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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将军与佳人

    清痕道人离了书院,明竹先生带着李清鸿去他的住处。

    李清鸿来到房间门口,古朴褐色的门,青色的窗,应该是用竹子做的,书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竹子,潇湘亭旁那可是一片竹林,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同门一样颜色的墙,左边是床,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右边有一台白色的桌子,各类用具摆放齐全。

    李清鸿显然是没想到条件会这么好,他和师父以前不是睡茅草堆,就是直接在路边角落里凑合一晚,想到师父,李清鸿难过起来,抬头看向明竹先生,发现明竹先生也在看他。

    明竹先生摸了摸李清鸿的头问道:“想师父了?”

    李清鸿:“嗯,尤其是我在这里享受这样的环境,而师父说不定还在外面经受风吹雨打,这么一想,我感觉我好像不是个好徒弟,让师父受苦,自己享福。”

    明竹先生说:“你能这么想就好,但你也不用担心,你师父为了追求自己的道人风骨而去,他内心也不会觉得苦,他一直以来带着你,压抑了太久,就好像一个人,穷了大半辈子突然有了钱,便会疯狂的买东西,仿佛这是一种报复,你师父应该也是这样,被束缚了太长时间,想要自由自在一次,也很正常。他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李清鸿点了点头。

    明竹先生:“再说了,你只要肯耐心听我教导,就是报答你师父。”

    李清鸿看着这间小屋,更加坚定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清痕道人自出了门,便想着先去寻个地方把饭钱挣了,他找了一处风水宝地,把破烂的卦幡往下一插,便像往常一样,等着生意上门,可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竟无一人来求卦。清痕道人不禁有些疑惑,看着高高的卦幡随风飘扬,破烂的幡面上还模糊的写着两个大字“清痕”,往常只要这两个字一亮出来,周围人便一哄而上,争着来卜卦。

    清痕道人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以往那些地方小,人们一看见卦幡便深信不疑,在这繁华的豫州城,自己这破烂的卦幡,已经无处缝补的衣服。此时说自己是那个名道清痕,哪个人会信?

    人们心中的清痕道人应该是皓首苍髯,走起路来恍若仙人下凡,怎会是眼前这个糟老头子?

    想到这里,清痕道人便打算回一趟书院。临走前清痕道人把一包银子给了明竹先生,那本来是为李清鸿准备的学费,可明竹先生慷慨,愿意无偿教导李清鸿。

    这银子不能做学费用,但清痕道人还是打算把他留给明竹先生,理由是李清鸿平日里的花销用度,不能由明竹先生出,再说一个老道士也用不了几个钱,自己还有赚钱的本事在身,这钱还是给李清鸿留下吧。

    没想到这么爱钱的清痕道人,把这一大包银子给明竹先生的时候,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

    清痕道人想先回去拿一点,买一身行头,这样才能挣到钱。

    节度使大堂。

    一位钦差大臣手捧圣旨,而面前跪着的,正是豫州节度使张轩。

    钦差大臣已经念完了圣旨,大意就是陈定平大将军南下剿匪,朝廷甚是感激,但豫州身居险地,不可无人驻守,现平东大将军董鳞得胜回朝,便命大将军董鳞驻守豫州,保护节度使大人和豫州百姓一方平安。

    说完,连看都不看张轩一眼,拿上圣旨起身就走,好像这里是什么腌臜地方一样。

    张轩对此甚是不满。如今的大夏,只要身份高一点,哪有一个守规矩的,大夏鼎盛时期,钦差大臣宣读圣旨后,要将圣旨给候旨的人,还要说两句客套话,而现在呢,直接拿上圣旨就走,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但是张轩也不敢有所表现,毕竟能当上钦差大臣,最不济起码也在朝中,而自己身在的地方,可是惹不起的。

    张轩坐着那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暗暗的思衬着,那圣旨必然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董鳞让皇上写的,为的就是在陈定平南征时,趁机在豫州城里踩上一脚,况且,董鳞三年来一直在和东边的渤海国打仗,刚赶回来,自然想赶快入局。

    正在沉思之时,突然下人来报:“大人,大将军董鳞已至城外,请节度使大人出城迎接。”

    “什么?”张轩气的脸色发白“我堂堂节度使,出城去迎接他?”

    可是坐下来想想,还是算了,四武将势大,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还是委曲求全吧,于是就出门去迎接那位大将军。

    节度使一出门,自然有百姓围观,虽然有捕快在撵人,但还是抵不住百姓人多,张轩的身后身旁跟了一群百姓,正好在清痕道人回书院的路上。

    清痕道人看的眼前这一幕,无论如何也平不了那颗想八卦的心,便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张轩到了城门口,众人才知道,原来是大将军董鳞来豫州了。

    清痕道人在人群中向董鳞那边望去,看见那为首的,想来必是董鳞。

    董鳞相貌平平,和陈定平的威武霸气,以及他儿子的英姿飒爽,都是比不了的。所以不同于那两人,董鳞看起来透着一种阴险,让人脊背发寒。清痕道人觉得董鳞的脸,确实和传闻一样,让人看着别扭。

    清痕道人心说:“怪不得。都说当朝四武将,分别为虎、豹、狼、狮。那陈定平是四武将之首,所对应的是虎位,这董鳞看起来如此阴险,应该就是那狼位。”

    虎、豹、狼、狮确实是形容当朝四武将,而相应猛兽也是结合了多方特点给出的。

    陈定平素来征战,威风凛凛,颇有王者风范,且麾下士兵皆如下山猛虎,最有名的莫过于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一种战阵,名曰飞虎阵,由弓手与枪兵组合而成,变幻莫测,危机四伏。

    而豹位所对应的是薛狄,此人用兵,向来是兵贵神速,善于急行军,且千里奔袭仍不疲,次次出其不意,其最有名的乃是那轻骑兵,名曰影豹骑。

    董鳞之所以对应狼位,因为他用兵不拘一格,十分狡诈,善用阴谋诡计,用尽一切办法打击敌人,而他麾下的狼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从西北之地募的的剽悍士卒,每个人都身经百战,浑身上下透着血气和一种阴寒之气。

    孙宣得狮位的原因是此人有勇无谋,实乃一介武夫,带兵的风格也就一个字“莽”,坚信绝对的力量能压倒一切,于是就培养了一支重甲军队,打法及其暴力残酷,名曰玄青狮印。

    虎、豹、狼、狮四军战力都十分强悍,所以天下才只有冯速和远在雍州的李陌寒两伙势大的贼兵,若是没有这四只军队,恐怕出来争天下的不止这两伙人,各地虽都有零零散散的叛军,但都成不了气候。唯有位于豫、青交界的白袍军,还有希望成为第三伙上得了台面的贼兵。

    另一边,李清鸿在明竹先生的书院里,正在打扫明竹先生房间。

    明竹先生说了,书院管饭,但是因为他没交学费,所以要给明竹先生做事来抵饭钱。

    李清鸿疑惑,他师父不是给了明竹先生钱吗?

    明竹先生却说:“那是住宿加教导费。”

    明竹先生还说:“你想要做大事,不能事事都靠你师父和我,你是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若是你习惯了寄人篱下的生活,那便永远也抬不起头。”

    于是李清鸿开始干活,他收拾好房间之后便出门去寻明竹先生,这一出门,便发现了一个身影,为他所不曾注意到的。

    那是一个女孩,应该也是明竹先生所收,住在一个和李清鸿那间一模一样的屋子里,只不过两间屋子中间,隔了一道细细的溪流,窄得一脚便能跨过。这一条小溪两旁分别有两间屋子,明竹先生这边已经住满,女孩那边倒是空着一个。

    那女孩注意到了李清鸿,抬起了头,这一抬头,李清鸿便看到了那姑娘的正脸。

    她长得真美呀,明眸皓齿,面色粉白,一弯柳眉如月,一双凤眼似钩。她打了个哈欠,眼泪沾湿了睫毛,便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让人顿生怜惜。玉白缀绿的长裙,看起来恬静淡雅,蓝白色的发簪,清冷高洁。粉白色的布鞋,在孤冷之中平添了一丝可爱。

    李清鸿被吸引住了,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人,上次去节度使大堂,那里的随便一个女下人就可以说是宛如天仙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好像有魔力一般,将李清鸿的目光粘在了自己身上,李清鸿怎么使劲也挪不开。

    正是看的入迷之时,明竹先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好看吧?”

    李清鸿吓了一跳,觉得十分尴尬,一时间语无伦次。

    明竹先生笑了,说:“看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问问她好不好看,看给你吓得。”

    李清鸿连忙点头道:“好看。”

    明竹先生却使坏问:“怎么个好看法?”

    没想到李清鸿当即做了一首诗:“碎光揉做佳人镜,繁星缀成勾魂情,银月沾得寒春水,无须粉黛鎏金铃。”

    李清鸿这首诗平仄有点不规范,毕竟他没有正规学习过,如今出口成章,看来天赋不弱。

    李清鸿问明竹先生她是谁。明竹先生沉默片刻答道:“她叫萧婕,五年前来到这里。”

    明竹先生停了下来反问道:“你可知他为何会在这里?”

    李清鸿自然是不知道。

    明竹先生咬紧牙关,愤恨的说:“当年大将军唐境锋出境抗击匈奴,却只有八千骑,纵使唐境锋再英勇无敌,也不免有身陷险境之时。”

    “有一次,唐境锋率一千人袭击敌营,在茫茫敌海中,自己与主力部队走散,四面八方皆是匈奴人,唐境锋已经做好为国牺牲的准备,他的亲兵营营长,要带人拼死护送唐境锋脱身,唐境锋不同意,便趁其不备将唐境锋打晕,让一名亲兵带着他,由自己带着亲兵营的六十四英雄,在胡虏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力竭而死。”

    “唐境锋回朝后,第一件事就是为那个亲兵营长以及那六十四人申请抚恤。可是那朝中的人啊!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发,在他们眼里,唐境锋出境迎敌就是一个笑话,那些铁骨铮铮的英雄,仿佛是卖杂耍的。一点点抚恤金,兵部推户部,户部推吏部。

    明竹先生长叹一声:“可怜大将军唐境锋,至死也没有为自己的兄弟,要来抚恤金。”

    明竹先生看向李清鸿:“而那个亲兵营长,姓萧。”

    李清鸿先是一诧,随即全都明白了。

    明竹先生接着道:“那个亲兵营长战死,而他父亲又无其他子嗣,战前他夫人产下一女,他夫人问这女孩该取什么名字,他说他希望战争胜利,就单名一个捷吧。他夫人说,可这是个女孩,于是他们便将“捷”字改为了“婕”。后来那个营长战死,他夫人悲伤过度,也相继离世,只剩他父亲抚养此女至五岁,便寿终正寝。此女便无人抚养,恰好我一位好友将此事告知于我,我便将她接入书院,一直培养至今。”

    李清鸿默默的在心中念了一遍“萧婕”这个名字。

    他觉得那个女孩一定是神仙下凡,不然怎么会只一眼,便让自己方寸大乱。

    他再次看向萧婕。

    只是一眼,如过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