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黎明会谈
方莫痕和刚结识的李逾颜坐在月下石凳上，彻夜长谈，相谈甚欢。
李逾颜手搭在石桌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方莫痕，她觉得，这个人真是很有意思，问了名字只是为了称呼，根本一点没再询问自己的身份经历，反倒是大肆谈一些音律与天人合一的言论，有趣的是她很对自己胃口。
月亮渐渐西沉，谈话间天色蒙蒙亮，鸡鸣三遍，已经是五更天了。
温热的石桌蕴散着淡淡幽香，李逾颜一开始以为是附近的丹桂的气味，随着时间一长，她发觉这种香味源于对面灰衣罩白衫的少女。
天亮前，她们起身告别。
方莫痕问她：“以后怎么找你呢？”
李逾颜笑道：“我暂时会在勋阳府呆上一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见到我。”
方莫痕现在也有点困了，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睡会儿了。”
李逾颜笑着额首，“我也回房了。”
方莫痕住在前面的楼，李逾颜往后面走去。
她行姿琅琅，拂袖推门而进，若无其事地锁上门。
房间里梨花木的桌子前坐着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那人是湖广清吏司刑部郎中王稀壬，他瘦骨如柴，两绺胡子如鼠须，旁边站着的是刑部尚书李益的亲信郑葆。
两人见了李逾颜，立马起身拱手道：“李大人，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李逾颜回了一礼，淡声道：“两位何时来的，久等了。”
王稀壬疑惑：“刚到一刻钟，李大人这是出去了一宿？”
李逾颜振袖坐下，嘴角勾起，“中秋月夜，佳人吹箫，闷在屋里睡觉，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郑葆笑了起来：“大人好雅兴，王大人也太多虑了。”
王稀壬不尴不尬地一笑，他是知道李逾颜的，行事乖张，手段狠辣，他可不信她只是出去赏月，怕是又去见了什么卖命人了。
李逾颜看了看郑葆，他是堂叔李益与自己联络的线人，李益现在身处京城，有什么事会派郑葆来，还拉上了那个獐鼠王稀壬？
她问郑葆：“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郑葆面色严肃，站起身来打开窗户探头看了看，又紧紧关上。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皇”字，压低声音说：“那位，驾崩了。”
李逾颜挑了下眉，看着桌上的水渍，“是吗？”她并不在意让这两个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转头对王稀壬讥讽道：“王大人，好福气啊，严党倒了你不仅安然无恙，还升了官，如今陛下驾崩，不知又要准备升几级官啊？”
她这翻谈笑把王稀壬吓得瑟瑟发抖，变了个脸色：“李大人这可不能乱说啊！”
他擦擦汗，一双鼠目转了转，明白过来：“下官往日猪油蒙心，投靠严嵩，多亏李大人点醒，严嵩一党迟早墙倒众人推，下官这才幡然醒悟。至于能升官发财，哈哈哈，要不是李大人一手提携，下官哪还有今日？”
他郑重的表态：“但凭李大人吩咐，下官愿为李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逾颜剜眼瞅着他，这獐鼠不知分寸，胆敢问她去做什么事，自己现在心情不错，只是敲打敲打他罢了。
她看向郑葆：“陛下驾崩，朝堂定是风云变幻，局势莫测，是否是裕王登基？”
郑葆垂手恭敬回答：“是，和大人想的一样。”
李逾颜手指扣桌：“裕王登基是最好的局面，不枉我费了些心思让堂叔拥护。”她忽然问道：“那天晚上，拟遗诏的有谁？”
郑葆为难道：“这个小人不知，老爷是刑部的，对此事并不清楚，左不过是内阁的人罢了。”
李逾颜坐直，攥紧手指，狠声道：“一群废物！李益是干什么的？我看他做官做糊涂了，别以为爬到尚书的位置就能沉溺享乐了。去查，这件事我必须知道！”
她越骂越急，其他两个人听她这样骂居然也见怪不怪，老老实实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李逾颜站起身来，在房内转了几圈，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不要紧，我大概能猜的到，徐阶虽然比严嵩办点实事，但心也是个黑的，如今大权独揽，先帝后事是他操办无可厚非。只是，我就不信他能不做什么手脚。”
她说：“那些内阁的老东西哪个是好相与的？肯定有人跳出来，跟徐阶作对，到时谁和谁是哪个阵营的就一目了然了。”
蓟粉大袖向后一抻，她勾起唇笑道：“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黎明消散，天光大亮，两个人悄悄出了聚缘楼。
晨起客栈门前，车马征铎，初秋的风露沾在行人的衣襟上。走南闯北的客商套起马鞍，打点行囊，准备再次上路。
方莫痕挽剑走下楼，单衣绑腿布，墨发高绑，露出皎白额头，鬓发略微带着湿意，出了园子恰巧看见了一袭绿色官袍绣黄鹂的李逾颜，不觉愣住了。
李逾颜从京城远下湖广，是有刑部要事要办的，一晚没睡，送走了那两个人，洗漱换了官服，一大早便要出去办案。
没想到抬头看见昨晚吹箫的温柔少女一身肃杀之气，那握着剑的架势她恍然以为是政敌派人刺杀自己的。
晦涩的目光从执剑少女挺秀的前额慢慢滑到握着剑的光洁小臂，开口招呼道：“痕儿，这么早出去啊？不多睡会儿？”
方莫痕看着昨晚结识的知音姐姐穿起了官袍，有些惊讶，露出笑意：“略休息了一会，我习惯早起练剑。”
又和李逾颜说，“吃早饭了吗？勋阳府的神仙叶凉粉好吃，你可以尝尝。”
李逾颜点点头，只问：“你是勋阳人？”
方莫痕温和的表情凝固一瞬：“对啊，逾颜，我们昨晚是不是忘记聊什么了。”
李逾颜大声笑了起来：“那我们昨晚忘记说的事可太多了，无碍，来日方长，咱们慢慢了解。”
拿剑的少女弯起黑眸，清晨露水中弥漫着槐花的气息，她侧身给李逾颜让路，微微一笑：“那么，我们等会见。”
客栈外的狱典站在马车旁，看见被朝堂赞誉为狠毒的李大人走了出来，脸上居然带着微笑，他大惊失色地低下头。
他明白了，难怪李大人不住驿馆，一定又是为了方便杀人吧。
恭敬地掀开帘子，李逾颜坐上马车，沉声道：“去知州府。”
“是。”
马车滚滚行驶而去。
李逾颜手搭在石桌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方莫痕，她觉得，这个人真是很有意思，问了名字只是为了称呼，根本一点没再询问自己的身份经历，反倒是大肆谈一些音律与天人合一的言论，有趣的是她很对自己胃口。
月亮渐渐西沉，谈话间天色蒙蒙亮，鸡鸣三遍，已经是五更天了。
温热的石桌蕴散着淡淡幽香，李逾颜一开始以为是附近的丹桂的气味，随着时间一长，她发觉这种香味源于对面灰衣罩白衫的少女。
天亮前，她们起身告别。
方莫痕问她：“以后怎么找你呢？”
李逾颜笑道：“我暂时会在勋阳府呆上一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见到我。”
方莫痕现在也有点困了，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睡会儿了。”
李逾颜笑着额首，“我也回房了。”
方莫痕住在前面的楼，李逾颜往后面走去。
她行姿琅琅，拂袖推门而进，若无其事地锁上门。
房间里梨花木的桌子前坐着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那人是湖广清吏司刑部郎中王稀壬，他瘦骨如柴，两绺胡子如鼠须，旁边站着的是刑部尚书李益的亲信郑葆。
两人见了李逾颜，立马起身拱手道：“李大人，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李逾颜回了一礼，淡声道：“两位何时来的，久等了。”
王稀壬疑惑：“刚到一刻钟，李大人这是出去了一宿？”
李逾颜振袖坐下，嘴角勾起，“中秋月夜，佳人吹箫，闷在屋里睡觉，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郑葆笑了起来：“大人好雅兴，王大人也太多虑了。”
王稀壬不尴不尬地一笑，他是知道李逾颜的，行事乖张，手段狠辣，他可不信她只是出去赏月，怕是又去见了什么卖命人了。
李逾颜看了看郑葆，他是堂叔李益与自己联络的线人，李益现在身处京城，有什么事会派郑葆来，还拉上了那个獐鼠王稀壬？
她问郑葆：“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郑葆面色严肃，站起身来打开窗户探头看了看，又紧紧关上。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皇”字，压低声音说：“那位，驾崩了。”
李逾颜挑了下眉，看着桌上的水渍，“是吗？”她并不在意让这两个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转头对王稀壬讥讽道：“王大人，好福气啊，严党倒了你不仅安然无恙，还升了官，如今陛下驾崩，不知又要准备升几级官啊？”
她这翻谈笑把王稀壬吓得瑟瑟发抖，变了个脸色：“李大人这可不能乱说啊！”
他擦擦汗，一双鼠目转了转，明白过来：“下官往日猪油蒙心，投靠严嵩，多亏李大人点醒，严嵩一党迟早墙倒众人推，下官这才幡然醒悟。至于能升官发财，哈哈哈，要不是李大人一手提携，下官哪还有今日？”
他郑重的表态：“但凭李大人吩咐，下官愿为李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逾颜剜眼瞅着他，这獐鼠不知分寸，胆敢问她去做什么事，自己现在心情不错，只是敲打敲打他罢了。
她看向郑葆：“陛下驾崩，朝堂定是风云变幻，局势莫测，是否是裕王登基？”
郑葆垂手恭敬回答：“是，和大人想的一样。”
李逾颜手指扣桌：“裕王登基是最好的局面，不枉我费了些心思让堂叔拥护。”她忽然问道：“那天晚上，拟遗诏的有谁？”
郑葆为难道：“这个小人不知，老爷是刑部的，对此事并不清楚，左不过是内阁的人罢了。”
李逾颜坐直，攥紧手指，狠声道：“一群废物！李益是干什么的？我看他做官做糊涂了，别以为爬到尚书的位置就能沉溺享乐了。去查，这件事我必须知道！”
她越骂越急，其他两个人听她这样骂居然也见怪不怪，老老实实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李逾颜站起身来，在房内转了几圈，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不要紧，我大概能猜的到，徐阶虽然比严嵩办点实事，但心也是个黑的，如今大权独揽，先帝后事是他操办无可厚非。只是，我就不信他能不做什么手脚。”
她说：“那些内阁的老东西哪个是好相与的？肯定有人跳出来，跟徐阶作对，到时谁和谁是哪个阵营的就一目了然了。”
蓟粉大袖向后一抻，她勾起唇笑道：“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黎明消散，天光大亮，两个人悄悄出了聚缘楼。
晨起客栈门前，车马征铎，初秋的风露沾在行人的衣襟上。走南闯北的客商套起马鞍，打点行囊，准备再次上路。
方莫痕挽剑走下楼，单衣绑腿布，墨发高绑，露出皎白额头，鬓发略微带着湿意，出了园子恰巧看见了一袭绿色官袍绣黄鹂的李逾颜，不觉愣住了。
李逾颜从京城远下湖广，是有刑部要事要办的，一晚没睡，送走了那两个人，洗漱换了官服，一大早便要出去办案。
没想到抬头看见昨晚吹箫的温柔少女一身肃杀之气，那握着剑的架势她恍然以为是政敌派人刺杀自己的。
晦涩的目光从执剑少女挺秀的前额慢慢滑到握着剑的光洁小臂，开口招呼道：“痕儿，这么早出去啊？不多睡会儿？”
方莫痕看着昨晚结识的知音姐姐穿起了官袍，有些惊讶，露出笑意：“略休息了一会，我习惯早起练剑。”
又和李逾颜说，“吃早饭了吗？勋阳府的神仙叶凉粉好吃，你可以尝尝。”
李逾颜点点头，只问：“你是勋阳人？”
方莫痕温和的表情凝固一瞬：“对啊，逾颜，我们昨晚是不是忘记聊什么了。”
李逾颜大声笑了起来：“那我们昨晚忘记说的事可太多了，无碍，来日方长，咱们慢慢了解。”
拿剑的少女弯起黑眸，清晨露水中弥漫着槐花的气息，她侧身给李逾颜让路，微微一笑：“那么，我们等会见。”
客栈外的狱典站在马车旁，看见被朝堂赞誉为狠毒的李大人走了出来，脸上居然带着微笑，他大惊失色地低下头。
他明白了，难怪李大人不住驿馆，一定又是为了方便杀人吧。
恭敬地掀开帘子，李逾颜坐上马车，沉声道：“去知州府。”
“是。”
马车滚滚行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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