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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孙谖

    “本侯不在京时,有人代本侯教训儿子,本侯心领了,如今,本侯尚在京中,怎么还有人替本侯教训部下?你们这些女大人是否都这般......好事?”

    嵇霰在内众人只垂首不言。

    孙谖从不远处步步走进纷争中心,眼睑微低,嵇霰便双手奉上方才夺下的宝剑。

    “杨滟,兵刃是可随意朝着妇孺的?”

    那小将面有愧色,正要请罪,众人也以为此番就算平歇,顿时剑鸣铮铮,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人砍去,众人皆失色。

    寒风锻过的利刃紧贴徐越卿脖颈,再施一分力气便可见血封喉。

    突生变故,嵇霰、赵昭皆大惊失色,孙谖抬手之际便朝着那人方向前去,却还是没来得及将那人推远。

    嵇霰意图将徐越卿从利刃边拉开,可只要她动一步,那剑便逼一寸,近乎陷进皮肉。

    赵昭神情紧张地盯着孙谖,局面如此,她劝与不劝进退两难,人命要紧,吞咽下口水:“侯爷,这位徐姑娘乃是淇东徐家的女儿,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圣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交代?徐姑娘攻其不备,本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此之谓公平,是吧,嵇大人?”

    嵇霰不欲作答,只能默然以对。

    徐越卿半眼不错地回望着面前不住审视自己的花甲老将,方才太后面前不能抬头直视,如今是能仔细看上一看,与太后五分相似的正气面孔满是沟壑,终年操劳的缘故,看着比之年长些太后还要老上五六岁,一身利落袍服,不掩年轻时的傲岸姿态。

    她在打量孙谖,孙谖何尝不是如此,在场诸人都知自己不可能真杀了此女却还是惊慌,方才夺下杨滟剑时看她修为那身形分明修为不低,怎么连自己的剑避也不避,甚至是连下意识的躲闪都没有。

    这方空气凝沉,压着众人透不过气来,刚才有意寻悻的杨滟也不敢粗声喘气,侯爷事前也没同他说过会这般啊。

    僵持良久,孙谖随意挽了个剑花将剑扔给身后的杨滟:“徐姑娘临危不惧,路掌门果真是教导有方,不似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刀枪棍棒什么都不通。”

    “孙侯谬赞,徐某不过空有些功夫傍身。”

    “徐姑娘这话怕也是说得有些满了,你在京中立身难道真靠的是一身本事?一身本事的人天下多了去,你以为你为何能白衣与本侯对面而语?”

    孙谖沙场杀伐多年,阅尽千帆之后原不该与同自己女儿、孙女年纪一般大的娃娃见识,不过又是个自诩清流、以为从未沾过家族荣光而批驳他人的庸才罢了,他见过太多了,家道中落的也是骂得最恨的那些。

    然而,徐越卿在京中这样狂妄不也正是借了淇东徐家的势、轻微山路明州的名吗,起身不正,她又有何脸面指责他人?

    “还是说,你仗的是和皇室以及长孙家的姻亲?”

    三问,每一句都是诘难,偏生徐越卿无言以对,自己性情乖张并非真的不通人事,他人诸多忍让并非因徐越卿这人,而是因徐这个姓氏、路明州徒弟这个身份,若是这些帽子通通摘掉,莫说堂而皇之地站在这儿与孙谖唇枪舌剑,连那执明府的大门她都难以扣动。

    赵昭却道:“英雄不问出处,本朝已废除贩夫走卒之子不能科举的律法,任人唯贤才是正道,任她是十望之一出身,堪当重任便不能否决她自身之功。”

    “那你又当这满府科考进来的女官们是什么?”孙谖两指捋捋花白的胡子,背过身去不再同她们纠缠,唤上杨滟便大步离开。

    赵昭意欲再辩,嵇霰拦着她莫要再生事端,孙谖不愿为难,她们哪有上赶子往上凑的道理,况孙谖所言不错,哪怕是执明府中官阶最低的小吏与他争执都好过这两个家世显赫又不以为是的。

    孙侯既从太后身边离开,嵇霰便安抚二人先当差再谈其他

    赵昭气不过,雪白的脸蛋像是被身上的火红燎到一般也少了起来。

    “越卿,带她过去,”嵇霰喝退其她看热闹的女子,又推搡了把怒气不散的赵昭,“原本说的也不是你,你倒比她更气。”

    “我倒希望是冲我来的,徐越卿个闷葫芦三句就给噎住了,他孙谖也是袭的爵,孙明镜得意至今也是靠的祖宗荫庇。”

    “赵昭,慎言,他那一身军功并非你可评判。”

    徐越卿捏住赵昭臂膀,将她往后拖了几步:“他说的并不错。”赵昭的官职、自己得以站在这处无需受到任何责罚都并非因自身缘故,名不正言不顺,再闹只怕府中人更加看不起。

    赵昭恨恨咬牙,甩开徐越卿钳制,向着西门而去:“他说的是不错,那我也不服,行止再放诞也好过那些作奸犯科之人。”

    嵇霰摇头,示意徐越卿跟上,提醒她莫要让赵昭在太后跟前胡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这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照看另一个还不知如何呢,又跟在二人后头亲自叮嘱林祎。

    夜间,万事毕后,嵇霰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悉数转告长孙畏。

    长孙畏不知作何神情,倦容之中满是无奈:“口头官司上的胜负有何了不得,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

    “她们尚年轻又是不知忍气吞声的脾性。”

    “忍气吞声,她们何曾学会忍气吞声了?孙侯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教训教训她们也好。”即便今日孙谖的那番话是对自己言说的,长孙畏也无办法反驳,只能领受。

    案前烛火微动,晃得长孙畏略有些头疼,哀叹一声,扶额摆手,不愿多言。

    “尊首是为了几位大相公而心烦?”

    现朝中诸臣多是几位大相公的门生,张翼、李兼二位久病不出不过担个名字罢了,长孙恒托病在家,其余几人除却崔斌之崔公之外无人再上折子弹劾孙谖。

    这几人不是原先与故去的老侯爷有故交便是与孙谖有故交,或是先帝在时受过太后娘娘恩惠,未免后人批其忘恩负义,遂选择闭口不言。

    他们这些人不说话,那么朝臣也鲜少再有敢带头弹劾孙谖之人,如今强出头的唯有执明府和一众言官、谏官,真乃是势单又力薄、人微且言轻。

    “那几位年纪略大些的相公们自然是念旧的,孙家固然要倒,不去雪上加霜、全乎自己情谊也难以怪罪,只不过推了我们和言官谏官如火坑。”

    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孙家如今尚是轰轰烈烈,外人眼中哪看得出什么大厦将倾,不过多是顺势而为。

    “尊首意欲何为?”

    “自明日起,除了秉奏平常事务的奏折一概再不往上呈送,吩咐她们,日后三日莫要再和孙谖、孙明镜等再起冲突,能避则避。”

    “只怕府里的人不服气,会向您讨要说法,那时您又该如何解释?”今日孙谖部下毫无理由便强闯执明府已触众怒,再放任自流,只怕难以服众。

    “无需解释,自明日起,我不会再来府衙,你与非同操持即可。”

    “尊首要做什么?”

    “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