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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冬月

    二零二零年的冬月初九,井小鱼独自一人来到了京城B市,坐上地铁来到了二环的王府井大街,她步行来到一个大四合院前,门口的梧桐树十分高大粗壮,足有三层小洋楼那么高了。

    此刻,梧桐树上落满了雪花,有点厚重,压得秃秃的树条弯了腰,有点像上了岁数佝偻的老人。

    这是晚清时一位很有权势的大臣留下的府邸,只是后来被后辈败落的子孙给卖了。而买了这座四合院的,正是我的太姥爷于光良。

    这里是姥爷于永泰少年以后生活的地方,但不是他出生的处所。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一座四合院,是这座四合院的缩小版,遗憾的是,因为村庄的统一规划,早已经推倒翻盖了,井小鱼只好来这里寻找姥爷出生时的场景。

    这座四合院的所有权,现在已经不属于于家了,井小鱼也只能在院墙外面缅怀一下。

    井小鱼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抚摸着带有纹路的青砖,抚摸着挂着铜环的老榆木的大门,抚摸着门前的那对铜狮子,和从前老宅子门前的铜狮子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井小鱼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仿佛坐上了时间穿梭机,回到了上个世纪。

    这个故事的开始,井小鱼以第一人称,把时间定格在一九一七年,癸已年的冬月初九,这天冬至。

    无独有偶,母亲也是癸已年冬月出生的。据说姥姥一怀上母亲时,一算预产期,恰好正是冬月初九。于是,老人们就说,父子,或者父女,同一天生日,尤其都是巳蛇年出生,反正是各种的不好,争命,相冲,反正母亲还在姥姥肚子里时就不被欢迎了。

    那年,自从姥姥怀上母亲以后,我的太姥姥便刻意指使姥姥去做一些重体力的活计。这些原本是下人们做的,太姥姥却想让小脚的姥姥体力不支后导致流产。可是母亲却是福大命大吧,一直捱进了冬月,不但没有被流掉,而且较先前姥姥怀大姨时还重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母亲长大后却是姐弟四人中最瘦的那个。据她自己回忆,没生孩子前,她只有70来斤。在现今,这体重可是模特的标准,只是身高不够,哈哈。母亲还说,也只有在怀你二哥时体重才达到过110斤,只是生完后,又降加在到了80来斤。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就是那么清瘦。

    所幸,冬月初九很快就过去了,一家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又捱了一个星期,在冬月十六这一天一大早,姥姥才感觉到阵痛,却是有点难产了,一直折腾了整整两天。墙上的挂钟即将指向零点时,里屋才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婴儿啼哭,但最终还是母女平安。

    姥爷于永泰和母亲于文琛这对父女,都是癸已年冬月出生的,也许,这就是前世的缘分吧,所以,母亲和姥爷今生才会这么亲近。

    ……

    那也是一个冬天,民国六年,公元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农历冬月初九,而这一天又正值冬至,标志着即将进入一年中寒冷的时节,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入九了。

    距离天津卫市区不远的南郊,有一个叫东于庄的小村子,而这村子的西边是西于庄,后面是后于庄,这三个村子紧紧相连,又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村落,虽然隶属过冀省,现在却归属于天津卫的南郊。

    这几个村子虽然都叫于庄,但也不是只有于姓人家,却以方向划分成了几个小村子,譬如,整个于庄有吴姓,魏姓,耿姓,杨姓,还有百家姓中的大户人家,李姓和张姓。只是,李姓人家大多居住在西于庄,都是信奉***教的回族。而张姓和王姓却是十年前才逃难过来的两大家子,多居住在后于庄。其余的姓氏,虽然门户很大,却多散居在三个村子。东于庄却是于姓最多,全部居住在东于庄。

    在东于庄的村东头,也就是整个于庄的最东头,座落着一所新盖不久的大宅子,颇有气势的三进四合院。

    这四合院从古到今都是有讲究的,又称四合房,所谓四合,“四”指东、西、南、北四面,“合”即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是中国汉族以来的一种传统建筑形式,辽代时已初成规模,经金、元,至明、清,逐渐完善,一般是正方型或长方型的院落,四面建有房屋将庭院围合在中间,呈“口”字形的则为一进四合院;“日”字形的则为二进四合院;“目”字形的称为三进四合院。

    两进院落以上的四合院,一般都分为内宅和外宅,由二门--垂花门或屏门联接沟通。四合院的正房、厢房之间,一般由抄手游廊联接沟通。

    而东于庄这所四合院,却与普通乡村四合院有所不同的是,除了规模颇大以外,还有就是在后厢房的墙外,开辟了一处后花园,一年四季,花草绿植,繁荣茂盛,甚至这于家老爷子在这寒冷刺骨的冬天,还建了个暖房,那里面倒是温暖如春,繁花烂漫。

    所以,这所大宅院实质上应该是四进四合院。

    夜深人静,天寒地冻的,人们都已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熟睡了。而此时,村上的更夫刚刚敲过了三更天的梆点,已经是夜里子时了,这座于家大院,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东厢房里,于家供奉着观音菩萨的牌位,此刻也点亮了油灯。

    于家的当家祖母于老太太,现年五十二岁,膝下生有二女一子,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了,因未经历过田间劳作,却也是风韵犹存。

    这时候,她正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看似很平静的脸上淡然无波,却从不停颤抖地拨弄佛珠的手,看得出内心的焦躁不安。

    夜深了,怎么还不见人来送信呢?

    于老太太的经也念不下去了,她扶着柜子艰难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挪到了柜前,又点上三柱香后,才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点燃一袋烟,一边抽着,一边想着心事,心里十分焦虑。

    足足有两袋烟的功夫,才有个小丫环大呼小叫着,连蹦带跳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这个小丫环名字叫小秋。八年前的秋天,那时于老太太的婆婆还健在。于老太爷接了才斋戒回来的母亲,在大门口捡到了一个弃婴,看着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就留了下来,当即还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小秋。

    “老太太生了,老太太生了,老太太生……”

    于老太太呵斥道:

    “你这个孩子,怎么是我生了啊?”

    小秋却也顾不得老太太的训斥了,她捂着因奔跑而突突直跳的心脏,喘着粗气喊道:

    “老太太,太太生了一个小……小……小少年……”

    “小少年?小少年……阿弥陀佛!”

    于老太太念了一声佛,抬起了身子,却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如释重负地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可是,太太,可是,太太……”

    小秋扯着衣角小声嘟囔着。

    “可是太太怎么了?”

    于老太太不耐烦地问。

    小秋继续扯着衣角小声嘟囔着:

    “太太生完小少年后,大出血,产婆说,命总算保住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你这孩子,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