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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见人头不落泪

    掌柜的原本还不耐烦,见茶博士递过来的银锭子,将适才所发生的一切江树而来,登时双眼放光,连声催促他:“快把客人请到雅间,我稍时就到。”

    茶博士领了掌柜的指派,又屁颠屁颠地赶回前堂,对石清泉等人毕恭毕敬地请上了楼,推开一扇厚重的檀木雕花房门。房中铺设着厚厚的软垫和锦褥,桌案上摆着古玩玉器、字画古玩,靠窗处置着一张黄梨木嵌红楠木的圆桌,桌旁摆放着几把紫檀木椅,桌上的茶具俱为精品。

    茶博士将石清泉几人请坐下,便去取了好茶叶,泡了一壶碧螺春,又拿来了几碟点心,放在了石清泉跟前,然后退至门边,垂首守着。

    不消片刻,房门响动,一名身穿青绸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魁梧壮硕,面容粗犷威严,神情却温和谦逊,一进屋便拱手抱拳,说道:“在下陈福海,是这家茶寮的掌柜,冒昧邀诸位前来,怠慢之处,还望各位海涵。”说罢,他在石清泉的对面坐下,又让小厮斟了一盏香茗放在石清泉的面前。

    他抬眼扫视,见陈福海虽然穿戴讲究,举止颇显儒雅,便收了方才的轻蔑态度,微笑道:“陈掌柜客气了,这次斗茶大会,还请您多加照顾才是。”

    言外意便是,想问他在这次斗茶大会中能不能“特殊照顾”,拔得魁首,以解陈宝仪的心结。

    “这都是我份内的事情,谈不上照顾。”陈福海听出了他话外之意,立马转移了话题,“看客官的衣衫料子,非富即贵,不知在何处高就啊?”

    这是在试探对方的身份来历,看自己是否吃罪得起,如果是身居高位,或者家资巨万,就要小心谨慎处理,免得惹祸上身,如若不然,就算他是天王老子,自己也绝不会松口,毕竟这斗茶大会,可是他与官员巨富之间的联络“枢纽”,是一笔不小的资源。

    石清泉喝着香茗,不急不缓地说道:“既无官品在身,亦非商贾巨富,无有钱财勾结上下,山野村夫,不值一提,不过这鱼台县的车马陆运,若没有我的发话,莫说是茶叶,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这话乍听似乎狂妄,细细思量之下,陈福海心中一凛,既不是官,又不与官员勾结,那不就是路霸土匪?心里暗叫“遇上狠角色了。”

    陈宝仪眉头微皱,生怕他说漏嘴,连忙低咳一声,提醒他谨言慎行。

    石清泉侧目见她正襟危坐,一幅紧张兮兮的表情,抿唇淡笑一下,并未收敛,反倒是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偶尔几辆马车驶入,掀起阵阵尘埃,远近的百姓们争相围观,欢声笑语不断。

    “我今日到此,绝非是为了跟贵庄逞勇斗狠,或是威胁挑衅,只是想为我家妹妹找个公道。这一次斗茶大会,我希望能以茶艺分有高低,而绝非是看谁的官儿大,谁家送得银子多,那这斗茶大会,我看以后也没有办得必要了吧?”

    石清泉放下手中的茶杯,直截了当,讲明来意,话到末尾时,语调已经冷硬下来。他本就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喜拐弯抹角,也懒得虚伪做戏,他也有这个能耐,让他这茶庄开不下去。

    “客官可知道我的上头是什么人吗?”

    陈福海脸上露出了笑容,但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阴翳感觉。

    “只要不姓赵,你只管叫他过来,那个不敢杀,我摘人头给你。”

    石清泉不屑地嗤笑一声,脸色陡变,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旋即被压制下去,又恢复成平静的样子,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悠闲地摇晃着手中的瓷白茶碗。

    陈福海闻言,心里咯噔乱跳,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开着斗茶大会以来,有不少人都以此事作为要挟,但大多数都是些外强中干的草包,只需略施惩戒,吓唬吓唬便偃旗息鼓,不敢再纠缠不休。

    从此人那淡定的神色看来,料想不是在说大话,可他不愿意相信,就这么一个年轻的后生,真有这份本事。他沉默良久,终于挤出一句话:“客官真的要插手这件事?”

    石清泉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从袖口取出一只鸣笛,放在唇边吹奏。顿时,一阵嘹亮尖锐的哨音划破长空,在整座茶馆中来回震荡,传遍每一寸空间。

    陈福海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盯住他,就连陈宝仪与管事都露出诧异的神色,只有其木格脸色剧变,将手里的糕点往桌子上一扔,紧靠着石清泉的肩膀,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陈宝仪将手中的瓷白茶碗搁下,扯了扯石清泉的衣袖:“好端端的,吹什么笛子?”

    石清泉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过了不大一会儿,只听得院外脚步声杂沓,一众侍卫步入茶室,将肩上扛着的麻袋,在陈福海的面前将其打开,他只看了一眼,就腿肚子打颤,差点瘫倒在地上。

    只见十几颗脑袋整齐的码在一块儿,鲜血浸湿麻布,浓郁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只觉腹中犹如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捂住胸口,伏在桌面呕吐起来。

    石清泉像是早预料到这种结局,一脸云淡风轻地继续喝茶,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自顾自地叹息,意有所指地看着麻袋当中的人头,笑着说道:“七颗,还差一颗就大吉大利了。”

    陈宝仪脸色煞白,浑身战栗,双手紧抓着衣角,死死咬住嘴唇,虽然没有亲眼所言那麻袋里装得是什么东西,但只凭这一股血腥味与陈掌柜的反应,她也不难猜出个大概。

    她心中惊惧交加,却仍旧强撑镇定,尽量使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低声问道:“你杀人了?”

    石清泉摇了摇头,自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杀了几头猪,吓唬吓唬他,不打紧的,你别多想。”

    陈宝仪一怔,疑惑地看向陈福海,却见对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眼中充斥着惊恐之色,真要只是杀了几头猪,岂会是这般反应?

    陈福海许久才勉强爬起身,扶着椅把站稳,喘息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道:“就依照客官所言,小人就先告退了?”

    石清泉见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多加为难,只是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待到屋门关闭,他才重新拿起桌上的茶壶,斟满了两杯茶,递到陈宝仪面前,笑道:“妹子,来喝杯茶解解渴吧。”

    陈宝仪捧起茶杯,浅啜一口,这原本醇厚绵密,甘甜清爽,令人回味无穷的茶汤,此时入口却苦涩得厉害。她放下茶杯,抬眸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对方,轻蹙秀眉,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就算他徇私舞弊,欺瞒了我,终究罪不至死,何至于牵连这诸多性命?”

    在她看来,纵然陈福海有错在先,也不该祸及旁人,更遑论杀人?想不通为什么当初一个老实巴交、憨厚淳朴的农家汉子只十数月未见,竟变化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