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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 令人行妨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来到灵隐寺下。老程抬头看了一眼,心想:“等会儿回来,就从这里上去。今天多买点香火,孙儿的跛脚一定就能好了。”

    他正在琢磨到时候该买多少香火,究竟是五百,还是一千贯,又或者咬咬牙买两千贯。一晃神儿发现路中间站着一个高个儿僧人,手握佛珠,身披大红袈裟,头上有九个戒点香疤。他闭目不动,面带微笑,容祥性和,眉目清秀,细白的皮肤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但若能发现他眼角鼻翼旁的细纹,便不难猜出他已有四十好几。

    老程刚要张口让他让开,突然想到:“中午就要来上香了,若是这位师父正巧是灵隐寺的僧人,可不能得罪。”于是慢慢停车。

    卫玹跟在车后,见老程拽着缰绳刹车,急忙赶上来喝道:“老程,不要停车!快走!”

    老程轻生道:“官人,可不能冲撞了佛爷。”说着向前一指。

    卫玹挥鞭道:“那僧人吃饱了闲的,在这里念佛!我去叫他让一让!”

    老程吓得跳下车拦住:“官人!可使不得。容老汉我去问问他。也许这位师父正在路上化缘,给一点钱就打发了。”

    老程走近那僧人,双手合十敬礼道:“师父,我们的马车要从这里过去,麻烦您让一让,可好?”

    那僧人微笑相视,轻声道:“施主是赶车的?还是坐车的?”

    老程实实在在回道:“老汉是赶车的,车里是咱家的大娘子。咱家的官人骑在马上,他一向乐善好施的,师父若是化缘,我就通告一声。”

    那僧人道:“施主家官人的名讳,可方便相告?”

    老程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说:“官人姓卫名玹,哪两个字我可就不晓得了。”

    僧人道:“阿弥陀佛,贫僧度生,与你家官人有缘,烦请施主带路引见。”

    老程听到“度生”二字,大喜过望,连忙乐道:“不麻烦,不麻烦!师父请跟我来。”边走还边想:“菩萨保佑!这么巧遇到了度生大师,孙儿的腿脚必定利索了!”喜滋滋地带着他来到卫玹面前。

    卫玹见是个身穿绯衣的大师,也只好收起急躁之心,躬身下马。度生大师道:“贫僧度生,见过施主。”卫玹也道:“见过师父。烦请师父让一让,我们急着赶路。”

    度生却不急不慢道:“敢问施主名讳?”

    卫玹好生奇怪,答道:“在下……”刚要回答,突然警觉起来,赶紧谎称:“在下吴志伟,大师打听这个做什么?”

    那僧人哈哈一笑,道:“施主自称姓吴,可这位老施主却称你姓卫。贫僧与施主素不相识,亦不会骗你钱财,最多不过化一点缘,施主何须诈我?”

    卫玹脸上一红,道:“师父莫怪,在下这两天诸事不顺,因此格外谨慎了。在下其实名叫卫玹。”

    度生点一点头,道:“贫僧等的人就是施主。”说罢长叹一声,道:“施主有难了!”

    卫玹心头一震,忙问:“大师何出此言?”

    度生道:“施主当年曾与两位义兄立下‘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难道苍天健忘,竟许你一人独活吗?”

    卫玹大惊失色:“大师……大师如何知道的?”

    度生微笑道:“上天有眼,派贫僧来助施主不违誓言。然而我佛慈悲,有意让施主多活一日,给施主时间诚心忏悔,来生有望再世为人。”

    卫玹面色如灰,不知此人是何来历,竟然强词夺理,一开口就要置他于死地。卫玹道:“大师是出家人,怎么能说这种话?请大师让开道路,否则休怪在下冲撞!”

    度生道:“可惜,可惜!施主一心求生,却不知人生而‘贪嗔痴’,不如一死得解脱。贫僧法号‘度生’,专为施主这类人解开迷惑。”

    卫玹见和尚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岂能束手伏诛,拉开架势,鼓足力气使出一招“龙腾虎跃”,喝一声:“得罪了!”直攻那僧人面门。

    度生却微微一笑,一抖袈裟,绯红大衣卷上卫玹双臂,立刻紧紧缠住,左手藏在袈裟之下,摸上卫玹左肩,轻轻向下一按。卫玹顿时动弹不得,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肩上,压的骨头都“格格”作响。

    老程见状吓得六神无主,跪倒在地磕头,口中念道:“大师傅饶命!大师傅饶命!官人一时得罪了您,是他轻狂无知,罪有应得。您大发慈悲饶他一命吧!”

    度生微笑道:“老施主既然可怜他,何不代为受之?”吓得老程再也不敢作声。

    度生又对他道:“老施主慈悲之心,贫僧看在眼里。还请老施主赶车,随贫僧去一个地方。”

    车里吴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见到卫玹被一个和尚制住,失声惊叫。那僧人松开袈裟,拂袖一挥,一阵强风刮去,将吴氏推回车内,连卫渟、卫渊一起推倒,三人同时昏了过去。卫玹又惊又怒,使出浑身解数,左右挣扎,可那只按在肩上的手始终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老程见他如此神威,早吓得呆若木鸡。度生提起卫玹,说了一声:“走吧!”老程仿佛被抽了魂魄,讷讷地道了声:“是!”赶起马车,乖乖听话跟着度生掉头向东。

    度生单手提着高大的卫玹,却如无物,依然健步如飞,带着老程又回到了卫玹的宅子。一路上不断问卫玹方向,只要不答,那扣着肩膀的五指便像五根钩子扎入卫玹肩头的皮***的他不得不说。

    卫玹心想:“他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回到这里?如何知道我们兄弟结义?又为何要置我于死地?”但始终没有半点头绪。

    度生和尚抓着卫玹来到门前,立掌作刀,一下便劈断了门上的铁锁,将卫玹拉了进去,出手连点他身上中庭、神阙、灵台、列缺、照海五处要穴,封了他的任督二脉。卫玹周身内力停滞不动,手足酸软,倒在地上。

    度生又吩咐老程将车上的母子三人都抱下车,平放在地上。自己也不点火,就在门口盘膝而坐,念起了佛珠。时不时从黑暗中说一句:“卫施主,贫僧劝你别再一心求生,而是放下执念,皈依我佛。”

    卫玹破口大骂:“你这秃驴点了我五处穴道,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假慈悲什么?你这恶僧不得好死!定要在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你劫持我们一家到这里,究竟有什么阴谋?”

    度生却对他的咒骂充耳不闻,独自喃喃念经。卫玹连站起来也不能,只好拼命爬到妻儿身边,挨个呼唤。三人中女儿卫渟身体最好,悠悠转醒,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卫玹,虚弱地说:“阿爸,怎么了?哎哟,我的头好晕。”

    卫玹见女儿醒了,心中生出一丝希望,喜道:“渟儿,你别起来,听我说:阿爸昨夜被金沙帮和灵泽帮的人追杀,侥幸逃过一劫。本想今天带你们一起去投奔双龙洞的季师父,不料半路被一个和尚抓住,又把我们带了回来。我被他点了穴道,逃不走了。但他不知道你会武功,你须要趁机逃走,救出你阿娘和渊儿!”

    卫渟不明就里,只看到父亲急切的神情,道:“阿爸,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咱们一家人永远也不分开!”

    卫玹眼眶一湿,道:“阿爸走不了了,你们一定要趁机逃走!”

    说罢从怀里掏出那块缺了一半,破碎不堪的假黯玉扇,递给卫渟:“还有一件事:阿爸昨天花光积蓄,得了一把黯玉扇。那本该是天下至宝,价值连城,而且坚不可摧……可是……可是阿爸被人用假扇子骗了。现在什么都没了。渟儿,这把扇子牵连甚广,不知背了多少人命。你若有机会逃出去,一定要想办法查清楚真扇子的下落,我和众位石泉帮的弟兄们才不算白死!”

    卫渟哭道:“阿爸你不会死的!那个和尚在闭目念经,咱们快趁着时候逃出去!”

    卫玹摇了摇头,看见老程站在一边,呆若木鸡,于是轻声叫道:“老程!老程!”

    老程打了个颤,回道:“官……官人在叫我?”

    卫玹点了点头。老程缓缓靠近,时不时瞥一眼度生,生怕他突然睁开眼睛。卫玹撑起身子,抓着他的手说:“老程,这和尚铁了心要我的命。你是看着婷儿和渊儿长大的,他们也算是你半个孙子孙女了,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逃走,算我求求你了!”

    老程看了一眼卫玹,又看了一眼在远处念经的度生,好生为难,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嘴里模糊地说:“这个……这……我有什么本事?……”

    卫玹急道:“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被杀,被砍头,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吗!”

    老程快哭出来了:“官人…我…我什么也做不了啊!”

    卫玹看了一眼四周,说:“你帮他们翻过马房的围墙,那后面是一条小沟,只要他们翻过去,再砍断桥板,就能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