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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争渡

    卫玹虽然功夫不如石全,但两个男人打一个女子,毕竟是占了便宜。那“虚实相济”需要双手迭出,方有一虚一实之变幻,现在要分身对付卫玹,虚实不济,威力顿时少了七成。

    男子又开口指点:“‘迨天阴盛雨,烟茫拟幽灵’,下一句是什么?”女子答道:“‘乌啼明开路,昏林暗惊心’!”

    男子问:“这一句关键何在?”女子回答:“是‘迨’和‘暗’两字。”

    她一答出口立时醒悟过来,喜道:“是了!多谢师哥提醒!”她和男子对答同时双手不停,此时又生变化,时而攻向石全,时而对空击掌,却不对卫玹出招。

    卫玹以为女子欲先击溃石全再来对付自己,心想:“石大哥都打不过你,我更加打不过。须趁着你和大哥对攻时从旁偷袭,才有胜算。”于是朝女子身侧破绽之处猛击一掌。

    谁知刚一出招,女子柔身一侧,刹那间方才看似无用的空掌都似活过来一般扭头反扑,将卫玹团团围住。石全大吃一惊,急进两步去挡,却已来不及了。

    突然一只枯手猛地抓住卫玹背心向后回拉,另一只枯手向前连点七次,将左侧的掌风全部挡下。右侧却鞭长莫及,分别有三掌落在了卫玹身上。

    吕清笑道:“四弟莫怪,为兄方才凝神静观敌人掌法,出手慢了一点。伤到没有?”

    卫玹道:“没事,这丫头掌风虽然凌厉,但力道却软绵绵的。”

    吕清点点头,双目一凝,飞身探手抓住女子双腕。女子万没想到这瘦骨如柴的矮子出手如此迅捷,大惊之下失声道:“师哥!”

    吕清本想问她几句话,并无什恶意。然而眼角人影一晃,打来一掌,耳畔登时风声大作。吕清暗叫一声:“好快!”急忙松开女子,双臂怀胸抱出,迅如闪电,正是双龙派的盘龙手。两人眨眼之间拆了十招,每拆一招男子便护着女子后退一步,口中还道:“双龙派的盘龙手!果然名不虚传!”

    吕清与男子交手后脸色大变。石全、卫玹赶上来问:“二哥受伤了吗?”吕清摇了摇头,拱手对那对男女道:“在下石泉帮二当家吕清,这位是四..是在下的结义四弟卫玹。帮主石全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敢问两位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所为何来?”

    那女子微微侧头,两眼弯作一对月牙,笑道:“方才我已说过,若你们帮主胜了我,我才告知姓名。他既然没胜,你凭什么问我名字?”

    吕清微笑道:“那么我来领教姑娘高招。”

    女子自知不是他对手,打了个哈欠,故作慵态道:“本姑娘乏了。之后就由我师哥代劳吧。”

    男子上前一步:“二当家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圈子了。此来特为一个人:敢问贵店近日可有一位年轻公子到访?”

    吕清摇头道:“本店每日来来往往这许多人,年轻公子并不罕见,究竟是哪一位?”

    男子道:“此人腰佩长剑,胸口坠玉,衣着华丽,身边总有两个侍卫。无论去哪里都是这般,只要见过绝不会不知道。”

    吕清今日刚回来,并不清楚,于是看向石全。石全大声说:“在下从未见过什么年轻公子。我们做的清白生意,又不是吃人的黑店!”

    男子轻声冷笑:“帮主做的自然是没本钱的好生意。我知道此人就在店中,他与我等关系重大,只要帮主交出此人,要我们赔礼道歉,是打是罚,一切好说。可若是你们定要隐瞒到底,我们也只好无礼了。”

    石全斜眼瞧着他道:“怎么个无礼法?”

    男子亮目圆睁,登时凶光大盛,道:“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帮主真的要为了一个外人,置石泉帮于危难吗?”言下之意,竟似要灭了石泉帮。

    石全听罢哈哈大笑:“石泉帮虽小,还不至于怕了你!我们并非地头蛇,但你们又算哪门子强龙?在下不才,行走江湖却有二十年,还不至于被黄口小儿的三句话吓住!”

    一阵脚步声急,钱有道带着二十几个人冲上楼,人人手里都拿了兵器,将一男一女团团围住。钱有道将一把长剑交在吕清手中,另一把长剑递给卫玹,再递给石全一把钢刀。吕清留心观察两人,竟见两人仍然笑脸盈盈,还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颇感吃惊,也不禁在心里嘀咕:“你们武功再高,想赤手空拳对付二十来把刀剑,只怕也不容易。但刚才他那几掌怪异之极,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他心中不安,见众弟兄寒刀凛凛,只待石全一声令下便挥刀而上,忙抢先道:“两位与我帮无冤无仇,何必闹成这副局面。石泉帮不会任人欺辱,也不去欺负别人。你们要是改了主意,愿意自行离开,今日之事,权当误会。”说罢让出了一条路。

    吕清让了,石全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大家也都知道吕二当家足智多谋,虽然人人愤怒,但都将刀尖放低了一些。谁料女子却叫道:“师哥,人家既然不肯说,咱们还不能自己去找么?”

    男子道:“你看这许多刀剑都指着咱们,还怎么去找?”

    女子侧脸笑道:“确实不太方便。那便请他们放下兵器,不就行了?”

    男子笑道:“嗯,你这请法,不动嘴也不动舌头,对不对?”

    女子笑声如铃:“动嘴动舌可有多累?要是说了半天,人家反悔了,岂不是白费工夫?不如一劳永逸,帮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两人一唱一和,全然没把石泉帮众人放在眼里。石全、卫玹都眼里冒出火来,唯独吕清沉云黯淡,始终紧盯着男子的眉眼。猛地看到男子瞳孔一震,刹那间露出一种狡黠之色,跟着鬓角飘动,男子已突入刀剑丛中。

    大伙儿给他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惊慌呼喝中匆忙举刃。然而男子身法奇快,步伐左飘右逸,身影忽高忽低,十几个人竟没有一人能砍中。他双掌疾拍,掌风凌厉,招式更比女子多出无穷变化,甚是怪异狠辣。片刻间一多半人已被打倒。男子打到一半,猛然掉转,斜刺里向石全袭来。

    吕清早有准备,立刻出剑横截。剑尖微颤,剑身嗡嗡作响,乃是双龙派三大绝技之一的“虎啸龙吟”。他心知对方武功远胜于己,因此第一招便用了拿手绝技。

    男子闻声顾盼,见吕清招式迅捷利落,不禁赞道:“好剑法!素闻双龙派迅疾如风,招招势若雷电,果真不凡!”伸出一只手掌迎击,脚下竟丝毫不缓。

    这一掌迎头对准了吕清头顶的百会穴,吕清微侧躲开。男子趁机飞起一脚,踢偏吕清剑尖,就这么稍一借力,仍旧朝石全攻去。

    石全横刀护住面门。然而男子出手快极,没等石全看清,左胸神藏穴上已被重重拍了一掌。这一掌之力凝聚不散,透入肌骨。石全闷哼一声跌坐在地,半晌不能起身。

    吕清和卫玹齐声惊呼:“石大哥!”同时出剑。两人都是双龙派剑法,讲究以快制胜,招式简单却极有威力。大堂里顿时剑影婆娑,寒光闪闪。男子来不及再补一掌,遁身闪避,在桌椅中穿梭游走。吕卫两人追上急攻,越打越快,但就是伤不到男子。

    吕清暗自心惊,寻思:“这人武功好不怪异!他轻功虽好,却也没比我快多少,只是掌法虚实难料,以致我和四弟的剑招一大半都落了空。这是什么掌法?我怎么从没见过?”

    眨眼之间三人已拆了四十多招,其中吕清出了三十招,卫玹出了十招。第十招上卫玹虚刺一剑“引蛇出洞”,男子寻隙一掌劈落卫玹长剑,纵身跃出,逃掉吕清的三招连刺,半空中踏墙空翻,双掌一前一后双双落向石全。

    石全看出前掌为虚,后掌为实,单手握刀砍向后手。不料男子双掌一合一开,刹那间掌势全无,哪还有什么虚实之分?石全正自惊诧,男子突然双掌齐出,直直拍在石全的刀身上,这是摆明了不下杀手。可这一掌威力甚巨,石全握刀处被一击震裂,钢刀“铛啷”掉在地上,虎口流血不止。

    男子十分得意,大笑道:“师妹,我这一招‘虚实相济’如何?这一‘断’一‘深’顷刻间使出,与循序渐进地使出,感受可大为不同。”

    女子微笑道:“好,这一招算你理解的深。那第二招‘烟盛林深’你又用的有什么不同?”

    吕清见卫玹石全先后受伤,惊怒交加,提剑直刺男子后心。男子趁机道:“‘迨’和‘暗’两字关键,你还没有融会贯通。师妹记住:‘迨’非慢,‘暗’非阴,瞧好了!”

    他离吕清足有十步之远,突然连发数掌,掌风忽近忽远,掌力也忽盛忽衰,无从判断,吕清只能乱剑狂挥,但求以剑风护身。男子左右一晃,陡然逼近,登时掌风大盛,顷刻间似有千百只手掌同时攻来,叫人无法可守,无路可逃,亦不知道哪一掌是真,哪一掌是假。

    吕清手中的剑快到已经停不下来,突然左肩一股巨力扑到,撞得他飞出丈余。吕清左肩负伤,却暗自庆幸:“适才我剑法大乱,已全然看不见他的掌势。他若想取我性命,当真易如反掌。好在他没有杀我之心。”

    男子收掌站定,气息丝毫不乱,对女子道:“掌势如雨,掌风如林,雨林烟盛,因此将这一招称作‘烟盛林深’。千百掌之中只有一掌是真,叫人无可分辨。此是快中有迨,明中有暗之法。”

    女子拍手道:“打得好!郎爸也真偏心,教给你的怎么总比教给我的多

    男子道:“师妹,你怎么不说师父打我,罚我,逼着我日夜习练?”

    女子眨着大眼睛道:“郎爸逼着你练,却不逼着我练,那不就是教给你的多,教给我的少?”说完笑吟吟地看着他。男子无可反驳,只能点头苦笑。转身对石全说:“石帮主,我再问你一次,你可见过一个富家公子,腰佩长剑,胸前坠玉,金冠束发,身边还有两个侍卫?”

    石全见连吕清也败在他们手下,这才知道对方武功之高。此刻面如死灰,道:“再问我,我也不知道。你们若是不信,这酒楼就这么大,随便你们去搜。”

    男子脸色一沉:“石帮主,你当真不说?”

    石全怒道:“我没见过,有什么可说?”

    男子脸上抽动,神情诡异,道:“好。你既如此说,此人想必已经离开了。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现在我有第二件事,这一件帮主断然可以做到。”

    石全忍住火气问:“什么事?”

    男子上下环顾酒楼,似笑非笑地拱手道:“这间聚八方造的甚好,名字取得也妙,位置优佳。在下的不情之请,便是想帮主将这栋酒楼相赠!”

    此话一出,石泉帮上下无不惊怒交加。卫玹更是脱口而出:“做梦!有种你就把我们都杀了。看看这朗朗乾坤,杭州城闹市之中,能不能任你们胡来!就算我们都被你杀了,官府一来探查,定将酒楼收走,也绝落不到你手里。大家死在一起,正好应了结拜时‘同年同日死’的誓言,也不枉兄弟一场!”大伙儿听他说的激昂,都大发豪气,齐声喝彩。男子冷笑着哼了一声。

    石全则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像苍蝇般纠缠了一天,就是为了这间酒楼!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众人都大吃一惊。有人急道:“帮主,不能便宜了这小子!”有人呼喝:“咱们辛辛苦苦拼来的酒楼,岂能拱手送人!”还有人道:“他妈的,跟他拼了,最多不过是个死呗!”

    石全朗声高喊:“弟兄们,石全无能,碌碌半生,也不过为大家拼得这点产业。大不了再拼半辈子就是了,岂能为了一栋酒楼叫大家去死?四弟固然说的壮烈,大伙儿若真死在一起,倒真不寂寞。但这样死法,有什么好?”

    有人叫道:“就这么认输,岂不窝囊?”又有人附和道:“对!绝不能认输!”

    石全站直身子,英气盎然,大声喝道:“打架有输有赢,成大事者不计一时胜败,窝囊什么?大家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今日随随便便都死了,没了日后东山再起、一雪前耻的机会,那才是真的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