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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桃花

    “最近相府有什么动作?”叶清晚问道。

    蒹葭和白露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容相爷政务繁忙,虽然把控此番逆犯之事,大多时候都是大理寺和刑部在处理,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举动。”

    叶清晚蹙眉,容忱先她一步带走了人证,既没有用于铲除迟誉,也没有立刻灭口,好像是故意在等她上钩一般,实在是令人费解,难道他当真把自己这个病怏怏的御史府小姐和偃宗联系起来了?

    “今日晚些时候,你替我送封名帖。”叶清晚对蒹葭道,“就说我求见容相爷。”

    蒹葭虽不明白,却仍是应了,二人拥着叶清晚朝汀兰院走去。

    刑部的官员虽然跟着到了叶府门口,可眼瞧着七皇子府的三百府兵守在四周,他们也实在没那个胆子亲自羁押叶清晚,左右这叶家小姐都是进去了的,应当不碍事吧?

    可众人在门口等了又等,约莫一刻钟,秦珩身边的陆宁才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齐尚书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不够用了,他颤着声问道:“殿、殿下呢?”

    陆宁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瘫模样:“殿下有事,劳烦各位在宫门口多等等。”

    “还、还有事?!”齐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殿下人呢?还在叶府?”

    陆宁皱眉横他一眼:“不在。”

    “那去哪了?”齐昀快哭了。

    “在下不知。”陆宁不为所动。

    齐昀抚着胸口倒退两步,一副认命的样子。反正七殿下进宫已经迟了两个时辰,再迟一会儿,自己的罪也不会更重了······是吧?

    ······

    “苏叶二钱,防风一钱,荆芥二钱,前胡一钱,”婉转清丽的声音传来,伴着阵阵药香,“对了,若是那孩子还有头痛发热的表症,便再加一钱麻黄和桂枝,使之散寒。”

    “是,婢子记下了。”

    “嗯,你去吧。”

    秦珩支着腿坐在院墙之上,手中还抱着方才在城外折来的桃花,他正远远看着那院中独坐的姑娘,丝毫未觉得自己此刻像个登徒子。

    那姑娘不过十四岁的模样,明明已是五月天气,却仍是披了外袍,月牙白的罗裙之下更显身型纤细,似有弱不禁风之感,低垂的睫毛像毛绒绒的小扇子,黛眉微蹙,眸光清澈,午后正是燥热之时,稍有风过,她便用帕子掩了唇低低咳嗽起来,双颊染上一层嫣红,倒比方才苍白透明的面色看起来好许多。

    墙头的秦珩不由皱起眉来,纵身一跃落在院中,唯恐吓到那正专心挑拣药草的姑娘,轻轻咳了一声。

    姑娘闻声转眸,看见秦珩这副风流无双的样子,免不了一笑,才咳嗽一通,声音还有些发虚,却也能听出些惊喜来:“殿下回来了?”

    秦珩立时露出得意狡黠的笑,凑上前去问道:“我回来了愫愫很高兴?”

    这姑娘正是护国公唯一的外孙女,林愫,老国公当年跟随先王打天下,一路辅佐当今圣上登基,军中威望甚高,如今上了年纪领了太师的虚衔荣养在府,即便此番太子谋反,也丝毫未牵扯国公府。

    护国公只有一个女儿,当年也是闻名遐迩的才女,世家子弟甚至皇室宗亲莫不趋之如骛,却不知为何下嫁给了一个商户之子,林愫九岁那年一家三口所乘的船触礁,夫妻二人双双遇难,只有林愫被水性好的家仆拼死救上了岸,自此之后这个孤女就被老国公养在身边。

    林愫被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不由往后一仰差点跌下凳去,秦珩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将人拉了回来,见她坐稳才松开手坐在一旁,献宝似的将桃花塞进林愫怀中:“我听说前些日子愫愫病着,错过了相国寺的桃花,特意从城外给你带的,喜欢吗?”

    林愫低头看去,桃花开得正好,还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被人悉心洒上水珠,日光澄澈,愈发显得娇嫩:“这个时节,桃花早该谢了才是,殿下从何处采得的?”

    “并非是我采的,而是这花知道愫愫想看,特意等着我呢。”

    林愫抬眸瞧他一眼,低头细细闻了闻:“想来应是城外五里寒山寺的桃花吧?那里常年有暖泉流过,花期更长。”

    “什么都瞒不过愫愫,那愫愫喜欢吗?”

    林愫对上那双眸子微微一怔,她看得出秦珩眼底的一丝小心翼翼,秦珩自是不懂折花的风雅,亦不管花枝的形状样貌,只管折了开得最盛的给她,不过林愫想了想,微微点头:“喜欢。”一边在心中默道,桃花也很好,回头还可以给祖父做桃花羹尝尝。

    听了这声喜欢,秦珩霎时绽出笑意,并不是平时那飞扬洒脱的笑,而是温暖得如春回大地般,竟然有些灼目灼心。

    “愫愫怎么一个人在院中?老国公呢?”秦珩问道。

    林愫这才认真瞧了他一眼:“外祖说,今晚宫中设宴,给戍边归来的七皇子庆功。”

    秦珩窘然地摸了摸鼻子:“我、我一会儿就进宫,只不过想着先给愫愫送花呢。”

    林愫并不关心这些,只问道:“在北境可有受伤?”

    秦珩立时伸出手去让林愫号脉:“我这么厉害,岂能有人伤了我?”

    林愫纤纤玉指搭在秦珩腕子上,凝神细查,少女淡淡的幽香萦绕在秦珩鼻息间,他面上故作镇静,耳朵根却已经红了,秦珩的眸光定在林愫右侧贴近眼角处鼻梁上的那枚朱砂痣,只觉得那抹淡红颇为晃眼,心中只想着,三年未见,愫愫好像又清减不少。

    林愫收了手,便蹙眉看向他。

    “呃······”秦珩露出讨好的笑意,“就那一次,半年前,一个不妨被人射了一箭。”

    “半年过去,还有肺腑之伤,可见是从来没好好养的,”林愫在谈及药理时便神情严肃起来,“我给你开一副药,你若不想留下病症,回去每日用文火煎了喝。”

    “啊?”秦珩瞧见林愫的面色,委屈地撇嘴,不敢反驳,“好嘛,知道了。”

    林愫打量了他一番:“你喝没喝药我是看得出来的,可别想蒙混过去。”

    秦珩眼珠一转:“那我每过几日便来找你给我号脉如何?”

    林愫并未听出这弦外之音,也没有什么闺中女子的羞涩,只认为自己是医者,给病人问诊是理所当然的事,认真点头:“好啊。”

    秦珩自然看出来了,无奈又好笑,可是心底却从未如此安稳,北境三年风雪,能让他偶然想起心底便如涓涓细流般熨帖的,唯有眼前之人,是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左手微微动了动,很想将小姑娘抱在怀中,可又怕吓到她,最后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愫愫真傻。”

    林愫不满地嘟嘴,伸手推他:“你快进宫吧,别让那么多人等你一个了。”

    秦珩挑眉,故作委屈:“我才刚来,愫愫就要赶我走,愫愫好狠的心。”

    若是陆宁此刻在旁边,必然要叱道:“主子,您真是太不要脸了。”

    林愫怔住,她自小便不擅长应付秦珩的胡搅蛮缠,在别人面前是清冷如雪的国公府小姐,在秦珩这从来都是溃不成军,对此,林愫的法子就是,起身,一言不发地抱起桃花转身进了屋,当着秦珩的面狠狠关上门。

    秦珩摸了摸鼻子,想起那捧被林愫抱进去的桃花,又咧开嘴笑了,冲房门道:“愫愫,我明天再来拜访老国公。”

    林愫抱着那捧桃花立在窗前,看着秦珩脚尖轻点便直直飞出了院子,唇边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又消弭于无形。着侍女找了只宽口的蓝釉六方瓶,坐在窗前将桃花枝一一修剪了插进瓶中。

    齐尚书看着面前显然心情很好的七皇子,实在笑不出来,勉强抽了抽嘴角:“殿下,咱们现在该进宫了吧?”

    秦珩瞪他:“这是自然,难道你认为本殿下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吗?”

    “不敢不敢······殿下请。”齐昀快哭了,其他人皆是一脸同情地看着礼部尚书。

    一行人路过国公府隔壁的相府时,秦珩又一次勒停了马,眯眼打量着相府嵯峨气派的大门:“容相爷进宫了?”

    齐昀忙道:“正是。”

    “爷的接风宴,他来做什么?”

    齐昀生怕秦珩等会儿又跟容忱闹起来,好声好气地说道:“殿下,今日陛下除却宴请宗室亲贵,还请了京中二品以上大臣入宫,相爷自然是要赴宴的。”

    秦珩挑眉,半晌哼了一声,拨转马头继续朝前行去。齐昀这才松了口气。

    礼部在六部中一向最没有存在感,除非年节大典,文武百官常常忘记这位二品大员,如今看着齐昀一下午快愁白的头发、佝偻的腰背,深深觉得礼部尚书也不好当啊。

    ······

    清漪殿内并不如其他金殿那般富丽堂皇极尽奢靡,反而布置清雅,颇有江南水乡的味道,而那正中燃着极品龙涎香的金狻猊兽香炉,倒是和整座大殿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瑾妃正坐在榻上,替闭目养神的昭仁帝一下一下打着扇子。

    南秦人人皆知,宫里的瑾妃娘娘宠冠六宫,却又是个温婉贤淑与世无争的性子。昭仁帝也极喜来清漪殿小憩,瑾妃不是大户人家出身,也不懂什么争宠之法,更无外戚干涉,瑾妃在他面前素来不会像宫妃那般小心翼翼,却也从不恃宠而骄,帝妃之间的相处倒有些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