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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 桂子月中落

    老程还没来得及答应,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二十多个黑衣人鱼贯而入,当中赫然便有萧玉树在内。卫玹死死盯着萧玉树,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食肉寝皮。

    萧玉树见卫玹歪歪扭扭地趴在地上,也觉得奇怪。度生站了起来,单掌作礼,笑道:“阿弥陀佛,萧施主好大的阵仗,莫非是来捉贫僧的吗?”

    萧玉树这才看到度生,惊奇不已,哑然失笑,双手合十道:“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大师,小人失礼了。小人此来是奉师父之命,除掉石泉帮一伙儿。眼前的这个卫玹正是其中的漏网之鱼。大师怎么会在这里?”

    度生道:“尊师早将此事告知了贫僧,让我这两天时刻注意灵隐峰一带。今早见到此人乘车急行,便拦下询问,不料果然便是石泉帮的卫玹。贫僧猜到萧施主必会寻上门来,于是将他们擒回此处,听候发落。”

    萧玉树大喜道:“多谢大师了!若非如此,这群山密布,一人难寻,险些误了我师父的大事!”

    度生道:“贫僧不知施主是否有话要问此人,于是生擒了他,封了他任督二脉,又点了列缺、照海,瘫了四肢,但凭君问。”

    萧玉树喜出望外,拱手道:“大师果然思虑周全,再次多谢了!”说罢看向卫玹,一步步走来。

    卫玹看着萧玉树那似笑非笑的得意神情,恨的咬牙切齿,抓紧时间对卫渟道:“婷儿,你记着,就是这个人杀了我两位义兄和石泉帮的众位兄弟。等会儿一有机会,趁我扑上去拖住他的时候,你就赶紧带着渊儿从马房翻墙逃走!千万不要留恋!”说着又偷偷解下先前从家里带走的三尺剑,放在卫渟身边。

    卫渟流泪不止,但卫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住了。当下悄悄将剑藏在衣服下面,一边推一推母亲,一边拍一拍卫渊,盼他们早点醒来。

    萧玉树来到卫玹面前,冷笑道:“卫玹,我有一事问你,你若是从实招来,我就免你妻儿一死。怎么样?”

    卫玹也还以冷笑:“事到如今我也只有任你摆布。废话少说,要问便问!”

    萧玉树道:“好!我要知道黯玉扇在哪里,你若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便放了你的妻儿,但若有一句假话,我便杀一个;若你执意不说,我便让他们三个全死在你面前!”

    卫玹喘着粗气看他,早已气炸了胸膛,奈何受制于人,只能冷笑不停。

    萧玉树又道:“实话告诉你,从你昨日离开‘聚八方’起,便被我们派人跟踪了。你和苏鉴在当铺见面,然后四处借钱,苏鉴拿钱去了石泉帮的赌场,我们都一清二楚。我本以为你晚间回到‘聚八方’后,便会将扇子交给石全,想不到我们搜过了石泉帮的所有人,竟然没有。我刚刚得到消息,去你当铺里搜查的人回报,也没有发现黯玉扇。如此看来,扇子一定在你身上!如今死到临头,你还不拿出来么?”

    卫玹道:“好,我拿给你!”他已将扇子给了卫渟,从怀里取出一块扇骨的碎片,扔在脚下:“这就是!”

    萧玉树大怒,向前一步揪着吴氏的头发,凝掌悬于半空喝道:“再不说实话,看我一掌劈死你夫人!”

    吴氏猛然醒来,惊怕中纵声凄厉,不知道此人是谁。卫渊也被吵醒,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惊恐万状。

    卫玹看到妻子受苦,心急如焚,怒道:“放开我夫人,我什么都告诉你罢!扇子确实一直在我身上。我也想交给大哥,只是还没来得及便生事故。后来在九曜山中了你们的埋伏,你一掌拍在我胸口,全拜这扇子挡了一挡,我才侥幸多活半日,但扇子从此碎了。你问我要黯玉扇,这就是其中的一块碎片。哪里骗你了?”

    萧玉树怒道:“黯玉宝器名誉天下,火水刀剑,无一可摧,岂能被我一掌劈裂!”

    卫玹道:“你劈不开真的黯玉扇,自然劈的开假的。我一时糊涂,被那个叫苏鉴的公子哥儿骗了。他现在也在你手里,你不妨问他。”

    萧玉树道:“苏鉴所有的必是真品。如今他身上空空如也,一定是交给你了!立刻交出来,否则你妻儿性命不保!”

    卫玹万万想不到这把扇子竟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满腹冤屈无处可伸,痛苦地直垂脑袋。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凄然道:“我死到临头,要一把扇子做什么?你不相信我,来搜就是了!”

    萧玉树恶狠狠道:“你这般有恃无恐,必然是早藏了起来,我怎能搜着?好,你不肯说,我便叫你知道厉害!”

    说罢猛地一掌拍在吴氏头顶的百会穴上。百会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与膻中同为人体最要紧的大穴之一。吴氏身子一颤,看着卫玹,嘴唇微动,无声地唤了一句:“官人!”七窍流血,当场气绝。

    卫渟朝母亲伸出一只手,大哭不止。卫渊则呆望着母亲的尸体,脑中一片空白。

    老程站在一边完全吓傻了。他看着两个孩子,又摸了摸怀里的银钱,良久,咽了口唾沫,把头埋在两只粗糙的手掌下,十指插进乱发里。

    卫玹颤声道:“夫人!”半张着嘴,既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这一刻突然明白什么叫做万念俱寂。可两个孩子还在萧玉树手下,全仗他想法子保全。他狠狠咬住嘴唇,咬的鲜血淋漓,强振精神。

    萧玉树看到卫玹悲痛无比的样子,却心头大快,将吴氏的尸身向地上一扔,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若你再不说,这两个小的也难逃一死!”

    卫玹看着吴氏白皙的脸上鲜血横流,倒在桂花树下的落花丛中。他大喘粗气,断断续续颤道:“别……别……我说,我说……扇子就在……在前……”

    萧玉树听不清楚,靠近一步问道:“什么?在哪里?”

    卫玹道:“……前门口……门口的……树……”声音越来越小,气若游丝。萧玉树急道:“你大声点!”又凑近了两步,站在卫玹面前,俯身凑近。

    卫玹突然纵身扑向萧玉树,双臂熊抱,死死箍住。这本是二十四招盘龙手中的一门绝活,名叫“盘龙绞”,原是“千须错”的后招,要以双臂锁喉,蛇缠至厥,甚至绞死。可卫玹要穴被点,双臂酸软,全靠攻其不备方能得手。

    他对着卫渟大叫:“快走!”张开血口,对着萧玉树脖子一口咬下。

    萧玉树心急扇子下落,一时疏忽被卫玹锁住了双手,没能立刻挣脱,赶紧歪脖子一躲,卫玹那一口便咬在了肩上。

    萧玉树痛的大叫,双掌鼓足内力,猛击卫玹肚腹,一掌接一掌,打的卫玹狂吐鲜血,他知道两个孩子生死全系他这一咬,因此心中全无杂念,就是死不松口。

    卫渟朝父亲扑去,谁知刚迈一步,脚下竟然一软,向地上跌坐。顿时万念俱灰:“完了!我不争气,既没救下阿爸阿娘,也没护住弟弟!”

    正在绝望中,老程突然一把抓住她和卫渊,转头跑向马房。卫渟被他一带,脚上力气又回来了,强忍住泪水,飞步跟上。

    灵泽帮众人只顾着在意卫玹,一大半围上去要把他扯开,没注意到卫渟等人,被他们趁机冲进马房,关上木门。灵泽帮众人回过神来,一边吵嚷着,一边七手八脚地推门。

    老程哆哆嗦嗦地托着两个孩子翻过高墙,自己却爬不上去了。他老泪纵横,将怀里那十四两新银子,和两大吊铜钱一齐扔过墙头,粗着气叫道:“你们快走!记得给我孙子小橙子买两吊香火,祈福他腿脚灵便,一生平安!”

    老程刚说完话,卫渟还来不及答应,就听见木门推倒,几人闯入,几人拔刀,接着便是老程的一声惨叫。

    她哭着捡起钱袋,拉起卫渊的手跑过木桥,用父亲的剑砍断木板,将断木统统推入小河。抹一把泪,不知目的地向西逃去。

    另一边,卫玹还死死地咬住萧玉树不放。萧玉树受卫玹所缚,双掌挥摆不开,虽然数掌连击卫玹小腹,却始终不能挣脱。周围帮众拔刀乱砍,但一来怕若是伤到萧玉树,等他挣脱后不免要找自己算帐;二来萧玉树已痛的在地上打滚,卫玹一会儿在他身上,一会儿在他身下,更加不好下手,因此一直砍不到卫玹要害。

    突然一只大手按住两人。萧玉树睁眼见红光灿灿,佛袍蔽天,正是度生和尚。度生微微一笑,轻念一声:“阿弥陀佛!”五指并作掌刀,向卫玹颈间“咔嚓“一声劈断了脖子。度生抓着卫玹的头颅,用力掰开下巴,这才将萧玉树救了出来。

    度生点了他阳池、肩井两穴,从怀中取一只药瓶,撒了些药粉在他伤处。那伤口足有一寸多深,几乎见骨。度生忍不住倒吸一口,说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呐。萧施主逼人太甚,反遭其噬。依贫僧看,这卫施主确实不知道扇子的下落,又何必杀他妻子。”

    萧玉树痛的不住地抽凉气,恨恨地说:“大师有所不知,石泉帮的两处聚点,卫玹的当铺和宅子,上上下下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大师虽然是为了救我,但此人掌握扇子下落,死了当真可惜!不过我猜他是给了两个孩子,或告诉了他们藏宝之所。”

    度生一指道:“那两个孩子早就翻墙逃走了。”

    他见萧玉树大吃一惊,又笑道:“何必惊慌?凭他们两个孩子又走得了多远?贫僧与尊师是多年的老友,既然已经参与了此事,索性帮忙到底。施主刚敷了药,正好静坐片刻,处理后事,等贫僧捉他们回来如何?”

    萧玉树大喜,拱手谢道:“两度得蒙大师相助,感激不尽!我等会儿要一把火烧了此处,不能在这里等大师了。咱们不如午时在六和塔相见,随后一起过江。师父此刻就在江南,若是见到大师,想必他老人家也欢喜得很。”

    度生微笑道:“这几年不见,不知他的烟云掌完善到第几式了?甚好,甚好,贫僧暂且告辞。”双手合十作别,大袍一挥,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