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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巧言智辩

    琴音遍布整个乾元山庄,霎时间,院内众人面色扭曲倒作一团。莫世铭自然更加抵挡不住这深厚的内力,便连忙向房顶挥舞着双手,破声大喊着让拨琴之人停下。

    三灾定睛向房顶望去,心中一惊:“糟了。本以为这江陵只来了白云客一人,倘若真打起来倒还有几分胜算。可没想到常氏兄弟也跟了来,这下四大山人到了三个,贸然动手恐怕凶多吉少了。”

    常雨不答,坐于房檐之上自顾沉醉琴声,全然不向檐下多瞧一眼。

    眼看莫世铭即将血脉爆裂而死,站在一旁的常风突然举起左臂伸出五指按在琴弦上,鬼啸般的琴音登时消散在半空之中。

    常风不耐烦地说道:“再弹下去恐怕这一庄人都活不成了。哥哥,咱们是来投奔的,不是来屠庄的。况且我这酒都没了,你把他们都弹死了谁给我打酒喝呀?”

    常雨一脸淡漠地将常风的手挪开,然后慢慢将琴轻拭干净。这倘若换了别人碰一下这琴,也该死上千百次了。

    兄弟二人见白云客已然落到院中,便也一同跳下房檐走到莫世铭面前。

    莫世铭好不容易缓过口气,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抱怨道:“这琴音甚是厉害,可如此敌我不分成何体统?”

    常雨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莫世铭不了解常雨秉性,以为此人傲慢无礼,竟连他这个乾元山庄庄主都不放在眼里。正当他对着常雨怒目而视之时,白云客正色道:“看来莫庄主似乎遇到了麻烦。”

    听到这话,莫世铭才想起现在不是冲着常雨发火的时候,殷切道:“道长来得正好。此二人武功超群,连诛我山庄三位高手。道长若能将他们降服,待会儿本庄主定会在柯长老面前为道长邀功!”

    萧允砸吧着嘴,轻蔑道:“就刚才那三个也能称之为高手?贵庄只怕是徒有虚名罢。既然如此,那就按三灾道人所诺,放我二人离去好了。”

    此话若是早一些讲出,莫世铭恐怕只能忍气吞声地放他们离开了。可现在白云客和常氏兄弟就在眼前,他还怎会任由二人放肆,于是厉声喝道:“方才只是试一试你们的身手,不想死的话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实话告诉你,这三位如今也投靠了本庄主帐下。想必这‘四大山人’的名号,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萧允自然听说过这四大山人个个身怀绝技武功不凡,单从常雨那七弦琴音便足可见其内力高深莫测,纵然换他十个萧允也绝非敌手。

    萧允心想:倘若现在认输,那岂不是一眼便会让人看出这是他们三人混入乾元山庄的计策,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和他们过过招了。

    三灾看到萧允咬着牙关紧闭双唇,便已猜出他心中所想,可眼下形势进退两难,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见萧允蔚然一笑,答道:“早就听闻‘四大山人’的武功乃是武林中的翘楚,可如今只见到三人,况且……”他瞥着常氏兄弟又道:“其中还有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只有这个道士长得还俊些,某家就和他切磋切磋吧!”

    “你这人切磋武艺还要挑一个长得好看的?”莫世铭哭笑不得地说道。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常风一阵云步来到萧允面前,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叫道:“小子,你刚才说谁人不人鬼不鬼?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脖子!”

    三灾见势不妙,上前一把握住常风的手腕,二力相抗,登时席卷起漫天黄土飞尘。

    萧允此刻已经面色紫红,青筋突兀,却没有半点惧色,反倒对常风怒目而视。

    三灾生怕他的眼神彻底将常风激怒,便连忙圆场道:“这二位是老朽相邀一同前来的,如今比武尚未开始,却死在阁下手中,这也未免太过荒唐。可否给老朽一分薄面,暂且放他下来?”

    常风猛然松开右手,发出一阵狂笑,边笑边道:“我道是谁有如此内力,原来是三灾道人。当年道人可是威风得很呐,怎么,今日也是来投效的?”

    三灾受到这般羞辱,却只当耳边风,气定神闲道:“尔等若不同样是来入教,何故会在此相遇呀?”

    常风语塞,“哼”地一声转头走开。

    这时白云客站在远处对萧允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贫道来领教阁下的高招。”话音一落,便挥起拂尘直逼而来。

    三灾本想像方才那样拦下白云客,只听耳旁轻声:丈人不必担心,某有应对之策。

    就在一场恶战即将爆发之际,萧允双手举过头顶,大喊道:“慢着慢着!咱们换个比法如何?”

    白云客饶有兴致地问道:“喔?那你说,是何比法?”

    萧允嘴角一挑,娓娓道:“这练武之人,无非三点。其一是练内力修为,你我双掌而合,以内力相攻,不敌者便输。其二是练筋骨劲道,说白了就是比力气,力气大的为胜。其三便是轻功,从这山庄出发前去采摘庄外野杏林中取一枚杏子,先返回山庄者为胜。如此三局,取两局者即为胜者。道长觉得如何?”

    这时莫世铭突然大叫道:“卑鄙无耻!方才你杀我山庄之人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般能说会道?”

    萧允笑着回应:“萧某自问打不过这位道长,倘若比输了便自愿归入庄主麾下。因此,这三场比试说起来还是为莫庄主着想。难道庄主真的愿意再折损两员大将?”

    莫世铭哑口无言,便只好默默站到一旁观看。

    白云客盘膝而坐运功凝神一番后,见萧允迟迟没有动作,以为他又改变了注意,不禁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萧允干咳两声,说道:“那么这第一场比试,咱们就先来比一比轻功。道长请吧?”

    “你方才所言,其一便是内力,然后才是力道和轻功。这是打算前两局直接认输了?”白云客说道。

    “非也非也。”萧允笑着回答:“某只说了其一其二和其三,并没有道明先比什么后比什么。只是道长听成‘第一第二和第三’罢了。”

    白云客听着萧允咬文嚼字,心中烦杂,便道:“那就依你所言,开始吧!”

    “怎么说某也比道长早来了半个时辰,远道便是客,萧某就等道长出了山庄再动身好了。”萧允胸有成竹地说道。

    白云客懒得再与他口舌之争,便箭步而出,前往庄外杏林。

    萧允见白云客走远,这才大摇大摆地向庄外走去,只是刚出大门便侧身闪到院墙之下。这时,他竟从怀中拿出几个杏子,不慌不忙地吃了起来。原来方才在来的路上经过那片杏林,萧允看到上面挂满了成熟的杏子,个个惹人怜爱,便顺手摘了几个放在怀里,却没想到这几个杏子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没过多久,萧允手中就只剩下两个杏子了,他估摸着白云客也该在回来的路上,于是悠哉悠哉地又走回了山庄。

    就在萧允刚拿出那枚快被焐热的杏子,白云客便从墙外飞了进来。他看到萧允手中捏着一枚杏子,登时大喊道:“无耻之徒!你根本就没去杏林,这杏也绝不是你在那里摘的!”

    萧允晃了晃手里那枚杏子,反呛道:“你说这杏不是在杏林摘的,那谁知道你手里的那个又是不是在杏林摘的?”

    “贫道自然是在杏林之中取得。”白云客没想到萧允会倒打一耙,不过好在他回来是发现了萧允吃剩的杏核,便张开左手亮在萧允面前,蔑道:“这是贫道方才在墙外发现的杏核,若是正经比试,怎会在悠闲地在墙外吃下这些杏子,再拿着最后一个回来呢?”

    萧允见他竟然将自己吐到地上的杏核一个不差地捡了回来,心中暗道:好你个牛鼻子老道,算你还有些头脑,既然这样的话,我可要好好地羞辱你一番。

    他突然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地说道:“道长呐,你可是误会了在下的一片好心啊。在下的确多摘了些,然而这躲在墙后偷吃,却实则是为道长着想。只因在下脚力太快,便在院墙之外等了道长一会儿,以免道长输得太过难堪啊!”

    白云客万没想到萧允竟如此狂妄,大怒道:“你既然说你的轻功远胜于我,那咱们就再比试一次。就在这山庄之中,你尽可施展轻功而逃,倘若十招内打不到你,那贫道就此认输,后面的也不必再比了!”

    萧允明白这场比试只能败不能胜,因此怎会依他白云客的意思,便走到跟前悄声道:“道长轻功即是败了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在下的轻功曾受一位高人指点,就算再比十次,结果也是一样的。道长想不想知道是哪位高人呀?”

    见白云客默不作声,萧允抿嘴一笑:“同为‘四大山人’,今日为何只缺那一位呐?”

    白云客一惊,说道:“你是说卧龙山人教过你的轻功?”

    萧允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其实萧允从未见过号称“万里横行”的卧龙山人,更没有受过什么指点。只是传闻中,卧龙山人陆离的轻功举世无双,身过千军万马如履平地,提出此人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骗过白云客。

    “也罢,那这第一局贫道败了。”白云客果然被萧允的狐假虎威蒙骗了过去,又道:“这第二局又当如何比试?”

    萧允当下选中了两棵相当的参天大树,指道:“你我无需运气,单凭掌力击树三下,击断树干者为胜。倘若两树都未折断,掌印深者为胜。”

    “若两树均被击断,又当如何?”白云客问道。

    “那便重新比过。”萧允答道。

    二人走到树下,萧允率先劈出一掌,面前大树纹丝未动。紧接着第二掌,树枝乱颤,叶梢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此时萧允暗中瞄了白云客一眼,见他脸上渐渐泛起鄙夷之色,便毫不犹豫地打出了第三掌。

    三掌过后,萧允面前的树干凹进了半寸的掌印。

    白云客打量着掌印道:“看来你这力道也不过如此。”说罢,便以左手接过拂尘,右掌猛然劈下,只听“咔”地一声,竟真将此树拦腰劈断,巨大的树冠在空中剧烈晃动了几下,紧接着轰然落于众人面前。

    顿时一片哗然,惊叹之语纷纷不绝。

    这时只有萧允面色漠然地走到断木之处,转而嘴角露出一丝窃喜——果然所料不错,白云客一掌劈断的正是一根朽木。方才萧允便注意到此树看似粗壮高大,其实满目疮痍早已腐朽,只须稍稍用力便能轻易击断,这才故意将白云客引到此树下。

    眼下便只剩双方内力相搏,而萧允心知肚明,就算自己再练二十年也不是青秀山人白云客的对手。只是比试的规矩已定,况且现在也才打了一个平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全盘的计划露出一丝破绽。

    白云客看到萧允略有迟疑,催促道:“该比试这最后一场了,说吧,怎么个比法?”

    萧允走到白云客面前,答道:“就如方才所说,你我双掌相对,以内力击退对方者为胜。”

    萧允心想:这第二局担心白云客失手落败,因而有意挑选一棵朽木给他,那么第三局定要使出全力以求自保。

    不过当萧允伸出双掌覆于白云客掌心时,顿时一阵灼烧的痛楚由双手传至全身,脸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虽然尽力支撑,怎奈与这白云客内力悬殊太大,双掌之上的真气竟半点也阻挡不住涌动的热浪。

    白云客尚未运尽全力,心中便已知晓胜败。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双掌骤然发劲,两股浑然的真气发出掌心,登时将萧允弹出丈余之远。

    这时莫世铭大喜而来,对萧允道:“胜负已分,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允用衣袖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沙哑道:“萧某输得心服口服,愿和时兄弟一同追随莫庄主!”

    莫世铭大笑:“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来人摆宴,今日我要为前来山庄的各位英雄接风洗尘!”

    三灾悬在半空的心此刻总算落了下来,连忙上前搀起萧允,低声道:“你明知不是这白云客的对手,为何还要接下他那一掌呐?”

    萧允艰难地站了起来,双手颤抖着握住三灾的右臂,笑道:“丈人别太担心,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咱们加入古罗教的目的。不过还好对阵的是白云客,若是常氏兄弟,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这时时聪也跑了过来,合力架住萧允向内殿走去。

    这一幕却被三人身后的白云客看在眼中,朗声道:“三灾道人,不知昨日为何伏于树上偷听贫道与莫庄主说话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