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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前缘

    “臣拜见陛下。”容忱恭敬一礼。

    昭仁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手中拿着今日左右都御史递上来的奏折似乎看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容忱的到来。

    韩荣偷眼看了一眼昭仁帝,又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容忱,连忙眼观鼻口关心地立在一边。

    容忱一身玄色锦衣,袍角处用暗线绣着白泽,他是唯一一位觐见昭仁帝不用着朝服的天子近臣,在本朝这可是超品一等公才能有的特权。双眸微垂,面容端凝,虽然跪在那里却一派风轻云淡,竟像是别人再给他行礼一般。

    容忱自然不会以为昭仁帝是真的没注意到他,从他踏进皇宫开始,自然有人层层上报,更何况韩荣站在一边也不是摆设。

    约莫一刻的功夫,昭仁帝才放下手中奏折,伸手捏了捏眉心:“浔之来了?”

    容忱声音平静而温和:“是,陛下。”

    昭仁帝抬眸看向容忱,眼底闪过探究,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容忱面上仍未流露任何情绪,只淡淡谢了恩起身。

    倒是昭仁帝看着他心生感慨:“浔之,你入朝已经四年了吧?”

    “陛下还记得?”

    “自然,”昭仁帝抿了口韩荣端上来的参茶,苦涩使他皱了皱眉,“四年时间,从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到如今正一品的丞相,这几年那些老古董可没少找朕麻烦,说朕如此提拔你不合规矩,历朝历代也没有不及弱冠的少年宰相。”

    容忱轻轻一笑:“臣有今日全仰赖陛下栽培与信任,不敢一日或忘圣恩。”

    “这些年你的确做得很好,浔之一人抵得上朝中那群废物。”昭仁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冷肃起来。

    容忱抬眸看了一眼帝王:“陛下是为前刑部尚书迟誉之事生气?”

    昭仁帝闻言紧紧盯着阶下那人,龙威甚重,韩荣在一旁都觉得腿软,可见那容相爷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迟誉私设盐矿,一人独得八分利,浔之如何看此事?”

    容忱略略沉吟:“陛下,其实臣如何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需要天下人如何看此事。”

    “何意?”

    “陛下,太子被废后朝堂暗潮涌动,东、南二城兵马司尚缺指挥副指挥七人,后军都督府亦缺右都督一人、都督佥事两人,吏部和兵部为定人选一事已是头大如斗,各方势力威逼利诱都想掺上一腿,吏部尚书都求到了臣这,请臣帮着看看。”

    昭仁帝冷笑一声,他自然也有所耳闻,这几日吏部和兵部的大门都快被踏破了:“浔之心中可有人选?”

    “原是有的,不过听闻迟誉之事又没有了。”

    “哦?”昭仁帝挑眉。

    “陛下,既然他们想争,陛下不妨让他们争上一争,”容忱声音愈发和煦起来,“兵马司的人容易定,只是这后军右都督是众人眼中的肥肉,谁也不肯轻易松口,反正后军也有左都督慕将军管控,一时半刻不会出什么事。陛下何不放手他们去争,再从中择出适合的人选?”

    “这和迟誉之事有什么关系?”昭仁帝蹙眉。

    “陛下,迟誉一人独得八分利,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他至今不曾喊冤也无非是认为他的主子迟早会将他救出去,如今朝堂已不宜大刀阔斧地铲除他背后之人,无论这人是谁,于陛下于朝局百害而无一利,此人暗中如此作为必然有所求,陛下不妨以后军右都督为饵,使他势力被消磨,自然而然地认输。”

    “朕自然明白朝堂如今不宜再有波动,只是此人仍在暗中,朕寝食难安。”

    容忱想了想,拱手道:“若是陛下信任,臣愿替陛下亲自去牢中审问迟誉,想必比起随时都可能抛弃他的那位主子,陛下免他不死的承诺更令人动心。”

    “此事便交给你,朕信任浔之。”昭仁帝略略思索后允了此事。

    “多谢陛下,臣必不辜负陛下厚望。”

    昭仁帝看着容忱丰姿俊逸的样子,慨叹道:“朕看着浔之,便忍不住想起四年前浔之高中状元跨马游街的景象,你转而及冠,朕似乎还未曾给浔之送一份及冠礼。”

    容忱恰到好处地显露一丝惊讶的神情:“臣得陛下信任,忝居高位,何敢再求什么及冠礼呢?”

    昭仁帝摆摆手:“浔之的年纪与朕的那些个儿子相仿,这四年你伴在朕身边的日子远比那些个不孝子要多,朕也把你看做亲近之人,原想给你起个字,不过梵远真人已为你定下,朕也不好越过你师父去,浔之二字原也适合你。”

    容忱道了声不敢,心中却已明了皇帝今日要做什么。

    “朕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桩好婚事才能再助你一臂之力。”

    “陛下?”容忱故作惊讶地抬头。

    “敬平侯夫人前些日子进宫同瑾妃提过她家嫡女已经及笄,朕这些日子想了想,敬平侯的门楣足以与浔之相配,更何况,你如今欠缺的正是氏族之力,你娶了敬平侯的嫡女自可弥补短板,你意下如何?”

    容忱却垂下眸去,半晌没说话。

    “嗯?你难道不愿意?”昭仁帝有些怒意,虽然他如此赐婚是有试探缘故,敬平侯乃是手中掌有军权的公侯,若是容忱为军权急急应下,只怕日后他这个丞相也坐不久了,但容忱显而易见的沉默也让帝王心中不悦,难道说容忱已经看出了他的试探之意?

    臣子愚蠢固然烦心,可太聪明的人也叫帝王生疑。

    容忱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上前两步恭敬下拜:“陛下,臣先谢陛下体恤提携之恩,只是臣只怕要有负圣恩了,还请陛下降罪!”

    “怎么?你看不上敬平侯府的门楣?”昭仁帝声音冷然。

    “并非如此,敬平侯门楣高贵,臣怎会看不上,只是——只是臣心有所属,岂能另娶她人?”

    昭仁帝一怔,心中的不悦散去,反而有些好笑,他还以为这容忱君子端方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呢:“哦?是哪家闺秀,竟能得浔之青眼?”

    “陛下,臣······”容忱的耳根有些发红,“臣不知该不该说。”

    昭仁帝疑惑了一瞬,盯着容忱赦然的面色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大笑:“浔之啊,难道说竟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人家姑娘不知你心意?”

    “陛下莫要取笑臣了,只是臣近日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的。”容忱垂眸道。

    属于容相爷的外壳似乎有了一丝裂缝,昭仁帝竟然通过这道裂缝看见了一个手足无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时好笑:“说说吧,难道你还怕朕这里有人敢传闲话不成?”

    容忱叹了口气:“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臣刚进户部,还是个小小侍郎,家师急召,还是陛下仁慈允臣告假去探望。”

    昭仁帝不太记得这桩小事,只点了点头示意容忱继续说。

    “当时牵涉江湖纷争,臣处理完回京的路上有些大意,中了那群人的埋伏,受伤跌下崖涧,被一个姑娘所救。”

    昭仁帝听得饶有兴致:“就是你说的那位姑娘?”

    “是,臣在那处溪谷养伤一月之久,渐渐得知,原来那位姑娘也是在养病,只是当初事态紧急,臣心有防备,不曾告诉那位姑娘臣是什么人,也不曾问她姓名。”

    “可事后臣再着人去找,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直至前两日,臣在城门外迎接七殿下时,又见到了那位姑娘,原来她是御史叶怀信之女。”

    “叶家小女。”昭仁帝声音微沉,“叶家小女这些年的确是在外养病。”

    “是。”

    昭仁帝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所以你今日才敢擅自命右都御史削减刑罚?”

    容忱一揖:“臣失察致使叶大人蒙冤,今日乍闻叶小姐替父击鼓鸣冤,心中担忧钉板之刑,才莽撞行事,请陛下降罪。”

    昭仁帝问道:“浔之,你当真心仪那叶小姐?你可知叶家并非名门大族,叶怀信此人空有才华却胆小怕事,清寒虽是个好的,却也不可能成为你在朝中的助力。”

    “陛下,臣所想所愿为叶小姐一人,与叶家无关。更何况,臣已忝居相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与其以姻亲关系拉拢朝臣汲汲营营,不如替陛下分忧多做些实事,方能不负圣恩。”

    “好,不愧是浔之,朕准了。”昭仁帝含笑拍案。

    “臣多谢陛下。”容忱忙行礼。

    “不过,”昭仁帝道,“此事不急,恐怕还需你借机于众人面前再次向朕请求赐婚才是。朕虽有意施恩于叶府,可在世人看来,叶家和你容相不甚匹配,世人不知浔之心意,只道是朕有意打压,故意叫你娶了叶小姐。”

    “臣明白了,多谢陛下。”

    “嗯,”昭仁帝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那迟誉陷害叶怀信,叶怀信也算你未来岳丈了,迟誉一事交给你,想必朕一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