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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贫贱百事哀

    春种秋收之际,时节乍暖还寒,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曳,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色泽。

    村里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田间,看着父母忙碌着收割麦子。小孩儿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欢声笑语充斥在这片土地。

    石清泉坐在炕上,身上裹着一件破布烂袄,正坐在屋内悠闲地喝着稀粥,时不时借用余光看着远处忙碌着的身影。

    “就一碗白粥,你看你攮嗓得欢实,真没个出息。”春红将被服叠好摆到了床头,看他两耳不闻的样子,气得伸手推搡了他两下,嘴里埋怨道。

    石清泉抬起头只一口将白粥饮尽,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撇,讥讽道:“我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三顿白米,哪像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富婢,吃得是老爷的剩菜,喝得是大娘子吐出来的美酒,跟你我可比不了!”

    石清泉穿越前,最烦得就是有人在身边儿小题大做,嚷嚷个没完,他日子过得苦,肝火也旺,听得一句便已是忍耐不住。

    这也怪不得他,这一日三餐吃得尽是些糙米硬粟,这精密白面除了逢年过节能吃上一顿,平日里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吃到什么精致的东西,好不容易吃上一顿,还让人说是个没出息,这让他如何不有所气恼?

    这话要是换做旁人说,他还当是逗乐打趣,不以为意,但由春红的口,说出这句话来,怎么听心里怎么不是滋味,昨日她还不敢跟自己顶撞半句,生怕惹怒了,又受那皮肉之苦,怎么一夜之间,这娇柔温和的女人,就像是个管家的婆子似的,唠叨啰嗦起来了?

    春红听见他这话,心中更加委屈,眼泪顺势流了下来。她原本以为在石家住下,纵使日子过得差些,但起码对方也会把自己当个人看,没想到人家还是把自己当成婢子使唤。

    过了这两天穷苦日子,再想着如今的窘境,春红心里难免感慨万千。在陈家为奴,起码衣食无忧,大娘子从未亏待过她半分,每月给得月例银子也不少,可到了石家,莫说银子了,还要专心专意的服侍个庄稼汉。

    屋子漏个窟窿,连个暖炉也置办不起,土炕硬得腰板子也酸,水缸里也没水,早起便让他去挑,时近午时了也没个动静,她放着好日子不过,跟着姓石的吃糠咽菜,自己图个什么?

    身子丢了,卖身契也不见了踪影,现如今在村里名节有损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既然走也走不脱,现今也只能认命了,但也不能叫他轻易地将自己拿住,非要让他低声下气的来哄自己不可。

    想到这里,她抹干净脸上的泪珠儿,站直身子,冷言冷语地说道:“既然你嫌弃我啰嗦,我走就是了。”

    石清泉愣怔了一下,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无可奈何:“你看,昨天还问你走不走,你还说什么不走了,这辈子留在这儿了,现在你又要说走,你想怎么样?我讨了心,挖了肺,你就能满意了不是?“

    春红瞥了他一眼,甩掉胳膊,径自走到桌前,抓了两个窝头,狠狠咬了一口。

    石清泉见状,将她手上的窝头夺了下来,从盆里刮了一碗粥出来,递到她的面前,赔着笑脸道:“窝头我来吃,你来喝完粥暖暖身子,等路经镇上,我给你捎两件过冬的皮裘,绝不苦了你。“

    春红不免心头一暖,刚才心里的愤懑减弱几分,觉得是自己太矫情,这天底下的穷苦人,都像自己这般“小肚鸡肠”,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她将粥碗往石清泉的面前一推,将窝头抢了回来,狼吞虎咽地嚼了几下,囫噜咽下,说道:“这般攮嗓着吃,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难怪哥哥吃得那般着急了。”

    她说话和软了些,石清泉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他捧起粥碗,慢条斯理地浅尝了几口,也学着春红得模样说道:“慢些吃倒觉得这粥更甜了。”

    相视而笑,春红又主动替他添饭夹菜,先前心中的种种芥蒂,顷刻间消弭殆尽,一顿饭吃得竟格外融洽。

    春红帮他整理好衣裳,拍去肩上杂尘,嘱咐道:“今早儿出门,切记早些回来。”

    石清泉点头应允,便出了院门,朝着村南走去,春红站在院墙外,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盼望他能早点儿回来。

    沿着村子里的小路,路过村长的宅邸,入眼得是一座占地广阔的院落,

    只见眼前是一座占地广阔的院落,围墙高约一丈,透过砖缝向院内望去,栽种着各式花草树木,假山池塘、亭台水榭,可谓是一应俱全,与

    其他院落相比,豪华气派,令人叹为观止。

    石清泉暗忖:“村长家就这么气派,那县长家还不修得跟个皇宫似的?我要是能娶了宝仪,哪怕是做个倒插门的女婿,我也心甘情愿,省得老子为衣食操劳了。”

    这样想着,心中不免好奇,这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只见院门大敞四开,门口也没个护院的把手,便小心翼翼地踏步走入院中,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见有人守在门口,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里走去。

    穿过一座拱形垂花门,绕过抄手游廊,走到一扇朱漆门前停下脚步,只见门外悬挂着一幅对联,石清泉摸着门框上悬着的字体念了起来,上联是:头上有青天,做事须循天理;下联是:眼前皆瘠地,存心不刮地皮。

    “啧啧啧,真是越缺德的人越满口仁义道德,这全村一半的地皮都被你们家刮走了,还做事须循天理,你们不伤天害理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石清泉心里忿忿地骂着,正准备离开,忽见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的丫鬟站在屋檐下,她微睁双目瞧着石清泉,娇声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你......我......“石清泉结巴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你家房子好看,门又没关,自己忍不住好奇所以才偷偷溜进来参观的吧,这话鬼才信呢!

    丫鬟盯着他,见他神色慌乱,眉宇间甚至带着几丝惧色,顿时心中明镜一般,这人八成是趁着今日农忙,佃户进出时混进来的闲人。

    她绕着石清泉走了一圈儿,也看越觉得眼熟,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指着石清泉,恍然间似想起来了什么,说道:“你是来找二娘子的吧,今儿一大早,我还听她提起过你,要你跟着去观上请香呢。“

    石清泉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问道:“二娘子在家吗?“

    丫鬟闻言,抬起葱段似的玉臂,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嗔怒道:“二娘子早就出门儿去了,这会儿都等你半天了。”

    “那我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一路上,石清泉心思浮动,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不敢想象若是被陈宝象发现偷跑进来,真要是平白惹下这么个麻烦,恐怕不死也要扒层皮。

    行至村尾,前方不远处停靠有一辆马,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见车夫坐在车辕上打盹儿,知道那是陈宝仪的马车,怕对方等得急了,赶忙跑了过去。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俊秀清雅的容颜,陈宝仪抬眸扫了他一眼,他灰头土脸的,衣裳上沾满泥污,脸上的汗渍已经干涸,显得很邋遢。

    陈宝仪抿嘴一笑,当即也没多问,淡淡地说道:“你来赶车吧。”将车帘重新放下,吩咐车夫启程,车轮滚动,石清泉赶紧爬上车辕,坐定之后,他探身向身后望去,见没人追来,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