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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相惜

    镇北王示意叶清晚坐下,并无防备地品了口酒,叶清晚注意到呼图王正一脸期待。

    “没想到在此处还能尝到北地烈酒。”镇北王笑道。

    呼图王大笑,推开身边的美人坐起身来:“本王便知,你一定能尝出来。”

    镇北王放下酒盏,似笑非笑道:“王爷还是少喝些吧,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吧?”

    呼图王摸了摸自己右肩,嗤笑道:“我们北狄人身强体壮,和你们不一样,即便是受伤了,也要喝最烈的酒。”

    镇北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呼图王像是才注意到叶清晚似的,肆无忌惮地将她打量一番,叶清晚毫不畏惧地抬头与之对视。

    呼图王眸色一厉,强横的内力向叶清晚压来,叶清晚握着酒盏的手指紧了紧,觉得内腑一阵翻腾,却依然面不改色,毕竟每次月圆之夜那般痛楚都忍下来了,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呼图王闪着精光的眼底露出一丝兴味,抬手扶住桌案,加大了内力的压制,叶清晚的脸色有些发白,喉头有一丝腥甜。镇北王忽然抬手将酒盏放回了桌面,酒盏与桌面轻轻相碰,却仿佛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呼图王的刻意释放的威压拦腰斩断,叶清晚觉得自己面对的压力骤然一轻。

    “欺负一个晚辈,王爷倒是有本事。”镇北王摩挲着酒杯说道。

    “晚辈?”呼图王的精明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划过,“本王还以为是你的小王妃呢。”

    叶清晚:“······”

    镇北王淡淡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呼图王摇摇头:“对了,你终身不娶嘛,”谈及此事,神色多了一丝怀念,“虽然那的确是个惊才绝艳的绝世女子,可如今——罢了,你们中原人真有意思。”

    叶清晚忍不住竖起耳朵,这是什么陈年旧事?镇北王过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镇北王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伸手拍了一下叶清晚的额头:“想什么呢!”

    叶清晚捂着额头怒视镇北王,这人怎么回事?为老不尊的!

    “你千里迢迢而来,就打算在这土匪寨窝着?”镇北王转而看向呼图王。

    “本王原是听闻有一桩大生意,不过,等到了才发现,没意思得很。”呼图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抬手丢给镇北王。

    镇北王接过信,打开看了看,冷笑道:“联手杀了本王,能得雁北三州与河套之地,确实是桩划算的生意,怎么就没意思了?”

    呼图王大笑:“楚啸云,你当我傻么?本王没那个闲心给你们南秦的皇帝当刀子,你带着北境军的亲卫营,杀你谈何容易?那些所谓的潜龙卫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吧?最后还不是要靠本王?”

    “北狄第一神将麾下的麟阳军,本王也不得不小心应对。”镇北王挑了挑眉。

    “哼,这是你们南秦的地盘,本王在此处大动干戈,和你打个不死不休,有什么好处?届时万一你们君臣一心,反过来要杀本王灭口呢?”呼图王冷笑道,“再说了,这计划,定然是个没脑子的人出的,本王不屑掺和。”

    镇北王垂眸看了看信纸上漏洞百出的计划,摇了摇头:“朝中无将,陛下又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找人参谋,能拿出这样的计划已经不容易了。”

    呼图王道:“要本王说,这样的狗皇帝杀了便是,你何必委曲求全?”

    镇北王闻言却反问:“北狄可汗这些年也没少刁难麟阳军,你怎么不反?”

    呼图王脸色一变,眼底浮起浓浓的杀意,半晌才道:“本王不是为了他。”

    “为了先可汗的识人之明?”

    呼图王少时原是个军中养马的奴隶,先可汗遇袭时,他灵机一动,凭借自己养马多年的心得,在敌人押解先可汗的途中,驱散轰赶马匹,造成大乱,抢出了先可汗。

    因着救命之恩,先可汗将他留在身边,也发现了他的军事天赋,不顾其余人的反对,打破了他的奴隶身份,命他为主将,才有了麟阳军和如今的呼图王。

    “本王活一日,替他守一日,本王死了,你们南秦踏平北狄,也无甚关系。”呼图王道,“倒是你,本王一直看不明白,你是为了什么按兵不动?”

    “我们中原有一部兵法曾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镇北王说道。

    虽然呼图王的中原话已经算是流利,但是这般大段文辞,着实有些刁难他了,呼图王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神情。

    叶清晚却能听明白,兴兵容易,可平天下却难,非利不动,非危不战,镇北王举起大旗,以北境军如今的实力,和南秦其余地方的空虚羸弱相比,几乎可以所向披靡,但是战火一旦燃起,其余几国是否会趁虚而入暂且不说,又要有多少百姓流离,多少人命不能复生。

    北境军的退避,镇北王的容忍,不是为了某一位主君,是为天下民生计,明主慎之,良将警之,方能安国全军。

    “别跟本王讲这些文绉绉的话,本王只说一句,我与你之间的结局必在战场上,而不是在阴谋诡计中。”呼图王举杯道。

    镇北王亦举起杯盏,遥遥相敬。

    当二人完好无损地从土匪寨走出来,叶清晚才松了口气。

    “怕他?”镇北王听见叶清晚松了口气的声音,问道。

    叶清晚笑道:“有王爷在自然不怕,只是就咱们俩深入虎穴,万一有个差池,我都不好交代。”

    “谁说只有咱们俩了?”镇北王悠悠道。

    嗯?叶清晚一怔,镇北王一挥手,四周密林深处星星点点燃起了火把。

    “原来王爷早有安排?”叶清晚惊讶,她这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什么气息,普通兵士的隐藏能力不可能这么强,只能说明这些人是他们进了土匪寨以后才出现的。

    “与呼图王谈判,如何能不谨慎?你莫要看他似乎好色又贪财,若没有果断和狠戾,在北狄如此注重血统的地域,一个奴隶爬上王位谈何容易?”

    “所以······”叶清晚回想一番方才二人的对话,“呼图王这是承诺不与昭仁帝合作对付王爷?他当真愿意放过雁北三州和水草丰盛的河套之地?”

    “他只是承诺在金陵不对本王出手,想来他还有别的筹码和昭仁帝谈判。”镇北王眯了眯眼,“雁北三州不能落入北狄人手里。”

    “我明白了。”叶清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表面上看起来呼图王为人狠戾且贪欲,似乎与镇北王相交甚笃,可实际上各有各的考量,如今承诺不对镇北王出手,也并非出于什么道义,纯粹是觉得在南秦的地界上弊大于利罢了。

    一开始看见呼图王,叶清晚有一瞬间的犹豫,她如今的身份仅仅是南秦一个御史之女,跟呼图王打了照面,日后呼图王进京,会否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听了二人的对话才恍然大悟,呼图王此人心高气傲,莫说自己是御史府小姐,未来的丞相夫人,就是那宫里的帝后,他也不看在眼里,放眼整个南秦,能让他高看一眼的唯有镇北王楚啸云。

    自己在金陵行事,不可能永远藏于人后,一旦被呼图王察觉,那就是一根隐刺,镇北王在明面上将自己划归于他的势力,是支持也是保护,与其被呼图王视为眼中钉,不如暂且依靠镇北王的势力化敌为友。

    毕竟,如今她首当其冲要解决的问题,不在北狄,而在眼前。

    想及此处,叶清晚也明白了镇北王特意带自己走这一趟的缘由。

    “王爷。”

    “说。”镇北王脚步不停。

    “多谢您。”叶清晚真诚道谢。

    镇北王微微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不错,你是比冉峤多长了些脑子。”

    叶清晚弯了弯唇角,又听镇北王说道:“难怪景初会喜欢你。”

    叶清晚绊了一个踉跄,笑容僵硬在脸上。

    镇北王不满道:“怎么?你别告诉本王你一点也没察觉。”

    叶清晚有些沉默。

    镇北王偏头看向她:“本王知道,你的婚事迫在眉睫,选择容浔之是迫不得已。不过你也要想好,若是本王替景初提亲,势必能成。”

    她与沈景初的确是有一些交情在的,曾经她在冰河里将沈景初拖上岸,冰天雪地背着他走了两天两夜,当她被乱民困在冬城,也是沈景初率人千里奔袭相救。

    沈景初待她如何她怎会不知,只是,这不是叶清晚要考虑的事情。

    “我知道,若是王爷开口,陛下不顾容忱的面子也会答应的,只不过如此一来,我在金陵就无法行事了,那我又为何要回来呢?”

    叶清晚的脸上重新带了笑意:“如果我只是御史府的小姐,能得沈将军看重,能远离金陵城,是莫大的幸事,可我不只是叶清晚,我也有自己背负的责任,有自己要走的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镇北王转回头去,远处的火把已经近在眼前,叶清晚看清带队的人并不是沈景初,反而松了口气。

    “原以为你做不了我的徒弟,还能做徒弟媳妇,如今看来,是我北境军与你无缘了。”

    叶清晚偏头看向镇北王:“王爷,您急着将我拉入阵营,莫不是怕以后无人养老?”

    镇北王再次抬起了手,叶清晚这才学聪明了,脚底抹油直接躲在了领头的晏頔将军身后,露出个脑袋来真诚道:“王爷,会拍傻的。”

    镇北王嘲笑道:“这时候躲得快了,方才在寨子里面对呼图王,怎么就只知道硬扛?”

    “王爷,我不是怕给您丢脸嘛!咱们去谈判,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晏頔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这叶家小姑娘,这么多年还是这般能说会道。”

    镇北王给了二人一人一记眼刀:“让止临给她看看,恐怕有内伤。”

    “多谢王爷,王爷圣明!”叶清晚在镇北王身后看不到的地方笑着挥挥手,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