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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绑票

    寒冬腊月,冷风侵袭着大地。

    鱼台县街头,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两侧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

    在一处不大起眼的茶摊,摆了几张茶桌,三四名长相不似汉人的壮汉,他们神情严肃而认真,目光紧盯着对面的商铺,手里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

    旁边,站着一男子,他穿了一身黑色长袍,头戴斗笠,遮住脸部轮廓。只露出一双锐利的招子,如鹰般扫视着周围一切。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石清泉。

    自从入了冬以后,霜浓路滑,小丘山的山路,也打出了名声,来往客商少了许多,山寨里又多了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

    本打算在村里买些田产,再建造几处粮仓,这样水源,粮食充足,日后官兵围剿时,起码到时候也不至于受困挨饿。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点难度。

    村里的田产大多都被陈有德给垄断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跟陈家撕破脸皮,倒不是碍于陈宝仪的面子,只是陈家豢养了数百名佃户,还养了不少民兵,拢共加起来有四五百人。

    不止如此,但陈家村头尾各有两处哨岗,虽然平时村民可以自由出入,一旦有大批人马接近,就会有哨兵示警,那些平时务农的佃户,入则为民,出则为兵,扔下锄头拿起刀,就是一群有组织的武装民兵。

    思前想后,既然“生意”不自己上门,那就只能自己来找生意了,袭庆府下辖瑕县、奉符、泗水、龚县、邹县、任城、仙源、莱芜、金乡、鱼台十个县。

    其中有四县与小丘山相邻,石清泉分派人马,各地探查,找了几条小路蹲守商旅,一经得手,便立刻将货物运回山寨。

    虽说这种做法,会引起其他匪盗势力的注意,尤其是山寨刚建立只有短短数月,根基薄弱,一旦遭遇围攻,自己手下这支由流民所组成的山林盗匪,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各处溃散。

    但显然,石清泉高估了他们扩展自身的“欲望”,这些土匪更愿意窝在山上,当一山之主。就像是做生意一样,在大众的领域中,埋头苦干,永远都不知道变通,不断地被其他人挤压生存空间,直到被对方吞并,才感到后悔,这也是为什么,农民起义有很大的局限性。

    就好比清末的洪秀全,明明一路高歌猛进,最后却贪图享受,定都南京,玩起了党政,终究只是乌合之众,成不了大器。

    不过,石清泉为了谨慎起见,知道不宜暴露太早,否则,必定惹来麻烦,所以这一次下山,速战速决,抢了货物马匹就跑,不与对方长时间的对峙,以免节外生枝。

    一连数次,山寨收获颇丰,每隔几天就有大批粮食货物以及钱财运回山寨,这十个县周边也有不少流民可以招揽,短短两个月下来,山寨的人口已突破到了足足一百五十人。

    这样庞大的队伍要维持下去,仅凭一条山路肯定不行,所以,石清泉决定改变策略,抓些铁匠上山打制甲胄,弓弩,刀兵,顺便把山寨扩建一番,围墙环绕,前后双门,建造望楼,四隅设哨塔,这才勉强满足需求。

    至于其他的新入伙的流民,由于缺乏训练和纪律性是一盘散沙。山寨对于他们的价值,更像是一份随时可以舍弃的工作,并不会因为他的出现或是消失,而对自身产生什么影响,简而言之,谁赢了他们就帮谁。

    这是人性上的自私,绝非是一个石清泉就可以改变的定律。

    为今之计,先发展自身,达到“企业饱和”状态,当没有充足的资源,再将数量发展下去时,就发展“质量”,兼并各山,购买耕地,房屋,雇佣佃农庄客,自给自足,随着势力的可持续性发展下去。

    到时候再让家族内的优秀人才,参加科举考试,打入内部,将耕地挂在他们的名头上,就可以免除田税,并且朝廷的任何举措,都能在第一时间取得第一手信息资源。

    并且尽量避免与官方势力发生冲突,不占据任何府,州,县作为根据地,这样只要不失去土地,朝廷就不会大规模的来剿,以“合法性”来保障自身,不需要额外的花费力气,去对付多余的武装势力。

    这样就算到时候,州府注意到了自己,也没有正当的理由,使用武力将自己剿灭,因为无论是兼并山匪,或是购买耕地,乃至于乡兵发生武装冲突,这都属于是“私斗”,所以官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去打破平衡。

    这也正是封建政权的“局限性”所在,地方官员懒政,小的不想管,大的又管不了,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局面,但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想管,毕竟谁会放着政绩不要,甘心做个庸官呢?

    封建王朝害怕地方做大,不愿意下放兵权,尤其是宋朝,收地方精兵聚集中央,为之禁军,而地方上只能留存几百几千的厢军,名里有军,带实际上就是一些仆从军,杂役兵,基本上不进行训练。

    这些厢军平时抓捕盗匪,押韵个钱粮货物,维持治安还勉强可用,但是剿匪,缉盗,这类事情就需要由专职军队来处理。

    例如一伙山匪进行掳掠,这件事很快就被皇帝得知,那么中央下达指令任务,由地方来解决,但是问题来了,没有军队怎么剿匪?

    匪徒大多依靠自身对“根据地”的了解,利用地形优势,在山林中打起游击战,厢军“废物”们上了山,就成了瞎了眼睛的猫,往往十不敌一,那该怎么办呢?

    于是乎,地方政府就想到了一种办法,令黑社会性质私人武装由黑转白,利用其“承认合法地位”的形式招抚。你的违法行为,官府只做口头警告,但一旦官府有军队的需求时,那么这支私人武装,就需要为官府办事。

    此次分兵下山,一来是为了试探各山之间的态度,二来是对十县钱粮,厢军兵力,各方面进行侦查记录。至于说招物色肥羊,绑票勒索,这些都不是石清泉的真实目的,他还不至于那么肤浅。

    讹祁指了指身后,低声说道:“哥哥,你看哪家铺子,客人出来进去,穿着华贵,都是些大户人家。”

    他偷瞄了一眼,果然如同祁所言,店里客人络绎不绝,大多衣着鲜亮,锦衣玉带,珠光宝气,身边跟着丫鬟仆役,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石清泉压低声音问道:“这么多人挑哪个动手?”

    讹祁斟酌了一番,说道:“店里的那个小白脸看着就好下手,不妨就拿他来开荤。”

    石清泉扭过头观察了半晌,确实如讹祁所言,偏角处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眉目俊朗,唇红齿白,浑身透着书卷气息,到看不出有多富贵,他沉吟片刻,面露不解地问道:“能行吗?这也不像有钱人啊。”

    讹祁解释道:“哥哥,这人要是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是个穷人。但这人穿着富贵,也不一定就有银子,反倒是这种不显山露水的人,往往非富即贵,反正咱们也拿不准,干脆就拿他开牙,是多是少,就看天命了。“”

    石清泉听他一番分析,觉得还有几分道理,难得他一个“蛮子”,竟也懂得这么多,心里对他更加高看了几分,说道:“你们去偷他银子,把他往城外引。”

    讹祁答应一声,带着人宛若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桌边,悄悄滴朝着那人的口袋摸去。

    这个男子正悠闲地喝茶,忽然觉得腰部一凉,伸手一摸,正巧与讹祁的手碰到一起。

    讹祁见被发现,干脆由偷变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伸手摘下他腰间挂着的荷包,转身夺路而逃。

    这人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跌倒在地,待回神,忙追了出去,可事发突然,并未看清那几名贼人的相貌,加上街上人头攒动,就算看清了也分不清楚。当即转身回到店里,看着正在品茶的石清泉,想到先前那几名贼人曾与他同坐同倚,其间还聊了几句,不过也听不大清说了些什么。

    店里也没个空座,拼桌饮茶也实属常见,更何况看他长相斯文,举止凡俗,不像盗匪,只简而言之询问几句,见他神色平常,一问一答,合乎情理,并无令人思疑之处,朝着身后一挥手道:“快跟我追!”

    那几名“茶客”,立马丢下杯盏,蜂拥向外冲了出去。

    石清泉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心思暗沉:“一般人家,身边带着几个护卫也不算奇怪,不过……这护卫装扮成茶客,就显得不同凡响了,不管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反悔了。”

    随后走到柜台将茶钱付了,从马桩上解下缰绳,跨步上马,扬鞭追赶上去,朝着那名年轻男子,喊道:“贼人向北,贼人向北!”

    话音未落,勒紧马腹,狠狠一夹胯下骏马的肚皮,向北奔驰而去。那几人闻言一怔,不约而同调转方向,朝北边追了过去。

    石清泉骑术不算娴熟,加上街上人来人往,不敢肆意狂奔,只能踏步慢行,直到城外。石清泉拉住缰绳,停住马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几人

    还在后面紧追不舍,不禁嘴角微翘,心道:“真是送上门儿兔子,想不要都不行。”

    等他们也赶到近前时,石清泉纵身跃下马背,抽出怀中短刀,迎了上去。

    看到这副架势,就算是傻子也能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不过那男子面色如常,只是疑惑对方为何要诓骗自己出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引我出城?”

    石清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有话直说:“图财。”这两个字,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了。

    “倒也合乎情理,不过就你一个人,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男子说完,对身后的护卫

    使了个眼色。

    那几名护卫顿时会意,纷纷拔刀出鞘,齐齐扑了上来,不等他们靠近,讹祁一抖马缰,自林中疾冲过去,挥舞着手中的投石索,石子如雨点般飞了出去,将那几人逼退,趁此机会,石清泉一催胯下的马匹,冲到男子身旁,将绳索缠在他脖颈上,猛力一勒。

    男子吃痛,闷哼一声,手臂胡乱挣扎,试图脱离捆绑,奈何那绳索牢固异常,越扯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渐渐地感觉到死亡的临近。

    “停手!”

    石清泉大喝一声,众人纷纷止住动作,不敢再轻举妄动。

    石清泉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拽到马上,笑道:“我们只图财不害命,十日内带三千贯到小丘山上来赎,还是你们三个来,换了别人,可就不敢保证这小白脸的死活了!”说罢,调转马头,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