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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羁押

    容忱漫步而出,玉冠束发,未着朝服,只一袭墨玉锦袍衬托其身姿颀长挺拔如松,眉清目秀比那戏本里说的玉面郎君还要秀雅几分,却更多了一丝雍容之气,叫人看了心口也为之一窒,只是若谁真以为他是一尊如玉面佛爷般的人,那便大错特错了。

    这位可是令陛下合并左右二相之位,大权在握的当朝丞相、少年宰辅。最是和风细雨不过的语气,却用霹雳手段镇压所有胆敢反对他的政敌,以至如今,朝中上下无人敢触其锋芒。

    “殿下平安归来,臣心中甚慰。”容忱拱手一礼。

    秦珩眯了眯眼,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来:“可不是嘛,要说这一路多凶险呢,本殿下还顺手救了一个人。”

    “哦?不知是何人如此之幸,竟能遇到殿下相救?”

    秦珩朝后一挥手,百官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第二辆马车门帘被挑起,一个姑娘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了下来,又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行至秦珩身后,大家这才看清了这位姑娘的面容,眉如远山,眸如寒星,清冷隽秀,虽带着些许病容,可样貌气质竟不亚于京城众多闺秀。

    “殿下,这位是?”齐昀问道。

    “哦,她说她是叶御史之女,本殿下久不在京城哪里认得,你们认识吗?”

    女子缓缓下拜:“民女叶清晚,见过各位大人。”

    叶清晚?京中闺秀有这么个人吗?

    一位都察院的大人站了出来:“回禀殿下,相爷,这位姑娘的确是叶大人的女儿,只因幼时多病,陛下怜惜,特意允其在浔阳养病,想来叶小姐也是许久未曾回来了。”

    这样一说,百官们倒是想起来了,御史叶怀信膝下的确有一儿一女,说来这位叶大人也是命途多舛,年轻时也是京城里闻名的才子,与叶夫人更是良配,虽然直言敢谏这样的忠贞之事从来没有他的身影,但是陛下惜才,甚至还让他兼了翰林院的职,可是这位昔日才子的好运气似乎只留在了前半辈子。

    长子叶清寒胎里带病,四处求医,最终是治好了,却只能将病灶尽数锁于双腿,四岁那年起便不良于行,女儿叶清晚出生时叶夫人便难产去世,一岁那年又生了重病,叶御史进宫着实在陛下面前哭哭啼啼了好一阵,陛下也无奈,听说浔阳多温泉,便允叶家小女出京养病。

    但是命运好像还嫌他不够悲惨,一个月前的那场太子谋逆案里,竟不知为何将叶御史一家也牵扯进来,如今父子二人双双下狱。

    只不过,许是叶家小女离京太久,又许是刑部和大理寺素来没把这位小小言官放在眼里,也并未在意他家少了一个人没有羁押。

    大家连忙拿眼睛去瞅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可是你们的案子,这叶家小女回来了要怎么办呢?

    “相爷,您看这——”刑部尚书迟誉在众人的灼灼目光里,实在无法假装不存在,只好干笑着看向容忱。

    叶清晚神情微顿,却仍是大大方方地看向容忱,她自是没有想到,南境一别,自己与这位容相爷竟然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容忱的目光似乎从未落在叶清晚身上,漫不经心道:“自然是按规矩办。”

    叶清晚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容忱如此不在意,是当真没有认出自己,还是故意为之呢?若是没有认出来,为何要先自己夺走人证?若是认出来了,为何此刻又要装作不熟?

    “是,那微臣命几个人将叶小姐先送回府中,依律在叶大人和叶公子被判决之前,女眷羁押于府中后院。”

    “等等!”秦珩不满意了,“羁押?羁押谁?爷救回来的人,你说羁押就羁押?”

    迟誉不敢怠慢这个魔王,连忙回禀:“殿下有所不知,叶御史牵连于谋逆案中,如今虽尚未查实判决,但是府中女眷和仆从侍卫一律羁押于后院,殿下恕罪,这毕竟是一桩逆案,臣身为刑部尚书,岂敢怠慢?”

    “笑话,太子皇兄谋反,叶怀信一个言官,谋反能有他什么事?你们已经将他父子二人下狱便罢了,日后查清楚便是,叶小姐一个姑娘家常年在外养病,如何能知她父兄行事?为何要羁押她?”

    迟誉无言以对,世间礼法好像对这位七殿下都不管用,难怪当年陛下肯狠心将他踢出京城,恐怕也是实在不耐烦管教的缘故,他见自己说不通,只好求助地看着容忱。

    容忱似是叹了口气,声音温煦:“殿下,宫里的陛下已经等了许久,殿下还是早些进宫为好,这些小事何须殿下费心呢?”

    “爷若是说不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没有爷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到了京城又被别人抓起来的道理。”秦珩摩挲了一下手中马鞭,神色有些不善。

    “殿下。”一旁沉默许久的叶清晚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如山间淙淙流水,“大人们只是按规矩办事,殿下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秦珩闻言转头看向叶清晚,细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半晌无所谓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待爷进了宫跟父皇求个恩旨,想来父皇仁善也不会为难你。”

    叶清晚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虽然那样清冷,却让整个人生动了许多,她微微福身:“多谢殿下。”

    齐昀见叶清晚回了马车,这样一个闺中女子竟如此识大体,终于松了口气,讨好地冲秦珩笑道:“殿下,如今,咱们该进宫了吧?”

    “谁说爷要进宫了,爷要亲自护送叶小姐回府,省得有些老家伙为难她。”秦珩跨上马,用马鞭拍了拍齐昀的肩,“齐大人就在宫门口等本殿下吧。”

    老家伙们:“······”

    齐昀:“······”

    “容相爷有什么意见?”秦珩没形没状地伏在马背上,挑眉望着容忱。

    容忱抬眸对上了那双含笑的桃花目。

    二人一动一静,一人高坐马上,一人端立车前,分明是含笑的样子,却似有淡淡杀意弥漫开来。

    齐昀暗暗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容相爷在何处得罪了这个魔头。

    众人神情紧绷,生怕这二人之间不知何故的大战一触即发。

    容忱忽地轻笑一声,垂了眸子:“殿下请便。”便折身回了车内。

    秦珩盯着马车落下的帘子,眯起眼睛,半晌,甩开马鞭,车队和身后三百府兵旁若无人地进了城。

    被撇在一边的文武百官不由摸了摸鼻子上一层灰,齐昀再一次在众人的目光逼视下,硬着头皮靠近马车:“相爷,那咱们······”

    “齐大人若不想被陛下责罚,还是跟着去叶府门口等着吧。”容忱难得开尊口指点了一下可怜的礼部尚书。

    “是,是,下官这就去。”

    “主子,叶府那边——”宵练再次现身问询道。

    “不必去管,她自会来找我。”容忱道。

    宵练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自家主子了,以从前容忱的行事,不满之人杀了便是,一个迟誉罢了,怎么就弯弯绕绕非要从叶小姐手里夺了人证呢?而且,夺了又不用,好像专等着叶小姐上门一般。不过,宵练也只敢暗自腹诽一番。

    “你瞧那叶小姐可眼熟?”容忱忽然问道。

    宵练正在腹诽主子,“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想了想道:“似是有些,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咱们这些年也没去过浔阳啊?”

    容忱轻声一笑:“竟连你也瞧不出来么?”

    宵练傻眼:“主子的意思是?”

    “你与她雨夜交手,被她顺走了信物,转而数月便忘了?”

    “是她!”宵练惊叫,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仍是半晌没反应过来,那个雨夜凛冽如寒霜的江湖女子,和方才这个娇娇柔柔的御史府小姐,可有半分相似?随后又后知后觉,她们的眼睛的确是有些像的,不过这眼底神采是完全不同啊!“御史府的小姐是偃宗的人?那叶御史和清寒公子知道吗?叶小姐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叶清晚背后还有人,这是必然的,可容忱却显而易见地蹙了下眉,吩咐道:“太子那边看好了,谁也不能动。”

    宵练跟随他多年,听出来了容忱的不豫,也没敢多话,立时领命而去。

    叶府在内城,只是这些日子,主人下狱,仆从皆被羁押后院,着实是门庭冷落,一副颓败之象。

    秦珩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月前的落花都无人清扫,在地上零落成泥:“这地方能住人?”

    叶清晚想,自己这些年虽然偶尔会去北境,但大部分时间都会止步于右军大营,秦珩一向跟在镇北王的主营,故而并未见过,看来这位七殿下的确是在北境待太久了,却也不失一颗赤忱的心,若是京中任何一位皇子,此刻都是避之不及的,只是叶家之事实在不宜牵连他人,尤其还是逆案这样的大事。

    “殿下,此处我命侍女仆从收拾一下便好,殿下还是早些进宫为好。”叶清晚微微蹙眉劝道。

    “嗯,”秦珩虽是答应了下来,却也不挪动步子,“不急,你自去后院吧,爷还有事。”

    叶清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朝后院行去。

    “小姐!”伴着一声惊呼,便瞧见白露与蒹葭二人飞奔出来,围着叶清晚又哭又笑,“小姐不愿奴婢跟着,可是让咱们担心死了!”

    白露与蒹葭都是这些年在浔阳跟着自己的人,比只守在别院的小芹所知道的要多许多。

    “小姐我不是好好的吗?此番一路都有贵人相伴,岂会有事呢?”叶清晚笑着安抚,“京中的事情你们打听得如何了?”

    叶清晚意有所指,即便叫有心之人听去,也只会以为贵人指的是七殿下。

    蒹葭更沉稳些,知道叶清晚牵挂父兄,忙道:“天牢守卫森严,白露也无法深入探查,可是据牢头的只言片语,可见如今老爷和大公子暂且无恙,毕竟是那迟誉诬陷,经不得严查,迟誉也不敢派人随意审讯,只怕就等着秋后同其余逆犯一起处决了。”

    叶清晚微微点头:“牢中湿冷,哥哥的腿——”

    蒹葭和白露都有些愧疚地垂下头去:“奴婢无能,此等细节实在探查不出来了。”

    “无妨,我既回来了,便不会让哥哥再受苦。”

    “是啊,小姐手中有了证据,就不怕那刑部尚书了!”白露道。

    说起此事,叶清晚的脸又沉了下去:“三个人证丢了。”

    “丢了?”白露惊呼,“怎么能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