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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礼物

    叶清晚看得一怔,方凌的确是天资聪颖,可几次行事的手段上未免毒辣,于这金陵城自然需要她百般劝解,不可行事太过,可是西凉那般乱象,氏族横行,贺聿恒更不是省油的灯,兴许恰恰需要这样一双手镇压各方势力。

    方凌看出叶清晚已经意动,便再接再厉使出浑身解数,终于磨得她松口。

    入夜,方凌便带着叶清晚的亲笔信,潜去外城西凉太子一行人住的院子。

    自来到金陵城,贺聿恒便不再与耶律兰同房,耶律兰知道当年那桩旧事,只觉得此人可笑至极,难道还想凭此求得那位靖国公主的原谅吗?不过,却也方便了耶律兰行事。

    那厢耶律兰开始替方凌安排合适的身份,这厢前往吉州查案的钦差也已经回京,一应罪责全部属实,上至刑部尚书,下至吉州州府,因天子震怒而被贬了个一干二净,下边州府官员任命不必说,可这刑部尚书乃是二品大员,握有实权,只为这个人选,朝堂各派可谓是明争暗斗无休无止。

    “哥哥,你找我?”叶清晚踏进明玕院,便瞧见叶清寒正坐在院中,手里似乎雕琢着一块玉饰。

    “嗯,先坐。”叶清寒将玉饰对着阳光看了看,又垂眸细细打磨。

    叶清晚好奇地看着,原来是一只栩栩余生的玉兔,上下有环,若是串上络子,便是又美观又独特的佩饰了。

    叶清寒的贴身小厮叶白上前来给二人端上茶水,便退了下去,众人皆知,叶府里两个小主子都是不喜人近身侍候的性子,即便大公子身体不便,可但凡力所能及的都会亲力亲为,并不十分麻烦下人。

    叶清晚也不打扰自家哥哥,只捧着脸坐在一旁,一边饮茶一边看哥哥打磨玉兔,斯人斯景可谓赏心悦目,毕竟前些年她可从来没有近几月的闲暇时间。

    大半个时辰过去,叶清寒才将打磨好的玉兔在水中清洗,又净了手,用帕子包着递给叶清晚。

    圆润饱满的玉石触手生温,小兔子更是栩栩如生,叶清晚笑道:“这是送给我的?”

    叶清寒睨她一眼:“你从我这里拿走的好东西还少了?”

    叶清晚将玉兔小心放入锦盒中,凑过去抱着自家哥哥的手臂晃啊晃:“谁让我有一个好哥哥呢?”

    叶清寒低低笑了,将玉兔收纳好,交给叶清晚:“明日一早你便去一趟国公府。”

    “国公府?”叶清晚疑惑地看着他。

    “明日是愫愫的生辰,她身子不好,一向与金陵众人少有来往,只怕也没什么人想得起来给她过生辰,你们都是女子,接触更方便些,这就是我给她准备的生辰礼了。”

    叶清晚酸溜溜地说:“哥哥费心费力雕出来的物什,怎么不自己送去啊,平白让我占了这个名头。”

    叶清寒屈了手指敲了敲叶清晚的脑门:“愫愫聪慧,一见便知,再者说,我与她的身份在明面上并不宜接触过多,以免引起旁人误会。”叶清寒并未说,前几日面君时,昭仁帝竟在他面前有意无意提起了林愫,他便忽然意识到,昭仁帝竟存了将他和愫愫凑做一块的想法。

    也是,虽说那七皇子对林愫一心一意,可是林愫的身子一直不好,实在不适宜嫁入皇家,而自己又是废人一个,昭仁帝有心赐婚,可这高门大户只怕看不上他,小门小户又难免落人口实,如此说来,自己和林愫当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叶清寒在心里冷笑一声,七皇子这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昭仁帝以为他这个儿子好拿捏,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叶清晚不解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怎么说起给林家小妹妹过生辰的事,他还能周身散发冷气。

    “我知道了,回头就去找一副打好的络子挂上,”叶清晚抿了口茶,仍然是极好的玉露茶,“还有旁的事吗?”

    叶清寒沉吟了一下,才从怀中取出一张拜帖来:“容浔之一早派人送了拜帖,邀你明日一同出门。”

    “明日?一同出门?他也要去国公府给林家妹妹过生辰?”叶清晚有点牙疼。

    叶清寒着实无语半晌:“明日是七夕。”

    叶清晚委屈撇嘴:“哥哥,我又不知道金陵城的姑娘们是如何过七夕的,以前我也没过过这个节日。”

    叶清寒闻言一怔,眉心似也笼上了抹不开的愁绪,眸底露出歉意,叶清晚为何不知道,自是因为她从来都不在金陵城,偃宗诸事繁忙,想来也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多苦,哪有人还记得给她一个小姑娘过七夕呢?

    叶清晚眼见着自家哥哥变了神色,她回京以后最怕看到父兄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歉意,连忙摆手:“哥哥你可别这样,我就随口说说,不过七夕我不也长这么大了?”从叶清寒手中抽过拜帖,容忱写得极为正式,“我去就是了,也算是见识见识嘛!”

    叶清寒缓了神色,温声道:“明日朱雀街上办女儿会,必然人多,我不便出门,原想让方凌陪你去看看的,既然容浔之有此心,也好。”

    “方凌明日就去西凉了,只怕是没时间陪我的,我去送送他,再去见容忱。”

    “也好。”叶清寒颔首。

    叶清晚低头看着拜帖上飘逸的字体,嘟囔了一句:“难怪今日走了正门。”

    “什么?”叶清寒没听清。

    “没什么!哥哥,我回去啦,还要给林家妹妹找络子呢!”叶清晚抱起锦盒,一溜烟地窜出了明玕院。

    叶清晚刚刚吩咐了白露和蒹葭去找一副精美的络子,便瞧见隔壁青芜院窜出一个身影,翩然落在自己院中,不由抽了抽嘴角,这些人是都不肯走正门吗?

    方凌走过来,一眼就瞧见叶清晚手里的锦盒,眯了眯眼:“这是什么?”

    叶清晚晃了晃盒子:“给国公府小姐的生辰礼。”

    方凌瞬间失了兴趣,半晌又挑眉问道:“明日是七夕,那容忱也没给你送礼?”

    叶清晚无语地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方凌,也不知他和容忱什么仇什么怨:“你还知道七夕?难不成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想给人家送礼?”

    方凌像被踩了尾巴,一蹦三尺高,想了想又邪笑道:“除了阿姐,其他人要想收我的礼,除非她死了,清明寒食遥祭一二。”

    叶清晚不理他的胡言乱语,接过蒹葭找来的平安结给玉兔系上,又嘱咐道:“去将前年班府老人赠与我的手炉也装好,明日一同送去,林家妹妹身子不好,一向是怕冷的,那个手炉极为精巧,既可盛炭,也可添热水,三个时辰都不会冷。”

    方凌不满:“这样的好东西,阿姐自己留着不好吗?”

    叶清晚道:“我是习武之人,哪用得着这个。”

    “可是每逢月圆之夜,阿姐有多痛有多冷我是知道的!”

    “阿凌!”叶清晚声音严厉起来,“我同你说过什么?”

    方凌刚升起来的怒意又消散了:“在金陵不许提及此事。”

    院中并无其他人,只有蒹葭站在远处,叶清晚叹了口气:“阿凌,如今我月月有蒹葭替我熬药,并不会痛得厉害,因我之事,父兄自觉亏欠良多,可我也实在不愿面对他们更加愧疚的神情,你明白吗?”

    方凌委委屈屈看了叶清晚一眼:“虽然不明白,但是我总会听阿姐的话。”

    叶清晚露出一丝笑意,她真的拿这个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便从袖中取出那日给耶律兰展示的玉牌,放在方凌手中:“此去西凉,危险重重,西凉以及南秦境内西北四州的暗桩尽数交予你,无论如何,西凉只是我们的一步棋,与我而言,并没有你重要,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以身犯险,不要让阿姐担心。”

    方凌捏紧玉牌,从小到大,无论叶清晚去哪里,他都会跟着,甚至有些叶清晚不忍心做的事,他也会偷偷帮她做了,他的双手沾满血腥,但那并不重要,他喜欢看见叶清晚为他恼火又心疼的神情。

    在那一刻,他才会觉得,即便没有血脉相连,他们也是最亲的姐弟。

    叶清晚希望他喜乐无忧,哪怕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可是方凌永远也不是那些什么也不懂的纨绔子弟,他从死人堆里苟活,吃过死人肉,和野狗抢过食,是阿姐救了他,教他识字,教他习武,记得他只愿意吃素菜,记得他喜欢甜食。

    方凌的命是叶清晚的。

    方凌抱住叶清晚,就像小时候每一个被噩梦纠缠的黑夜,叶清晚睡眠极轻,隔着墙也会被他惊醒,便不眠不休抱着他轻声哄。

    “阿姐,无论你要做什么,阿凌都会帮你的。”他说道。

    深夜,方凌在汀兰院站了半晌,随后不告而别,未曾惊动任何人,他也同样没有发现,一袭中衣的叶清晚正站在窗前,目送他离去,夏夜的风拂过柳梢,还有他掠出院墙时,惊起的夜鹊。

    白露打着灯走进来:“小姐,九公子走了。”

    “嗯,”叶清晚微微叹气,“他不愿同我告别。”

    白露安抚道:“九公子还小,不喜欢依依惜别的伤感,更何况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九公子如今离开小姐身边,也是真正长大了,小姐该高兴才是。”

    远处传来瓦片破碎的声音,暗夜中的叶府竟有些寂静得可怕。

    “主院和明玕院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吗?”叶清晚皱了皱眉。

    “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这些宵小之徒一个不会放过。”白露的目光落在远处自以为隐秘的黑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