。主街两侧商铺林立,各式招牌旗号飘荡。街头均为低矮小店,有金铺、粮铺、盐铺、布店、药铺、杂货铺,店旁各类小贩、地摊星罗棋布,有肉台、菜摊、鸡笼、馒头摊;街中段则是数间二层小楼,接连排列茶楼、酒馆、客栈、青楼、六博。道路中央铺有大块青石板,路面宽阔三丈有余。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商贩热情,行人有礼,人人洋溢着淡泊惬意。当下东周列国争斗激烈,天下大乱,战火连天,能有如此祥和安宁之地,实属罕见,令人舒适,悟空不由得四处张望。

    孙悟空东瞧瞧,西逛逛,见三两孩童往前奔走,不远处小巷口一群孩童围成一团,欢呼雀跃。

    悟空挤入孩童之中察看,原来是一摊贩正售卖木偶玩具。各式木偶品种繁多、栩栩如生。

    摊贩在孩童们面前手舞足蹈,表演惟妙惟肖。在其拨弄之下,走兽摇头摆尾,飞禽展翅欲飞。孩童们聚精会神,全身心融入走兽飞禽之中,时而惊心动魄,时而欢声雷动。

    摊贩转头之间,恰见对面二女子在府门口叩门,忙取出人形木偶递给身旁孩童,嘱咐孩童将木偶送到府门口。

    孩童接过木偶,奔向府门。女子接过木偶端详,再抬头看向摊贩,见摊贩正往此处眺望,不禁面露羞涩。这时,府门打开,家丁推门,退走一旁。门中走出一少年,羊脂玉簪束发,身着冰蓝缎子衣袍,面容圆润,白里透红,腰间白玉带,长五尺有余。

    悟空定睛一看,此人难道是丘山兄长云越师兄?穿越时空,游走凡界数百年,有此巧合,实属不易,悟空满脸欢喜,迎上前去。

    少年正与女子交谈:“芸妹又去何处玩耍,父亲在府中大骂家丁。”少年乃是云芸姑娘长兄云越。

    云芸姑娘道:“父亲偏袒哥哥,许你院中饲象养宠,不允我家中抚琴弄音,竟称之为歌姬所为,我只得出门游玩啦。”

    云越道:“哥哥一直帮芸妹极力劝说父亲,父亲已然答应,若芸妹不出门惹事,每日可抚琴一个时辰。”

    云芸道:“果真如此?”

    少年道:“那还有假?总强过整日不归,在外疯癫。”

    云芸叹道:“哎!只可惜恩师所赠木琴被父亲摔了,如何还能弹奏?”

    这时悟空走到云越身边问道:“敢问俊少年可是云越公子?”

    少年上下打量一番,行礼问道:“在下正是云越。恕在下冒昧,敢问道长是?”

    少年身份已确认,正是云越,只不过此刻他尚未寻仙学道。悟空恭敬说道:“贫道曾与丘山、云越二位公子梦中相会。”

    云越问道:“梦中相会?啊!难道道长是神仙?”

    悟空道:“会些法术罢了。”

    云越冁然而笑,说道“吾弟丘山数年前出门寻仙去了,难道已寻得真仙?丘山在何处修仙呀?”

    悟空道:“丘山前往西方,拜于恩师门下。”

    云越大喜,问道:“道长到此,是为接我而来?”

    悟空不知如何作答,云越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此地人多嘴杂,恳请道长移步舍下相谈。”

    云越虽早于悟空拜师菩提祖师,但修行尚浅,恐怕也无从助其寻找月光宝盒。悟空虽见故人,却更加失落,不由得婉拒道:“不必了,贫道有要事在身,你我有缘,日后定能再见。”

    云越道:“道长之意,在下也能拜得真仙吗?日后是几时啊?”

    悟空微微一笑,借用云越之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接着辞别而去。

    云越试图挽留,却见妹妹挡住去路。云芸说道:“大哥若要修仙,先替我修复木琴才行。”说着强行将云越拉入府内,关闭大门。

    不远处,摊贩看着府门缓缓关闭,目光却久久未移,眼神中或喜或忧。

    悟空再次来到摊贩身旁,打量摊位各式木偶玩具,似乎记起在三星洞时曾看过一本《鲁班书》,有过记载这木匠手艺奇异之法,一时兴起,伸手抓起一只飞鸟木偶,把玩一番。

    见来者把玩木偶,摊贩缓过神来,抬头一看,正是云府门前那位道长,于是问道:“道长似乎认得云公子啊?”

    悟空道:“嗯!有过一面之交。”

    摊贩道:“一面之交?我看云公子对道长恭恭敬敬,热情寒暄,以为你二人相交甚久。”

    “或许贫道与他颇有缘分吧。”悟空应答后转而问道:“你这木雕虽然生动,可惜这走兽不能奔走咆哮,飞鸟不能自由飞翔啊!”

    摊贩见悟空转移话题,谈论起木偶来,稍感不屑,回应道:“木偶并非活物,怎会自行活动?道长说笑的吧。”

    孙悟空问道:“为何不可?”

    摊贩道:“姬某从事木工数十载,自认手艺不凡,但从未听说木雕之物能似活物一般自行。”

    孙悟空一听摊贩姓姬,难不成此人便是鲁班,于是接着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摊贩笑了笑说道:“道长抬举,鄙人姓姬,名般,公输氏。”

    孙悟空一惊,心想:果真是大名鼎鼎的木匠鼻祖----鲁班,可是鲁班身为鲁国人,怎会在齐国都城设摊糊口?

    于是悟空问道:“先生木工手艺巧夺天工,工具更是精妙绝伦,怎会当街卖艺?”

    摊贩听闻甚为惊讶,起身回答道:“承蒙道长抬举!小人只是个地位卑贱的木匠,这身手艺更不被人待见,鲜遇赏识之人。今日得道长赞许,感激涕零。”说话间,公输般仰天生手,似乎在感受细雨飘落,接着叹息道:“雨又下了!”话语中显得有些失落,再无心情摆摊吆喝了,于是驱散围观孩童,收拾摊位,挑担归去。

    公输般低头挑担,沿小巷一直前行,步伐缓慢,一言不发。

    孙悟空未听得下文,怎肯罢休,于是一路跟随公输般,并未上前搭讪,只是一路走一路看。

    小巷长约四十丈,宽不足五尺,公输般在巷头大街边摆摊,家就住巷尾。缓步行走在这小巷,时不时飘来一阵阵香气,似月季花香,又似美酒琼浆。

    不多时,公输般回到家中,卸下担子,这才发觉孙悟空跟随到家中,于是拿出木碗给孙悟空倒上一杯凉水。

    孙悟空环视四周,见这房屋墙不避风、瓦不挡雨,一堆堆碎木料四处堆放,凌乱不堪,唯有角落一五尺长形木盒,雕龙刻凤,极为醒目。

    孙悟空问道:“先生有这手艺,怎会住这破烂房子?”

    公输般陈述道:“鄙人拜师学艺,自认学有所成,手艺不凡。我满腔热血,但愿能大显身手,做出一番事业。只可惜,我为乡邻打造家具,本想精雕细琢,可是客主嫌弃我耗费工时,多要银两,不予接受,也不愿听我解释。空一身手艺,却无从施展,生意也日渐萧条,直至门可罗雀。乡邻们无不讥笑嘲讽,无路可走,便来到这齐国都城,能有容身之所,足矣。”

    悟空再问:“先生是鲁国人?”

    公输般震惊,反问道:“道长如何得知?”

    悟空捋须大笑道:“占卜推算罢了,不足为奇。”

    公输般叹道:“当年唯有隔壁云芸姑娘时常赞许我这手艺,后来云芸姑娘举家搬迁,我便跟随来到这齐国都城。”

    悟空道:“原来先生是为情而来。”

    公输般说道:“非也!非也!云家乃官宦世家,又是富商大贾,往来于各国,见多识广。云姑娘临行前告知齐国颁布新政,鼓励商业发展,将工商与士农并列为四民。思来想去,选择背井离乡,搬迁至此,谋个生路。”

    悟空道:“哦!原来如此!不知到此之后状况如何?”

    公输般道:“哎!想必道长也看到了,一言难尽啦!所谓新政,只是权贵们之间的把戏,百姓受益谈何容易?近日闲来无事,胡乱雕刻些玩偶,到巷头摆摊,借大街闹市人气,换些饭钱。今日遇见道长,三生有幸。在下这陋舍也无值钱之物,道长若不嫌弃,看上哪样玩物,便赠予道长。”

    悟空无意贪图世俗之物,不过眼神却再次扫过那长木盒。出于好奇,悟空行至墙角,将杂物推开,捧出木盒。

    公输般连忙阻止,说道:“道长且慢,此件物品不便相赠。”

    悟空更为好奇,问道:“先生上句刚说,看上任何物件,便赠予贫道,为何下句便出尔反尔啊?”

    公输般道:“倒也并非鄙人不舍,只是它已经有主了,暂存此处。”

    悟空笑道:“先生是打算赠予佳人,只是未得时机吧?”

    公输般一惊,问道:“道长如何得知?”

    悟空笑道:“贫道掐指一算便知。”

    “在下愚钝,忘了道长道行高深,此事又怎能瞒得过道长。”公输般从悟空手中取回木盒,顺手从琴旁捡起一布料,一边擦拭木琴,一边说道,“实不相瞒,木箱内是把木琴。在下仰慕云姑娘精湛琴艺,弹奏音律优美无比,亮而不噪、柔而不虚。”木盒原本一尘不染,而公输般却依旧呵护,对待木盒亦是如此,可见盒中木琴定被其视同珍宝。

    “果真如此动听?”

    “时如翠鸟鸣于山涧,有清冷入仙之感,时而缥缈多变,吟猱间余韵悠远,时而松沉旷远,如水波澹荡至天地之间。琴声所至,便使人忘却一切烦恼忧愁。”公输般谈论起云姑娘琴艺,赞不绝口,仿佛已闻得其声,身临其境,陶醉其中,然而言至烦恼忧愁之时,却情绪低落,停下擦拭,望向天空叹道,“只可惜许久未听得此琴声啦,也不知是何缘故?”

    “既然先生如此欣赏,又专为云姑娘打造木琴,为何却未又藏于家中?况且先生与云家也算同乡啊。”

    “哎!前些时日,在下登门赠琴,却不知云老爷一直对云姑娘抚琴一事颇为厌恶。赠琴之举反而激怒云老爷,云老爷一怒之下竟将我赶出云府,至此再不许我踏入云府半步。”

    孙悟空调侃道:“先生该不会对云姑娘有意吧?”

    公输般脸色微微泛红,欲言又止,接着却叹气道:“云芸乃名门之女,家中又有盐铺、酒坊,还饲养巨象为宠,简直富甲一方,而我却地位卑贱,一贫如洗。齐大非偶,云芸姑娘怎会看上我这穷手艺人呢?”说话间,只见公输般面向巷头,抬头仰望,渐入沉思。

    山城雾雨丝丝凉,

    绵柔无声入院墙。

    落雨有意寻藏花,

    为填盆花几分香。

    雨露含情居花房,

    静待佳人天晴赏。

    恋卿近在咫尺巷,

    却留夜梦温柔乡。

    悟空虽曾阅览过众多情诗佳句,却依旧不懂情为何物,但见公输般如此神情,疑惑不解,或许这便是情之玄妙。二人沉寂许久,鲁班放下木盒及布料,另取一块麻布,清理一旁杂料,淡淡说道:“情爱之事,在下自认为心思细腻,凭借赤诚之心,便能俘获芳心,盟结美满良缘。如同手中黄杨木,木料上层,稍加雕琢,便可成为上等拐杖。而现实却令在下恐惧,处处艰难,步步险阻,或许我本就不是何等上层木料,只是块朽木,无论如何精雕细琢,也不可成为拐杖,最终只能弃入火堆,化为碳灰。”

    “先生放弃啦?”

    “卑贱之人谈何情爱?相见已难,相爱更难。偶有相遇,却已有隔阂,再不敢多言,不放弃又能如何?”

    痴情郎心中困惑,孙悟空似乎听得懂,又或弄不清。对情爱越是不解,悟空越发想深入探究,定要促成二人这段姻缘,决定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悟空一番剖析,察觉在此时代,木匠不被待见,鲁班只是公输般,也尚未出名。当初在三星洞,孙悟空曾阅览《鲁班书》,对鲁班技艺甚为着迷,闲暇之余也会动手仿造,而鲁班也是举世闻名,受人敬仰。如今眼见鲁班本人身处如此境地,或许悟空正是鲁班贵人,注定在此刻扬名天下。

    “当今世道,若无名气地位,自然人微言轻,何人在意先生手艺如何?何人在意先生心中所想?”孙悟空说道,“贫道有一法,先生可成名。一旦得了名声,便会被达官贵人关注,自然不必为生意担心了,日后必定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那也是水到渠成。”

    “哦?”公输般欣喜,拱手行礼,说道,“初见道长,便隐约有天降鸿福之感。若得道长指点,定能否极泰来。道长大恩,在下感激不尽,恭请道长赐教。”公输班看似忠厚老实,却也懂得巧言赞许,或许预感今日否极泰来,果真发自肺腑之言。

    孙悟空有意撮合他与云姑娘这段姻缘,首先便是令其名声大噪。

    孙悟空说道:“可记得贫道在街市所言,先生木雕,兽不能哮,鸟不能飞吗?如若先生制鸟,能翱翔天际数日,自然会名声大作、家喻户晓了。”

    公输般听闻后,热情锐减,但似乎又在其意料之中,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道长说笑呢?这是何妙招?此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木鸟怎能飞翔?”

    孙悟空大笑道:“只要先生能将木鹊制作再细致一些,羽翼丰满,灵活自如,贫道自有办法。”

    公输般怎会相信这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但见这道长笑声激昂、眼神坚定,不像是吹嘘之言,显得将信将疑。

    孙悟空见公输般心存疑虑,于是从头上拔出一根毛发,手指画符,轻轻一吹。毛发化作一只鸟雀,盘旋于梁间,身体晶莹剔透,闪耀银光。

    公输般见状,连忙跪拜,惊呼道:“道长乃神人也!”

    孙悟空上前扶起公输般,说道:“先生这回可信贫道否?”

    公输般深感惭愧,不禁痛哭流涕,说道:“小人有眼无珠,不识仙人啊!”

    孙悟空笑道:“既然有仙人造访,可否备些酒水?先生做工,老孙饮酒,静待木鹊飞天。哈哈……”

    公输般叹息道:“哎!不怕仙人笑话,小人几日未曾开张,如今身无分文啊。”

    孙悟空眼珠一转,说道:“先生可否借木琴一用?”

    公输般不解,说道:“难道道长是要用它换酒钱不成?”

    悟空道:“若能换得酒钱,先生可愿意?”

    公输般道:“这……道长为何还要纠结于木琴呢?”

    悟空道:“若将此木琴交给云姑娘,换得美酒,先生可愿意?”

    公输般道:“若能将此木琴转交云姑娘之手,在下求之不得啊!”

    孙悟空道:“既然如此,先生可有笔墨?”

    此刻乃是凡界春秋时期,毛笔名称尚未统一,尚无笔墨之说。公输般不知悟空所云,抓耳挠腮。

    孙悟空解释道:“齐国通常使何物写字?”

    公输般说道:“官宦人家使聿写书,贫民百姓鲜有识字之人。小人上山学艺之时,曾以树枝练字。不过因家境贫寒,下山之后便只以刀刻字。”

    孙悟空左思右想,说道:“有墨汁也可。”

    公输般听闻,翻出一竹筒,说道:“这是鄙人做工时自制墨斗,里面有些墨油和麻绳。不知可否?”

    孙悟空笑道:“无妨,有墨便好。”

    公输般匆匆入厢房,取来墨斗。孙悟空接过墨斗,四下寻觅,见一幼犬摇头摆尾,大喜,轻轻一指,念道:“定!”幼犬应声挺直,一动不动。孙悟空手握幼犬腰身,捋直犬尾,将其插入墨斗之中,左刷右刷,粘匀墨油,接着取出木琴。

    公输般见悟空要在木琴上书写,不禁阻拦,但见识其法术神奇,欲言又止。孙悟空微微一笑,将木琴底部上翻,于木琴底部挥挥洒洒写下一诗篇----

    巷头园中月季香,

    月季花前美娇娘,

    美娇娘捧玉琼浆,

    玉琼浆源月季酿,

    月季酿里月季香,

    月季香飘月季巷,

    月季巷尾痴情郎,

    痴情郎思美娇娘。

    “可惜这墨油太淡,这犬尾毛刺太多,无法发挥书法精髓,只能将就了。”孙悟空放下幼犬,将木琴递给公输般,说道,“有劳先生到云府走一趟,可用此物换坛美酒。”

    “道长真乃仙人啦!”公输般接过木琴,细细端详,渐露出一丝羞涩,说道:“执此物而去,岂不是示爱?”

    孙悟空说道:“先生识文断字,已是万中无一,本应当前程似锦,但却一事无成、半生潦倒,在此虚度光阴,源于寡言少语疏于沟通。如若恋之,何不倾诉。难道待到佳人坐上他人花轿,空留悲伤不成?”

    公输般问道,“道长之言不无道理!不过此刻在下应当专心于飞鹊,道长为何教我示爱?”

    “此物不仅是为示爱所用,更是为了换得美酒。”

    “别无他法吗?”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当真要去?”

    “当然!先生退缩啦?”

    “大丈夫怎会轻言退缩?只是……”

    “先生若换不来美酒,如何成得了飞鹊?若无飞鹊,如何成名?若无名声,如何与云姑娘门当户对?”

    “这,这能换得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