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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交锋

    叶清晚见这小二什么也不多问,径直将自己引向了二楼更为隐秘的包间,眼神微闪。

    小二尽职尽责地介绍了沧澜楼中的各色茶水,又极力推荐了玉露茶,见叶清晚点头才恭敬地退下。

    白玉制成的茶盏,点点青绿晕染着茶香,捧着茶盏的手白皙娇嫩,比这白玉盏还要精致几分。

    容忱的目光自这双手上缓缓收回,落在叶清晚面上,温和一笑:“叶小姐久等了。”

    传言南秦江山如画,人才辈出,而才貌无双的翩翩公子则更得众人青睐,天长日久便有了金陵双株的美誉,所谓双株,便是天下公认的金陵城里最有才学样貌的两位公子。

    一位是十二岁时拈棋为局,致使当时的棋圣徐偲投子认负从此退出棋坛的清寒公子,叶清晚的哥哥,而另一位便是眼前的少年宰辅,弱冠之年已是大权独揽。

    若说叶清寒像山间翠竹,清幽雅致之下掩藏坚韧,那么此刻面对容忱,叶清晚的感觉便是高山巍峨,景行行止,他温和从容,眼底却是任谁也看不穿的万卷积云。

    叶清晚起身行礼:“容相爷,久仰。”

    容忱微微点头,负手行至叶清晚对面坐了下来:“叶小姐请坐。”

    叶清晚伸手给容忱添了茶,二人对坐一时无言。

    容忱抬眸便看见叶清晚捧着茶盏发愣,袅袅氤氲的热气打湿了她的睫羽,容忱眼底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叶小姐今日真的是来请本相喝茶的?”

    叶清晚闻言放下茶盏,微微摇头:“只是没想到这京城第一茶楼,竟是容相爷的私产。”

    沧澜楼的客人身份非富即贵,更注意私密性,而他们所处的这座包间更是位置特殊,绝不会被任何人窥探的,那小二特意将自己引来此处,叶清晚可不认为是自己的身份使然,莫说自己只是个小小御史之女,更遑论叶家如今门楣倒塌,这京城天子脚下,扔块石头都能砸死一个京官,谁会没事卖她一个罪臣之女的面子呢?只能说明店小二不但认识她,还知道她是来见谁的。

    “叶小姐若是喜欢这玉露茶,稍后便命人送至府上,如何?”这算是认了叶清晚的猜测。

    叶清晚微微叹气,和容忱这样久处官场的人绕圈子,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方法,她只好径直说道:“玉露茶便算了,只是不知相爷如何才能把那三个人证还给我?”

    容忱摩挲了一下白玉盏,唇角隐含笑意,可这笑容却无端使人发冷:“还?本相怎么记得这三个人是我先找到的?谈何还给叶小姐呢?”

    “是清晚说错了,相爷要如何才能将三个人证交给我?”

    “叶小姐可知,这三个人一旦出现在陛下面前会如何?”

    叶清晚双眸一闪:“真相大白。”

    “真相,”容忱笑了笑,“真相是这朝中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叶清晚蹙眉:“据我所知,刑部尚书迟誉并非相爷的人,相爷何以如此偏袒维护?”

    “迟誉的确不是本相的人,不过他碰巧做了些事,这些事又碰巧被我知道了,为此迟誉这些年一向很听话,本相并不想再横生枝节。”容忱耐心解释。

    叶清晚默然,看来迟誉有把柄在容忱手中,容忱也乐得以此控制朝堂,并不想换掉这个听话的刑部尚书。

    “即便他草菅人命,陷害忠良?”叶清晚问道。

    容忱摇摇头:“叶小姐,本相方才说了,这朝中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叶小姐若是只想救出父兄,你手中的证据已经足够,何苦非要与迟大人为难呢?”

    叶清晚呼吸微窒,从知道父兄出事的那天起,她便马不停蹄地搜集证据,在外养病多年,很多人都压根不记得叶家还有个小女,正好便于她行事,自以为隐秘却不料早就被这位容相爷看在眼中,甚至先她一步带走了最关键的人证,迫使她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只能进京讨人。

    仅仅是沉冤洗雪吗?不,这不够。

    容忱看着叶清晚又不知道飘去哪里的思绪,有些好笑,和他说话有这么无聊吗?

    “不过,若是叶小姐一定要这三个人,也不是没有回寰的余地。”

    叶清晚猛地看向容忱,略略沉吟才开口道:“只要相爷肯把这三个人交给我,清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倒也不用这般视死如归,只是,我这相府还缺一位夫人。”

    叶清晚怎么也没想到容忱会说出这么一个要求,竟也愣怔片刻,才淡淡道:“相爷说笑了。”

    容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本相从不说笑,相府的确缺一位夫人,我瞧叶小姐就很好。”

    “清晚如今是罪臣之女,即便为父兄沉冤洗雪,家父也不过小小四品佥都御史,相爷少年英才,前途无量,何苦要娶清晚呢?”叶清晚声音淡淡,却已经在思索,容忱说这样的话必然不是无的放矢,更不可能是说笑,叶家平平无奇,往日里也是门可罗雀,究竟是哪一点能让当朝宰辅看重?

    “容某真心实意求娶,自然不会隐瞒叶小姐。太子谋逆后,陛下愈发多疑,任何妄图沾染兵权的行为在陛下看来都是不可恕的死罪,不仅是诸皇子,容某忝居高位,也不得不防,据说,陛下有心替容某和敬平侯嫡女赐婚。”

    叶清晚莫名其妙,陛下不愿让一朝宰辅沾染兵权,怎么又要他和手握兵权的公侯府联姻了?她蹙眉看着容忱俊朗的面容,半晌才有些恍然大悟:“陛下是在试探你?”

    容忱颔首:“说是试探,其实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容某若是答应,那就是图谋不轨,容某若是拒绝,那便是枉顾君恩,所以,只好拉叶小姐入局了,容某心有所属,如何能娶旁人呢?”

    “心有所属?”叶清晚不由好笑,“清晚久不在京城,如何能得容相爷青眼?”

    “这就是容某要向陛下解释的事情了。”容忱抿了口茶,“而且相比起金陵城中的名门贵女,容某倒是觉得叶小姐更有趣一些。”

    叶清晚睫羽轻轻一颤,垂眸敛去眼底情绪。

    容忱看在眼里,仍是声音温和地说道:“叶小姐可知自己要做的事必然会把你,会把整个叶家推向风口浪尖,叶家一旦昭雪,陛下势必施恩安抚,如今叶家一双儿女皆已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只怕陛下首先想到的便是你们兄妹二人的婚事,恕我直言,清寒兄腿有残疾,这婚事不好安排,可是叶小姐你却不一样,叶小姐钟灵毓秀是世间良配,这等聪慧又没有过硬后台的女子,最好的去处就是皇家。”

    叶清晚心中一紧,她知道容忱说的是事实。

    容忱声音低沉,循循善诱:“叶家并非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只怕十有八九都会被赐给某位皇子做侧妃,叶小姐当真甘心就此困于后院?”

    叶清晚神色不变:“女子安稳内宅,相夫教子,本该如此。”

    “是吗?”容忱低低一笑,“以妙计离间吉州的知州和通判,攫取迟尚书掩藏八年的罪证,若非我先一步带走关键人证,只怕此刻迟尚书的脑袋都不知道去哪了吧?叶小姐,你当真甘愿被皇家困在内院,做个娇贵却无用的侧妃?”

    “难道相爷未来的夫人,就不用呆在后院了吗?”叶清晚眉眼清冷,果然容忱已经将她此番行迹查得一清二楚了。

    “相府,自然是本相说了算,至于叶小姐想做什么,我并不会阻拦。”

    叶清晚笑了笑:“看来相爷喜欢兵行险招。”

    “到本相这个位置,步步险棋,若是遵循守旧难免有些无趣,本相倒是很期待叶小姐会做些什么呢。”

    叶清晚蹙眉,盯着白玉盏上缓缓升起的水汽螺纹陷入沉思,容忱见状并不打扰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杯中的茶已然沁凉,叶清晚再一次抬眸看向容忱:“若我答应,容相爷就会把那三个人给我?”

    容忱含笑点头:“若是叶小姐答应了,咱们才是一家人,换掉一个刑部尚书又何妨?”

    叶清晚想,有多少人汲汲营营一辈子都穿不上一身绯色官服,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南秦朝野竟只在容忱的一念之间,翻手为云覆手雨,这朝堂纷争诡谲变幻,在他眼里只如同游戏一般。

    叶清晚相信,容忱要娶她是真,可这背后的缘由却不会这样简单,但她也是不怕的,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三个人。

    “好,我答应你。”

    容忱的茶盏轻轻磕在桌子上,他倏然一笑霁月清风:“如此,那三个证人稍后便会送去叶府。”

    折腾这么半天,容忱又忽然松口得如此轻易,连个契约也没留下,叶清晚犹豫道:“你就这么给我了,不怕我食言而肥?”

    容忱和煦道:“晚晚怎会骗我?更何况,我一定会娶到晚晚的。”

    叶清晚收了神色,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什么肉麻的称呼!

    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容忱半晌才轻轻笑了起来,他凝视着对面已经冷却的白玉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约莫盏茶的功夫,那日在城门口出现的黑衣人悄然现身,神情却有些难得的挫败。

    “嗯?”容忱察觉属下在身后站半天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