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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看破不说破

    管事跟石清泉寒暄几句,便自人群当中步入府内,命仆役将贼人带了出来,只见他们头发凌乱如草,衣衫破烂,狼狈不堪,被脱得赤条条抬到刑架,用绳索绑了个结实。

    管事拾起一根长鞭,抡圆了就胳膊,皮鞭绕着脖子甩了一圈,啪的一声脆响,打得他们血淋淋,皮开肉绽。

    这几人脸色煞白,疼得汗珠涔涔落下,口里也不做一声。

    陈宝象手执一只茶盏,悠闲品茶,看着几人痛苦的模样,心中畅快无比,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阴狠笑意。

    管事抽了十几鞭,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们却一声不吭,反倒是叫嚣道:“抽得爷爷舒坦!怎么停了手?”管事听了这话,脸色骤变,气不打一处来,将鞭子扔到一旁,怒道:“还嘴硬,给我打!”

    几个仆役闻言拿起长棍,向小腹重重地捅了上去,任凭铁一般的汉子,卸了这一口气,再也忍不住放声嘶吼惨嚎起来。

    “啪!啪!啪!”

    接连打了二十脊仗,三人已经全然没了之前威风,趴在地上,蜷缩成虾米状,背上的肉烂成一滩,像是只死狗般趴在地上,低声呻吟,身体剧烈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整村人看着这惨烈场景,都觉得毛骨悚然,惊惧非常,有些胆子小的孩子甚至吓哭起来,原本还在议论喧嚣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各色刑法,其中最为常见的就是“杖刑”,但切莫小看了这二十脊仗,就算是在水浒传,这类颇有“魔幻主义”题材的作品当中,就连强如武松这般响当当铁打似的汉子,也是吃不消的。

    脊杖也是一门技术活,轻了打在身上不疼不痒没用,重了则一杖即可毙命,像是陈府上的家丁,大多都是犯了罪愆,被免了职务的衙差,在府上也是为了混口饱饭,可不想惹上人命官司,手上都收了力气,听着响实则也就用了四分里而已。

    如果吃得是管家饭,这二十脊杖,打到两下早就把人打死了。

    不过对于陈宝象来说,这等惩罚还远远不够,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三名被打残的贼人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将手中滚烫的茶水泼到

    他们脸上。

    这匪徒被烫得惨呼一声,猛然惊醒,艰难睁开眼睛,抬起被烧得红肿起泡的脸颊,像是囚牢中的困兽,目光满是怨毒恨意,喉咙跳动,一口血痰啐

    到他脸上。

    陈宝象毫不介意地抹掉脸上污秽物,他冷漠地扫视着,匪徒们的家眷,淡淡地吩咐道:“把人带到他们面前杀了吧。”

    石清泉都望着站在邢台上的陈宝象,只觉得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脸上冷汗直冒,想着自己前些日子,他不由庆幸,没有真的跟陈家结上死仇,恐怕现在被吊在刑架上的就是自己了,心脏狂跳不止,一阵后怕。

    管事心里咯噔一下,不免犯起了嘀咕,他作为陈府的管事,平时欺男霸女的恶事也没少做,可毕竟还没到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程度,真要说起杀人,借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

    他迟疑片刻,上前问道:“这……这会不会太严重点?不如等老爷来了,咱们再做定夺。”

    “只是杀几个人而已,无需烦劳父亲。“陈宝象神情平静,语气淡漠,仿佛杀人在他眼里,就像是屠猪宰狗般稀疏平常。

    这话让人听得头皮发麻,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管事的都被他给气笑了,心底暗骂这陈宝象不会真以为,自己的爹是村长,就可以肆无忌惮,杀人如芥了吧?要不是看在陈家这么多年,待自己不薄的份儿上,这破事早就不管了!

    “怎么还不动手?”陈宝象皱起眉头,催促道。

    “还是等老爷出来,这事再做定夺吧,您要是着急的话,不妨自己拿刀去砍了她们吧。”管事被他催得心烦,当即也没了好脸色给他,翻了个白眼,从仆役身上抽出一把朴刀扔到桌上,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又道:“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你!”陈宝象指着管事的鼻子,咬牙切齿,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

    管事也不理他,拂袖转身离开。

    陈宝象握紧拳头,青筋暴起,脸庞因愤懑和怨毒,显得极端扭曲。

    石清泉也暗自松了口气,本以为还能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呢,没想到陈家的这帮子,仆役管事大多也都是混口饭吃罢了,也没那个胆子。

    “那……这几个人怎么办?“一名仆役指着地上的匪首问道。

    陈宝象沉默片刻,忽然叹息了声,摇了摇头,摆手说道:“你们就在这儿仔细看观,千万别放跑了他们。”说完,长叹一声,缓步走入府内。

    村民们纷纷围拢上来,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三名窃贼,这一身粗肉,被打得鲜血横流,触目惊心。

    “这......这还有救吗?“有村妇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战战兢兢。

    “我估计是活不成了,恐怕陈家要吃官司了。”

    “这可咋办哟......“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不少妇孺脸上更是露出同情怜悯之色,毕竟都是普通百姓,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想着匪徒平日也只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实在罪不至死,如今落得个这样凄惨下场,不免唏嘘不已。

    话虽如此,但却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们,都怕沾染上晦气,天色渐晚,仍不见有什么动静,大家伙儿也看得烦了,便散去了。

    石清泉蹲在原地,看着那几名盗匪,虽然可怜他们的遭遇,但也没那个胆子,敢得罪陈家去救他们,此时各家升起炊烟,他也打算离开,回到家里好好补个回笼觉。

    他正准备起身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石清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匪徒,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自己,眼中凶光闪烁。

    “你干嘛?“他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倒退几步,警惕地盯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撑起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的衣裳早已被鞭子抽得碎成烂布,露出了狰狞的伤痕,深可及骨,令人触目惊心。

    石清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转过头看了一眼守在府门口的仆役,回头小声问道:“你喊我啊?”

    “救……救……“那匪徒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了,刚说了一句,力气就用了大半,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石清泉愣了楞,旋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着匪徒,一边搀扶一边安慰:“我救你没人救我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你把绳索割开,我自有办法脱困。”匪徒喘了口气,虚弱的说道,他的声音很微弱,若非凑近耳朵仔细倾听,根本听不到,石清泉只能勉强辨认出他说了啥。

    “你确定?“

    看着他那副喘气都费劲的模样,石清泉都怕他再多说两句,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了。

    “啪!”

    石清泉刚要站起身来,只感觉身后一股凉风吹过,一只大手拍在肩上,他愣愣地转过头来,只见两名仆役站在背后,其中一人拎着一把朴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二位,这都是误会啊!“石清泉被吓了一个哆嗦,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石头,赶紧拿刀把绳子解开,把人赶紧放了!”那名仆役将朴刀调转过来递给石清泉,拍着他的肩膀催促道:“快点儿,一会儿等人出来了,他们可就跑不了了。”

    石清泉哪里顾得上他们说什么,哭丧着脸求饶道道:“这真是误会啊,我马上就走,都是同村就别为难我了!“

    “废什么话,快点,老子可不想杀人!”

    “啊?”

    石清泉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两人是怕吃上人命官司,故意装聋作哑,让自己将他们放了,这样一来,人只要不死在陈府,就不会追究到他们的头上。

    更何况,以这三人的伤势来看,跑也跑不了多远,到时候假惺惺的向府内通报一声,陈有德知道了这件事后,不会像儿子一般莽撞冲动,必定会将人送到官府处置发落,他们两个也就能彻底撇清关系,不沾惹半点麻烦。

    就算是因为松懈看管,导致贼人脱逃,最多也就是被罚点儿月钱而已,石清泉不禁感慨,这陈府上下一窝人精,没有一个傻子,可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石清泉本来不想管这破事,不过想着,就算自己不放,他们也要放走这些贼人,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这些人念着自己的好,以后真要到陈家村来报复,或许还会对自己网开一面呢。

    想到这里,他立即答应了下来,接过朴刀,将他们身上的绳索一一割断。

    方才还跟条死狗似得瘫软在地,刚一松绑便一跃而起,全然看不出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一左一右相互搀扶,带着家眷一阵风似的夺路而逃,石清泉看得瞠目结舌,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金庸武侠”世界。

    两名仆役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身影,苦着脸叹了口气,将身上挂着的刀鞘解了下来扔到一旁,随后缓缓躺倒在地上,慢悠悠地说道:“哎呀,又来了一伙儿贼人,把他们都给救走了,我俩也晕了。”

    石清泉蹲下身子拍了拍两名仆役的肩膀:“我就先走了,这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仆役闭上眼睛也不说话,看那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石清泉差点儿笑出声来,心想:“好家伙,做戏做全套,这要是在现代,高低多加俩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