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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日下捞月

    日始西下,百鸟归林。

    酒家的炊烟有些缥缈,轻轻罩着午后蓝天。

    沈时昔三人骑马缓缓下山,远远的便闻到酒的香甜。

    沈时昔道,“这酒家的酒确实不错,若有机会,我还想喝上一壶。”

    身前叶杏子将头发挽于耳后,莞尔道,“酒有什么好喝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怎会对此这般着迷。”

    沈时昔笑道,“酒能醉人,也能醉情。酒是连接江湖的纽带,当你喝酒时,你能快意,亦能忘忧,能够与形形色色的人产生奇妙的联系。喝酒,喝的不只是酒,喝的还是人情世故。所以行走江湖的,恐怕没人不喜欢喝酒。”

    叶杏子撇了撇嘴道,“乱七八糟,完全听不懂!”

    红庭秋突然道,“我便不爱喝。”

    叶杏子蹙眉道,“你这木头人竟会主动说话,倒是罕见。”

    红庭秋不去看她,目光直视前方,淡淡道,“只希望我们不要继续墨迹,能快点赶路。”

    沈时昔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这般香甜,好似就要陶醉其中,但仔细品尝之下,好像有一丝不好的气味。

    红庭秋突然严肃道,“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沈时昔盯着山下酒家,喃喃道,“有股焦味,难道酒家出事了?”

    叶杏子也是有些担忧,道,“该不会是刚才那些人?”

    “去看看。”沈时昔手中缰绳一甩,骏马长嘶,加急奔向山下去。

    风吹酒旗,门可罗雀。一些沙尘偷偷跑进了店中,被地上的鲜血所俘获。

    三人下马,看着地上的尸体,叶杏子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红庭秋淡淡道,“是那帮蓝衣人干的。”

    沈时昔有些愤怒,这老板为人淳朴,一心只想在此做些小生意,给路上行人饮上一口好酒解解馋,平平淡淡,却遭人这般毒手,凶手实在是惨无人道。

    为什么要杀这百姓?是招惹到蓝衣人了?想必不是,以他们的行径,断然只是视人命为草芥,随手便杀之。

    沈时昔来到老板身旁,看着洒了一地的酒,一笼烧焦的包子,一地鲜红的血液,脸上流露出满腔怒意。

    沈时昔冷冷道,“若是不能惩这奸,倒是枉为侠道之名!”

    红庭秋已是见多了无辜之死,见怪不怪,本想转身上马,但是瞥见老板裤子时,瞳孔顿时放大。一个箭步俯身至尸体旁,从其腰间取出了一支玉簪。

    红庭秋看着这只青色镶一珍珠的簪子,惊道,“这是白月的簪子!”

    沈时昔靠近道,“白月的?”

    红庭秋严肃道,“正是。”

    叶杏子也跑过来瞧了瞧,好奇道,“玲珑翡翠,白月的簪子怎会在此?”

    红庭秋跑至门口,抬头看天道,“她知道我一定会来找她,这肯定是她留下的记号。”

    沈时昔思忖道,“留下一个簪子,只能说明我们找的方向并没有错。”

    红庭秋正色道,“我们来吃饭时我便观察过这老板,当时他腰间并无这簪子,说明白月是在我们走之后才来的这里。”

    沈时昔笑道,“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叶杏子眨眼道,“你们还记得方才那和尚吗?他们找姑娘,恐怕找的就是白月。”

    红庭秋听此有些着急,一个飞身便上了马,嘴里不住道,“我们速速出发吧,那伙人如此暴戾,我怕白月受伤。”

    沈时昔来到门口观察着门前土路,路上满是马蹄留下的印记,仔细看去,显然是有大队人马经过。蹄印一路北上,直通远方树林。

    沈时昔来到马旁道,“杏子,我们上马。”

    尘土飞扬,马蹄狂奔。

    马上的黑衣少年目视前方,面露坚定,神色毅然喃喃道,“白月,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花火大人,人都已经在这了。”一个蓝衣人将最后一名村民赶到村中空地,站进了地上画着的一个圆圈里。

    圆圈不大,此时里面已经挤满了神色恐慌的村民,所有人几乎抱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团。

    男人们低头暗恨,女人们手护孩童,眼流泪水,不敢睁眼。

    人群前三三两两站着几位蓝衣人,双手背身,挺拔地站立着,面无表情,如同坚毅的松树一般。

    被唤作花火大人的紫衣男子悠闲地躺在一张躺椅上,手上持着一个朴素的小杯子,惬意地品尝着杯中美酒?不对,那杯中装满的,是人的鲜血!

    花火身前半丈处,躺着一位女子,双眼大睁,喉流鲜血,死相惨烈。但面这帮穷凶极恶之人,村民无人敢发一言。

    一位佩刀的虬髯蓝衣大汉一面手指向身旁的一副摊开的画像,一面厉声道,“你们是谁藏了这位女子?”

    大汉边说着,手就要拔出刀来。村民刚见过有人反抗被杀,现在又见这凶神恶煞男子的行径,皆是大惊,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谁曾想人群已是挤满地上圆圈,这一推,站在最后面的两个人一没站稳便摔出圈外。

    众人又是心中一紧,这般时刻仿佛心脏就要从喉咙跳出来,而那地上的两位村民更是惊恐万分。

    虬髯大汉冷哼一声,冷冷道,“你们知道出圈会有怎样的下场。”

    话音刚落,地上的一个村民却是回过神来,大叫一声,起身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向外出逃,而另一名村民显然已被吓得尿了裤子,双腿瑟瑟发抖,软弱无力,想起却是怎么也不能。

    一位头戴白色发带的蓝衣男子默默取出背上的雕弓,不动声色地拉至满弦,单眼直勾勾盯着那踉跄逃命的村民。

    下一秒,一箭破空而出,箭与空气剧烈摩擦激起一阵呼啸。众人还未回过神,那箭却是已至,一箭爆头,村民脑浆四射,身体摔出去七八米,抽搐了一下,便是再无生息。

    场中之人皆是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闭上双眼不敢直视。那地上剩下的人此时却是浑身颤抖,口吐白沫,显然是吓得不清。

    虬髯大汉冷漠地来到那村民面前,轻描淡写道,“想要活命,就老实待在圈内,好好回答问题。”

    话毕,一刀挥下,那胆战心惊的村民终是得到了解放。

    虬髯大汉擦了擦宝刀,朗声道,“我最后再问一次...”这话还未说完,村外传来两道马蹄声。

    寻声望去,来人乃一配剑蓝衣人,一巨无霸胖和尚。那胖和尚身下的骏马显然无法支撑这硕大的身躯,当马行至众人身前约摸五丈处时,马啼长嘶,应声重重倒下,已然是累死当场。

    胖和尚顺势一跃而起,但进人惊讶的是,明明他有三百斤重,却似鹅毛般轻盈,慢悠悠地飘至地面。

    虬髯大汉道,“尚水呢?”

    胖和尚道,“那里有个姿色不错的姑娘,想必主上定会喜欢。尚水正准备把她带过来。”

    虬髯大汉道,“那边的金边黑服男子是?”

    胖和尚笑道,“一个不入流的小杀手罢了,在尚水手上应该撑不了一招。”

    持弓头戴发带的男子淡淡道,“可以在尚水手上撑过一招的人可不多。”

    胖和尚得意道,“若非如此,我们二道邪僧怎会如此受主上重用?”

    鲜血在地上不断蔓延,一边是瑟瑟发抖的村民,一边是谈笑风生的蓝衣人,场面好是诡谲怪诞。

    胖和尚看了眼村民道,“怎么,不是说找到人了吗?”

    虬髯大汉平声道,“那天字号杀手带着人来到这村子里,之后就没有出去。”

    头戴发带的男子接道,“想必是躲在村中何处。”

    胖和尚点了点头,微笑看着面如土色的村民道,“你们只要老实交代,我们不会为难你们。”

    这和善的胖子一说话,众人紧张的气氛有了些缓和,嘴上也有了些动静,一个小女孩颤巍巍道,“我,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姑娘,来村里的只有你们一行人。”

    胖和尚笑着蹲至女孩跟前,轻声细语道,“小妹妹,你们当真不知道有什么人来了你们村子?”

    母亲紧紧抱着小女孩,想不让她说话,但小女孩还是眨着泪眼汪汪的眼睛轻声道,“嗯。”

    胖和尚伸出了手,安慰道,“小妹妹别怕,来,跟叔叔出来。”

    女孩不敢动弹,母亲此时也已是害怕至极,将女孩的头埋进怀中,仿佛就要失去她一般。但母亲突然只觉得双手一软,回过神,女儿已是被胖和尚拉出了圈外。

    胖和尚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安慰道,“不要害怕,你是个诚实的姑娘,叔叔喜欢诚实的姑娘。”

    小女孩颤声道,“和,和尚叔叔,那我们能回家了吗?”

    胖和尚的手不停抚摸着女孩头发,微笑道,“当然可以,叔叔现在就送你回家。”

    小女孩脸上浮现出一抹难看的笑,但她的母亲却是担心得要哭死过去。

    一股内力在胖和尚手上不断凝聚,女孩的头发被乱流激得四处飞舞,女孩感觉头顶发热,颤颤巍巍道,“叔叔,我头上好热。”

    胖和尚笑道,“乖,待会儿就不热了。”

    紫衣火花仍在一旁默默饮血,看着眼前一出戏甚是满足,他知道这胖和尚尚风最是擅长拷问,交给他,纵使人有多么嘴硬,也能轻而易举地撬开。

    叶似落,风将起。是象征着弱小的生命就要陨落?

    杯中鲜血就要入嘴,突然传来一道洋洋悦耳的清脆声音。

    “住手!”一间木屋中突然走出一位穿戴面纱的白衣女子,看着胖和尚的手厉声道,“把人放了,我和你们走!”

    胖和尚笑道,“这不就有了吗?刚刚你们还说没有,这怎么又有了呢?”

    说罢,手掌猝不及防地直直拍下,那可怜的小女孩大叫一声“啊!”便是一命呜呼。

    白月大惊,悲痛道,“你!你怎么这般残忍!我不是说和你们走了吗?”

    胖和尚笑道,“可惜我们生平最痛恨说谎的人,你说若是每个人都这般谎话连篇,那门派如何立足,国家又如何兴盛?”

    白月冷冷道,“你们这般残暴,也配弹这什么家国?”

    虬髯大汉突然道,“把面纱摘下来,好教我们确认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头带发带的男子淡淡道,“你最好乖乖听话,不要让村民受苦。”

    白月轻咬嘴唇,头一歪,用手轻轻取下了面纱。

    白沙缓缓落下,与玉脸擦肩而过,恍惚之间,一张绝美的容颜悄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怎样的一张倾国倾城的面靥,只道美目微眨,似悲似喜;樱唇浅抿,如歌如泣;俏眉轻提,若即若离。只一张脸,竟让人仿佛置身于大千世界,徜徉人间百态。

    在场的蓝衣人无不惊叹万分。怪不得主上派这么多高手来此寻人,这般绝色,很难不让人心起怜惜,若是定力不足,只怕当场就要沦陷。

    一直不说话的紫衣人花火终于是开了口,轻声叹道,“红唇碧目舞明月,白雪青涧照伊人。好一个一眼万年的绝世美人,倒真似那天上下凡的仙子。”

    随即他的脸上却又是有些暗淡,自言自语道“郎才女貌,你倒确实是配得上主上。可我却还是有些不甘!”

    虬髯大汉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白月仙子,我这不近女色的糙汉子竟也是心中一动,果然是名不虚传。”

    胖和尚尚风也是一脸道貌岸然的笑,“怪不得主上指定要你,若非你是主上的人,我都迫不及待想一尝君姿了。”

    白月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你们可以放了这些村民了吗?”

    紫衣男子花火淡淡道,“你老实和我们走,自然不会为难村民。”

    “一言为定。”白月走下台阶,经过圈中村民,看着痛哭流涕的丧子母亲,心中卑陬失色,无地自容,泪珠滑落侧颜,颤声道,“小女子对不起各位父老乡亲!”

    百姓相抱哭泣,不知所言。

    就在此时,屋中却是又冲出一人,那人衣着金边黑服,斜发遮半面,眼神凶狠,面带寒光,势如猛虎出山。

    来人提刀朗声道,“想带走她,先跨过我的尸体!”

    虬髯大汉目视男子,冷笑道,“你就是仇虎?”

    仇虎轻蔑地看着他道,“是又怎样?”

    持弓戴发带的男子平声道,“夜风花天字号杀手仇虎,你不好好当你的杀手,跑来做这抓人的生意,倒是有些狗拿耗子了。”

    胖和尚道,“看来之前给你的那一招还是不够狠啊,既然你又现身了,那就别想走了。”

    仇虎默默拔出了手中的宝刀,屹然不动道,“我夜风花不完成任务,绝不撤退。”

    白月急忙道,“我和你们走,你们也不要伤害他!”

    花火斜眉道,“事到如今你还想不跟我们走?”话毕挥手,一位蓝衣人已是到了白月身边,一把抓住了这女子,但那女子柔弱的手臂哪禁得住这般抓握,疼的白月大叫一声。

    “你!”见这蓝衣人如此不知怜香惜玉,仇虎怒从心起,身形骤然向前,挥刀便是斩去。

    虬髯大汉大笑,一面抽刀迎了上去,一面朗声道,“同为刀客,我倒是要看看是你这天字号杀手厉害,还是我寒山刀鬼薛一刀厉害!”

    女子哭泣,男人冷漠,刀客决绝。

    眨眼之间,仿佛有一虎一狼跃至空中,虎啸狼嚎,拼死厮杀,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满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