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酒楼设宴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普度众生照耀着大地。
萧若星一觉醒来，只觉梦境清晰无比，宛若亲历，不由暗自神伤。霍小翠在院子里听见动静，顺手端起早就备好的脸盆，房门刚打开，她就乐呵呵地迎上前：“星哥，昨晚睡得惯不？”
“还好。”
“先洗把脸，早饭马上就好。”
“谢谢小翠。”
七成新的杉木盆儿，白生生的，轻巧结实，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洗脸巾窄而薄，也是白生生的，飘在凉浸浸的井水里，活像一片云。
待萧若星洗罢脸，用青盐水漱净口，霍老四便招呼他喝早茶。昨晚喝得不少，一杯热茶穿喉入腹，体内的酒气也消去大半，每个毛孔都透着说不出的舒坦。
霍小翠手脚利索地弄好一锅刀削面，用海碗盛着，面上摆几块羊肉，撒了香葱和油辣子，热气腾腾油香喷喷，看着就特别有食欲。为给萧若星留个好印象，她准备的早餐很丰盛，刀削面之外还有荞饼。
荞饼是在石板上烙的，烙饼的石板很讲究，面盆大小，青黑色。在乌柳村，几乎每家都有这样的石板，出自狼山特有的一种松软石料。村民们选取背阴背风的山崖撬取石料，弄回家砍削修整，再细细打磨成规矩的圆形，放火塘边烘烤两个月。经烘烤后的石板坚硬密实，火烧不坏，水浇不裂。
霍小翠把荞饼烙得焦香，吃的时候蘸点野蜂蜜，滋味甜润又带着荞麦的清香，极享受。就着荞饼喝的，是热乎乎的鱼汤。鱼是村民们称为肉滚子的一种小鱼，指头般粗细，肉质细嫩饱满，更难得的是刺少且软，不扎口喉。这鱼汤敖得特粘稠，白得跟奶似的，上边还浮着翠绿的葱花，几滴油星子。咬一大口荞饼，喝一口杂鱼汤，美得简直要冒泡。
吃罢营养早餐，萧若星道：“小翠，手艺不错嘛，挺喜欢弄饭做菜，是吧？”
“打小就喜欢。”小姑娘眼若翠玉般清亮。
“小翠，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让你在城里的大酒楼学厨艺。学成之后当大厨，工钱比在火锅馆当伙计高出不少。”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谢星哥。”霍小翠兴奋之余，不禁有些担心：“女孩子……也能当大厨？”
萧若星道：“我是老板，女孩子能不能当大厨，我说了算。”
霍小翠闻言，抿嘴嫣笑，眼里满是自信神采。
离开霍家，萧若星来到张大蛮子的养殖场，这里转转，那里看看，但见牛猪马驴羊鸡鸭鹅之类，品种繁多，数量庞大，场舍也宽敞清洁，井井有条。场里的雇工多是本村的乡亲，看见他来，分外热情。
正聊得火热，张大蛮子来了，雇工们立马噤声，该干嘛干嘛，可见张大老板的威望还挺高。
“哟，星儿这么早就来了，昨晚你当场喝趴下了，我以为你今儿个起不来呢。”
萧若星苦笑道：“蛮子叔，我今天真不能再喝了，现在还头晕呢。”
“行啊，不喝就不喝。”张大蛮子心想，这可由不得你，嘿嘿。
“蛮子叔，那几头病牛我都察看了，恢复得不错，你就放心吧。”
“那太好了！”
“我发现场里马养得比较少，是吧？”
“对，养得最多的是牛和猪。”
“可以多养些马。”萧若星道：“我打算在酒楼推出马肉。”
“马肉……能好吃么？”张大蛮子曾吃过一回马肉，感觉柴得很，还老大一股酸味，嚼起来也费劲，越嚼越硬。
“马肉好不好吃，关键看厨艺。”
“那行，我多养些马就是。”
“我过两天回去的时候，带上几匹。”
“没问题。”
马匹大致分三类。一为乘马，追求的是速度和耐力；二为驮马，讲究的是负重能力；三为挽马，注重点是牵引力。张大蛮子养的全是驮马，萧若星打算将其作为肉马使用。他还打算在《水城澜报》上免费刊登张家养殖场的广告，帮助其扩大知名度。
离开乌柳村那天，萧若星没有回镇上，而是带着霍小翠去了水城。翌日，老重庆大酒楼隆重推出几道新菜。白切马肠、马蹄冻，是他跟骆可安学的。骆世杰头回请他在高庙镇的如意酒楼吃饭，骆可安就弄了这两道菜，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于马肉，则被猪头大师精心卤制，弄得异常软烂鲜香。此外，还推出了马肉水饺和蒸饺，皆颇得食客青睐。
霍小翠在酒楼做了学徒，从最不起眼的杂役做起。萧若星对她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想最大厨，得一步步来，做好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杂事。
这天夜里，猪头大师忙活完最后一道菜，煞有介事地问大伙：“你们说，在水城地面上，咱老重庆酒楼是不是最火？”
曹洪烈眯着小眼思忖片刻，咂咂嘴道：“要说最火，恐怕还得是醉宵楼。”
“醉宵楼在哪？”
“南城走马街，打东边头一个酒楼就是。”
“这醉宵楼都有哪些招牌菜？”猪头大师敏而好学。
“哟，醉霄楼的招牌菜可都够邪乎的。”
霍小翠凑上前来，一脸不解道：“咋邪乎？”
曹洪烈看了她一眼，随后的讲述无比绘声绘色，极其血腥残忍。
招牌菜一：果木焖羊。在酒楼后院挖一大坑，坑底铺一层拳大的石头。用上佳的果木，主要是苹果木、梨木、枣木、柚木等，架起一堆火，烧红石头。把被缚的活羊扔进坑里，羊身盖满果木枝，埋土焖熟。焖制过程中，果木香气与羊肉融为一体，奇香无比。据说所用果木全是老木，有的还是百多年前的。
招牌菜二：五汁酒熏鸭。选几只鸭，关上三五天，不给吃喝，让其排尽屎尿秽物。弄一大铁笼子，里边生一盆火，放一盆精心调制的五味汁。把鸭关进笼里，用木棍驱使其绕火而行。盆火熊熊，鸭饥渴难耐，只得猛喝五味汁。酒楼伙计不时往盆火里添烈酒，酒助火势，鸭越行越快，直至被活活烤死。此过程中，五味汁深入鸭体内每个部位，酒香也熏得鸭肉别具风味。
招牌菜三：黄金美臀。精选肥猪一头，众人合力将其扑倒。而后轮流操木棒，反复击打猪屁股最肥厚处。此过程中，力度把握至关重要，千万不能打破皮，更不能打晕。肥猪吃痛，浑身的精华气血齐聚屁股最肥厚处。连续击打一个时辰后，用尖刀剜掉高高隆起的精华肉，洗净，抹秘制酱料，上笼蒸熟。此肉弹性奇佳，口感绝伦。
招牌菜四：无脂乳猪。选二十只乳猪关一块，每天宰杀一只。乳猪成天目睹同伴血流满地的惨状，吓得屎尿齐流，身上的脂肪嗖嗖融化。最后一只乳猪因接连十九天极度惊怖，身上不存一点脂肪。精心烹饪后，味极鲜美。
霍小翠听得小脸惨白，满是惊骇之色。
曹洪烈讪笑道：“我也没吃过这些丧天良的招牌菜，只是听人家说起过。吃这些菜的都是达官贵人，好多人还特爱看做菜的过程。”
猪头大师连连摇头：“亏他们看得入眼，吃得进嘴。”
“各位师傅辛苦哪，在聊啥呢？”萧若星来到厨房，一脸温颜微笑。
霍小翠道：“我们在说醉霄楼的招牌菜，这天杀的！”
萧若星目光扫视全场：“别人怎么做，我们管不了，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
众人诺诺称是。
“时辰不早了，酒楼准备打烊，大伙都回去歇着吧。猪头大师，小翠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没问题吧？”
猪头大师咧嘴一笑：“包在我身上。”
“曹师傅，明晚我要宴请一桌客人，由你主厨，务须拿出看家本领。”
“萧老板，你就放心吧。”曹洪烈一脸恭谨道。
“猪头大师，你也上一道拿手菜，鸿运当头。”
“好咧。”猪头大师喜不自禁。
同福客栈，林老板冲正欲出门的大老周道：“周老板，且慢。”
“林老板，不知有何见教？”大老周四十出头，身形魁梧，神情威猛，一部花白胡须直垂至胸。他是商队的头儿，走南闯北二十多年，每回途径水城都住在同福客栈，跟林老板也是老相识了。
当林老板说老重庆大酒楼萧老板明晚设宴，请他务必赏光时，大老周不由脸露讶色：“林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位萧老板。”
林老板笑道：“萧老板是新近崛起的商界奇才，年少有为，襟怀不凡，他早就想结识你这位声名远播的老江湖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老周登时脸泛悦容。商队最不缺的就是各类信息，他早就听说了萧若星的大名，也一心想要结识对方，先前不过是端端老江湖的架子罢了。
“噢，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林老板抿嘴一乐：“多谢周老板赏脸，明晚咱们不见不散。”
次日酉时，老重庆大酒楼解放碑雅间，宾主落座，亲切寒暄，互致问候。萧若星这边，除了林老板还有高捕头，他那一身黑红相间的捕快服无疑是在郑重宣告，东道主跟官府方面拥有良好而深厚的友谊。大老周带了个狼脸大汉同来，那大汉绰号野狼，身形彪悍，神情冰冷，一看就是个武功高手。
大老周认得高捕头，高捕头也见过他这商队的头儿，不过坐在一块说话，还是头一遭。两人嘴上都说着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言不由衷，毫无营养的的客套话，实则都略感尴尬。林老板作为中间人，打圆场很有一套，三两句就把气氛活跃开了。
萧若星俊朗潇洒的外型，富家子弟的衣饰，充满魅力的谈吐和风度，老重庆大酒楼的富丽堂皇，精美考究的风味佳肴，琼浆玉露般的玉冰清，雅间年轻女伙计如花的笑靥，水润的眸子，黄金比例大长腿所营造的香艳风情，给大老周烙下极其良好的第一印象。
“周老板，我这萧兄弟最近遇到点难事……”酒过三巡，林老板引入正题。
大老周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身旁的野狼像块石头一样沉默着，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周老板，打开窗户说亮话，我就不跟你兜圈子哪。”萧若星微一沉吟道：“我要马，能冲锋陷阵的战马。我知道，周老板你长年往返玉澜国和贝蒙国，一定能弄到草原上最好的骏马。”
“萧老板，我实在不明白，你一个生意人，要战马干嘛？”大老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似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也看个清清楚楚。
“我要对付马贼，没战马不行。”
“你要对付马贼？”大老周微微一震。行商途中，他的商队也不时遭遇马匪，好在雇有一批武士誓死护卫。野狼就是武士首领，商队的守护神。
“萧老板是高庙镇的民团首领，急需一批战马武装民团。”高捕头从旁介绍萧若星的另一个身份。
“不会吧，萧老板是高庙镇民团首领？”大老周眼中闪过一丝很奇妙的笑意：“高庙镇，那可是出了名的商业重镇，比这水城也差不了多少。”
“周老板，悍匪牛二死在谁手上，你知道吧？”高捕头的唇角荡漾着丝缕笑意。
“听说牛二死在一个少年英雄手里，莫非那人就是……萧老板？”
萧若星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小口，嘴角笑意浮现。煌煌烛光映耀下，清逸无尘的脸庞闪现着正气凛然的光芒。
贝蒙是北方草原民族建立的政权，疆域面积远超玉澜国。贝蒙人茹毛饮血，喜欢用敌人头骨制作酒器。他们把敌人的脑袋砍下后，剔净毛发皮肉，以眉眼为线横锯开，把脑浆和血掏出来，只留下头盖骨。清洗干净后，把头盖骨晾晒干，用牛皮包紧箍上铁圈，当酒碗使用。贝蒙人还有个变态嗜好，把骷髅头当战利品收藏。普通贝蒙人家的帐篷外，总是挂着一串串白森森的骷髅头。每逢客人到来，男主人都会一脸自豪地夸耀自己的军功。
每次去贝蒙国，大老周商队的骆驼、骡马都驮着玉澜国的茶叶、丝绸、布匹、瓷器、铁器等物品。回玉澜国时，会带着贝蒙国的大群牛羊马驼，还有一些毛皮、宝石、药材之类。不过，马皆为驮马，战马历来受贝蒙国严格管控，被抓住贩卖战马，是要坐大牢的。
“萧老板，你当真想要贝蒙国的战马？”大老周捋着直垂至胸的花白胡须，两眼精光闪闪。
“当真想要，做梦都想。”
“如果你当真想要，只有一个办法。”
“啥办法？”
“一个字，偷。”
“偷战马？”
“对，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大老周道：“你带人跟着我去边境线，悄悄潜入贝蒙国捕捉野马带回来。”
高捕头眉头纠结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双眼掠过阴冷的寒光：“一旦遇上贝蒙骑兵，只怕是凶多吉少。。”
萧若星倒吸一口冷气，沉默良久后，把目光投向高捕头：“我就不明白了，马贼哪来那么多的马，还都是高头大马，能冲锋陷阵那种，真是让人眼馋。”
高捕头沉吟道：“多是盗抢的官军战马，还有些跟周老板说的法子一样，是从贝蒙国偷来的野马，总之来路都不正。”
“竟然盗抢官军，这些王八犊子，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林老板愤然道。
野狼埋着头，一言不发地只顾喝酒吃肉，眼神中透着常人不可理喻的野性。
墙角的矮几上，一只青铜古鼎内燃着檀香，鼎盖的兽头口中缓缓吐着氤氲青烟。
萧若星一觉醒来，只觉梦境清晰无比，宛若亲历，不由暗自神伤。霍小翠在院子里听见动静，顺手端起早就备好的脸盆，房门刚打开，她就乐呵呵地迎上前：“星哥，昨晚睡得惯不？”
“还好。”
“先洗把脸，早饭马上就好。”
“谢谢小翠。”
七成新的杉木盆儿，白生生的，轻巧结实，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洗脸巾窄而薄，也是白生生的，飘在凉浸浸的井水里，活像一片云。
待萧若星洗罢脸，用青盐水漱净口，霍老四便招呼他喝早茶。昨晚喝得不少，一杯热茶穿喉入腹，体内的酒气也消去大半，每个毛孔都透着说不出的舒坦。
霍小翠手脚利索地弄好一锅刀削面，用海碗盛着，面上摆几块羊肉，撒了香葱和油辣子，热气腾腾油香喷喷，看着就特别有食欲。为给萧若星留个好印象，她准备的早餐很丰盛，刀削面之外还有荞饼。
荞饼是在石板上烙的，烙饼的石板很讲究，面盆大小，青黑色。在乌柳村，几乎每家都有这样的石板，出自狼山特有的一种松软石料。村民们选取背阴背风的山崖撬取石料，弄回家砍削修整，再细细打磨成规矩的圆形，放火塘边烘烤两个月。经烘烤后的石板坚硬密实，火烧不坏，水浇不裂。
霍小翠把荞饼烙得焦香，吃的时候蘸点野蜂蜜，滋味甜润又带着荞麦的清香，极享受。就着荞饼喝的，是热乎乎的鱼汤。鱼是村民们称为肉滚子的一种小鱼，指头般粗细，肉质细嫩饱满，更难得的是刺少且软，不扎口喉。这鱼汤敖得特粘稠，白得跟奶似的，上边还浮着翠绿的葱花，几滴油星子。咬一大口荞饼，喝一口杂鱼汤，美得简直要冒泡。
吃罢营养早餐，萧若星道：“小翠，手艺不错嘛，挺喜欢弄饭做菜，是吧？”
“打小就喜欢。”小姑娘眼若翠玉般清亮。
“小翠，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让你在城里的大酒楼学厨艺。学成之后当大厨，工钱比在火锅馆当伙计高出不少。”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谢星哥。”霍小翠兴奋之余，不禁有些担心：“女孩子……也能当大厨？”
萧若星道：“我是老板，女孩子能不能当大厨，我说了算。”
霍小翠闻言，抿嘴嫣笑，眼里满是自信神采。
离开霍家，萧若星来到张大蛮子的养殖场，这里转转，那里看看，但见牛猪马驴羊鸡鸭鹅之类，品种繁多，数量庞大，场舍也宽敞清洁，井井有条。场里的雇工多是本村的乡亲，看见他来，分外热情。
正聊得火热，张大蛮子来了，雇工们立马噤声，该干嘛干嘛，可见张大老板的威望还挺高。
“哟，星儿这么早就来了，昨晚你当场喝趴下了，我以为你今儿个起不来呢。”
萧若星苦笑道：“蛮子叔，我今天真不能再喝了，现在还头晕呢。”
“行啊，不喝就不喝。”张大蛮子心想，这可由不得你，嘿嘿。
“蛮子叔，那几头病牛我都察看了，恢复得不错，你就放心吧。”
“那太好了！”
“我发现场里马养得比较少，是吧？”
“对，养得最多的是牛和猪。”
“可以多养些马。”萧若星道：“我打算在酒楼推出马肉。”
“马肉……能好吃么？”张大蛮子曾吃过一回马肉，感觉柴得很，还老大一股酸味，嚼起来也费劲，越嚼越硬。
“马肉好不好吃，关键看厨艺。”
“那行，我多养些马就是。”
“我过两天回去的时候，带上几匹。”
“没问题。”
马匹大致分三类。一为乘马，追求的是速度和耐力；二为驮马，讲究的是负重能力；三为挽马，注重点是牵引力。张大蛮子养的全是驮马，萧若星打算将其作为肉马使用。他还打算在《水城澜报》上免费刊登张家养殖场的广告，帮助其扩大知名度。
离开乌柳村那天，萧若星没有回镇上，而是带着霍小翠去了水城。翌日，老重庆大酒楼隆重推出几道新菜。白切马肠、马蹄冻，是他跟骆可安学的。骆世杰头回请他在高庙镇的如意酒楼吃饭，骆可安就弄了这两道菜，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于马肉，则被猪头大师精心卤制，弄得异常软烂鲜香。此外，还推出了马肉水饺和蒸饺，皆颇得食客青睐。
霍小翠在酒楼做了学徒，从最不起眼的杂役做起。萧若星对她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想最大厨，得一步步来，做好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杂事。
这天夜里，猪头大师忙活完最后一道菜，煞有介事地问大伙：“你们说，在水城地面上，咱老重庆酒楼是不是最火？”
曹洪烈眯着小眼思忖片刻，咂咂嘴道：“要说最火，恐怕还得是醉宵楼。”
“醉宵楼在哪？”
“南城走马街，打东边头一个酒楼就是。”
“这醉宵楼都有哪些招牌菜？”猪头大师敏而好学。
“哟，醉霄楼的招牌菜可都够邪乎的。”
霍小翠凑上前来，一脸不解道：“咋邪乎？”
曹洪烈看了她一眼，随后的讲述无比绘声绘色，极其血腥残忍。
招牌菜一：果木焖羊。在酒楼后院挖一大坑，坑底铺一层拳大的石头。用上佳的果木，主要是苹果木、梨木、枣木、柚木等，架起一堆火，烧红石头。把被缚的活羊扔进坑里，羊身盖满果木枝，埋土焖熟。焖制过程中，果木香气与羊肉融为一体，奇香无比。据说所用果木全是老木，有的还是百多年前的。
招牌菜二：五汁酒熏鸭。选几只鸭，关上三五天，不给吃喝，让其排尽屎尿秽物。弄一大铁笼子，里边生一盆火，放一盆精心调制的五味汁。把鸭关进笼里，用木棍驱使其绕火而行。盆火熊熊，鸭饥渴难耐，只得猛喝五味汁。酒楼伙计不时往盆火里添烈酒，酒助火势，鸭越行越快，直至被活活烤死。此过程中，五味汁深入鸭体内每个部位，酒香也熏得鸭肉别具风味。
招牌菜三：黄金美臀。精选肥猪一头，众人合力将其扑倒。而后轮流操木棒，反复击打猪屁股最肥厚处。此过程中，力度把握至关重要，千万不能打破皮，更不能打晕。肥猪吃痛，浑身的精华气血齐聚屁股最肥厚处。连续击打一个时辰后，用尖刀剜掉高高隆起的精华肉，洗净，抹秘制酱料，上笼蒸熟。此肉弹性奇佳，口感绝伦。
招牌菜四：无脂乳猪。选二十只乳猪关一块，每天宰杀一只。乳猪成天目睹同伴血流满地的惨状，吓得屎尿齐流，身上的脂肪嗖嗖融化。最后一只乳猪因接连十九天极度惊怖，身上不存一点脂肪。精心烹饪后，味极鲜美。
霍小翠听得小脸惨白，满是惊骇之色。
曹洪烈讪笑道：“我也没吃过这些丧天良的招牌菜，只是听人家说起过。吃这些菜的都是达官贵人，好多人还特爱看做菜的过程。”
猪头大师连连摇头：“亏他们看得入眼，吃得进嘴。”
“各位师傅辛苦哪，在聊啥呢？”萧若星来到厨房，一脸温颜微笑。
霍小翠道：“我们在说醉霄楼的招牌菜，这天杀的！”
萧若星目光扫视全场：“别人怎么做，我们管不了，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
众人诺诺称是。
“时辰不早了，酒楼准备打烊，大伙都回去歇着吧。猪头大师，小翠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没问题吧？”
猪头大师咧嘴一笑：“包在我身上。”
“曹师傅，明晚我要宴请一桌客人，由你主厨，务须拿出看家本领。”
“萧老板，你就放心吧。”曹洪烈一脸恭谨道。
“猪头大师，你也上一道拿手菜，鸿运当头。”
“好咧。”猪头大师喜不自禁。
同福客栈，林老板冲正欲出门的大老周道：“周老板，且慢。”
“林老板，不知有何见教？”大老周四十出头，身形魁梧，神情威猛，一部花白胡须直垂至胸。他是商队的头儿，走南闯北二十多年，每回途径水城都住在同福客栈，跟林老板也是老相识了。
当林老板说老重庆大酒楼萧老板明晚设宴，请他务必赏光时，大老周不由脸露讶色：“林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位萧老板。”
林老板笑道：“萧老板是新近崛起的商界奇才，年少有为，襟怀不凡，他早就想结识你这位声名远播的老江湖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老周登时脸泛悦容。商队最不缺的就是各类信息，他早就听说了萧若星的大名，也一心想要结识对方，先前不过是端端老江湖的架子罢了。
“噢，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林老板抿嘴一乐：“多谢周老板赏脸，明晚咱们不见不散。”
次日酉时，老重庆大酒楼解放碑雅间，宾主落座，亲切寒暄，互致问候。萧若星这边，除了林老板还有高捕头，他那一身黑红相间的捕快服无疑是在郑重宣告，东道主跟官府方面拥有良好而深厚的友谊。大老周带了个狼脸大汉同来，那大汉绰号野狼，身形彪悍，神情冰冷，一看就是个武功高手。
大老周认得高捕头，高捕头也见过他这商队的头儿，不过坐在一块说话，还是头一遭。两人嘴上都说着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言不由衷，毫无营养的的客套话，实则都略感尴尬。林老板作为中间人，打圆场很有一套，三两句就把气氛活跃开了。
萧若星俊朗潇洒的外型，富家子弟的衣饰，充满魅力的谈吐和风度，老重庆大酒楼的富丽堂皇，精美考究的风味佳肴，琼浆玉露般的玉冰清，雅间年轻女伙计如花的笑靥，水润的眸子，黄金比例大长腿所营造的香艳风情，给大老周烙下极其良好的第一印象。
“周老板，我这萧兄弟最近遇到点难事……”酒过三巡，林老板引入正题。
大老周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身旁的野狼像块石头一样沉默着，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周老板，打开窗户说亮话，我就不跟你兜圈子哪。”萧若星微一沉吟道：“我要马，能冲锋陷阵的战马。我知道，周老板你长年往返玉澜国和贝蒙国，一定能弄到草原上最好的骏马。”
“萧老板，我实在不明白，你一个生意人，要战马干嘛？”大老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似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也看个清清楚楚。
“我要对付马贼，没战马不行。”
“你要对付马贼？”大老周微微一震。行商途中，他的商队也不时遭遇马匪，好在雇有一批武士誓死护卫。野狼就是武士首领，商队的守护神。
“萧老板是高庙镇的民团首领，急需一批战马武装民团。”高捕头从旁介绍萧若星的另一个身份。
“不会吧，萧老板是高庙镇民团首领？”大老周眼中闪过一丝很奇妙的笑意：“高庙镇，那可是出了名的商业重镇，比这水城也差不了多少。”
“周老板，悍匪牛二死在谁手上，你知道吧？”高捕头的唇角荡漾着丝缕笑意。
“听说牛二死在一个少年英雄手里，莫非那人就是……萧老板？”
萧若星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小口，嘴角笑意浮现。煌煌烛光映耀下，清逸无尘的脸庞闪现着正气凛然的光芒。
贝蒙是北方草原民族建立的政权，疆域面积远超玉澜国。贝蒙人茹毛饮血，喜欢用敌人头骨制作酒器。他们把敌人的脑袋砍下后，剔净毛发皮肉，以眉眼为线横锯开，把脑浆和血掏出来，只留下头盖骨。清洗干净后，把头盖骨晾晒干，用牛皮包紧箍上铁圈，当酒碗使用。贝蒙人还有个变态嗜好，把骷髅头当战利品收藏。普通贝蒙人家的帐篷外，总是挂着一串串白森森的骷髅头。每逢客人到来，男主人都会一脸自豪地夸耀自己的军功。
每次去贝蒙国，大老周商队的骆驼、骡马都驮着玉澜国的茶叶、丝绸、布匹、瓷器、铁器等物品。回玉澜国时，会带着贝蒙国的大群牛羊马驼，还有一些毛皮、宝石、药材之类。不过，马皆为驮马，战马历来受贝蒙国严格管控，被抓住贩卖战马，是要坐大牢的。
“萧老板，你当真想要贝蒙国的战马？”大老周捋着直垂至胸的花白胡须，两眼精光闪闪。
“当真想要，做梦都想。”
“如果你当真想要，只有一个办法。”
“啥办法？”
“一个字，偷。”
“偷战马？”
“对，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大老周道：“你带人跟着我去边境线，悄悄潜入贝蒙国捕捉野马带回来。”
高捕头眉头纠结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双眼掠过阴冷的寒光：“一旦遇上贝蒙骑兵，只怕是凶多吉少。。”
萧若星倒吸一口冷气，沉默良久后，把目光投向高捕头：“我就不明白了，马贼哪来那么多的马，还都是高头大马，能冲锋陷阵那种，真是让人眼馋。”
高捕头沉吟道：“多是盗抢的官军战马，还有些跟周老板说的法子一样，是从贝蒙国偷来的野马，总之来路都不正。”
“竟然盗抢官军，这些王八犊子，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林老板愤然道。
野狼埋着头，一言不发地只顾喝酒吃肉，眼神中透着常人不可理喻的野性。
墙角的矮几上，一只青铜古鼎内燃着檀香，鼎盖的兽头口中缓缓吐着氤氲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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