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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青龙

    万物自有其规,诸法必合其律。

    阵法更需如此。

    玄一身处这不知名阵中,乔风的步伐是尺,时隐时现的灯火是标,所能搜寻到的信息如此之少,足可见这阵法品阶决然不低。不过有标和尺就可作图,一条条细线和圆点在玄一脑海次第浮现,线和圆勾相串联,两人行走过的路径自然形成阵图的一部分。

    凭这片段阵图便可寻知完整的阵法?

    只怕还差一万年!

    易衍先天八卦,推演六十四变化,以阴阳辩之,生一百二十八卦。阵法取其精义用诸万物,理论上可千变万化。莫说玄一未阅尽天下阵法,便是他真过目不忘将天下阵法了然于胸,凭这些许片段想从浩如烟海的阵图上找到正确的一个,不啻痴人说梦。

    这片段阵图岂非全无意义?

    那也未必。

    片段阵图推演完整阵法虽有千万种可能,但按素数中的法则,片段阵图下一笔的可行画法却只有寥寥数种。玄一已预算好阵图走向的全部五种可能,接下来,他就只需静待下一次灯火亮起的方位,便可分门别类将这阵法归入一门变化之中。

    灯火果然亮起。

    玄一越过乔风向灯火奔去。

    “怎会这样?”

    那灯火亮在全然不可能出现的正前方。

    不,那也不是灯火。光亮越来越大,竟是一座门!一坐立在戈壁上的大门,黑暗是立柱和门楣,光是两扇门页。

    玄一毫不犹豫的跨出门。山丘上,月光下,戈壁大漠风貌尽收眼底。脚下山丘庄重黄芒内敛,北方远山肃穆晦暗涌动,西方大漠清冷月光匝地,南方沙城热土波澜不兴,唯有东方混混沌沌掺杂不清。

    其实寻常人眼中,这一切不过是月夜下戈壁自然风色。但玄一察脉理势,又在军中两年知晓岳礼伏兵分辨之法,这寻常风色在他眼中竟杀机暗伏姿态纷呈。

    他越看越惊,越看越奥妙,咋舌道:“我可全然错了,这不是错阵,而是五行五灵之法缺了青龙!”

    “你识得此阵?”

    玄一猛然惊醒,豁然转身,岳礼和乔氏兄妹站在一处,正面色古怪的看着他,想来他失态的模样四人尽数看了去。

    玄一尴尬挠挠头,上前行礼,道:“玄一鲁莽。适才我同风将军从青龙位走来,四处漆黑一片,偶然见到几处火光,以为那是阵中惑乱奇位,所以一时兴起想推演这是什么阵法。原来青龙位是……是岳师分黄土之力拟变而来,我看到的火光也不过是玄武位和朱雀位映射过来微光。哈,岳师修为深厚,一人竟襄两位,玄一佩服!只是,只是没了青龙位这引子,活阵变成了死阵,牢不可摧的阵势也露了败相,这可大大不妙……”

    “你说什么!”猛一嗓子霹雳响起,却是乔风再忍不住,出言相喝。

    玄一并无贬损之意,相反他对这五行五灵阵甚为推崇,甚至已有几分着迷,因此说着说着便不自觉思考起阵法优劣。可这些话落在四人耳中无异当面揭人短处,无怪乔风大怒,其他三人好涵养,脸色却也差到极点。

    玄一养尊处优惯了,他何时会看他人脸色?还以为未讲明白,想了想,续道:“其实缺了青龙位也并不十分关紧。五行五灵阵有五个阵眼,只要还有一眼活着便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目下只缺一眼,只要中土麒麟入东方青龙,五行变四象,便可起死回生,一样神妙无方……”

    “胡说八道!”乔风肺也要气炸了。他三兄妹自小与岳氏兄弟同进同退,这五行五灵阵乃乔氏上代家主所传,务要五人合力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四人敬重家主,将他一言一语奉为圭臬,岂容他人说长道短?只可惜二十年前岳乐命丧良人道,青龙位就此空缺。岳礼为此伤神多年,宁舍麒麟位不动如山的要义,也要分力给青龙补位,足见情深意厚。玄一句句不离死活,乔风听来无不是在影射岳乐之死,这叫他如何不恼?说着,乔风便又要上前动手。

    岳礼忽然道:“五行变四象?你会摆这阵法?”

    玄一摇摇头:“只见过阵图,不曾研习。不妨,此间事了,我写信回去,叫他们抄一份阵图给岳师观摩便是。”玄一说得轻巧,四人面色却又是一寒。天下门阀林立,各家高塔之中秘法典籍乃一族立身根本。别家想求来一观固然极难,本家典籍主动外传更绝无可能。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一家传功外人,那内里的意思是收此人为本家所用。别人愿意还好,若他不愿改门换面,贸然如此,岂非陷人于不忠不义?这实比杀了他还要严重!岳礼问玄一是否懂五行变四象,也不是真要学此阵法,只想知道此法是否真的可行。而岳礼为玄一挡下龙息火球,玄一心中对岳礼感激,两人师徒二年,今日他方有尊师之情,固而赠图之言脱口而出。

    岳礼见他说的诚恳,不往心里去,乔风哇哇乱叫,岳礼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向玄一道:“那也不必。”这些年他严管入营大试,内心未尝不想寻个好苗子,培养作青龙之选,可是岳乐珠玉在前,又是自己骨肉亲弟,别人如何能轻易替代?时光如梭,十年一晃而过,此事还是没有着落。这一刻,岳礼竟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但他毕竟是岳礼,只一瞬他眼中又恢复坚毅,道:“天快亮了,说说明日之战吧。”扫一眼四人,道,“乔风,你来说。”

    乔风犹怒气未消,冲玄一瞪一眼,道:“好,我先讲!贼蛮子要打,咱就打他个痛快。兵贵神速,现在三营修整已毕,我意大军立刻开拔,赶在他埋锅做饭前叫阵攻城!”墨羽初占城池,设点布防,安抚百姓,打扫残兵,一桩桩皆是耗时费神之事,昨晚岳礼大显神威,这一夜墨羽上下定然小心提防睡不安稳,敢在拂晓造饭前叫阵攻城,正合以逸待劳妙旨。乔风性子直来直去,打起仗来却是毫不含糊。

    乔风翻枪挑过一方盆大石块,拿枪尖点着石块,道:“这是沙城。东边阳夏关是我们的人,墨羽不能不防,此处必有重兵。西面将军曾在这里登城,他们不敢不防,也是主力所在。北城门外有大石树木掩护,易于藏兵,他们定怕我们在此动手,兵力也不会弱。只有南门是他们本家方向,贼蛮子有恃无恐必疏于防范,我们反其道而行,就在这里用兵!”

    岳礼点点头,转向乔雅和乔颂道:“你们怎么看?”

    两人摇摇头,是无异议。

    岳礼见玄一看着方石发呆,问道:“你呢?”

    乔风道:“大哥,他一个半大小子懂什么?”

    玄一从发呆中回过神,略一沉吟,拽过乔风手里长枪,一枪刺入“沙城”石块西门,缓声道:“乔风,率颂字营,打风字营旗号,在这里叫战不攻。”

    他只言片语却将谁作主将,用哪一营,如何行进,怎生攻城讲的明明白白。只是他的言语又颇为奇怪,临战在即兵将易换已是奇事,更变旗号又奇上加奇,乔风头大如斗,大声道:“胡说!”

    岳礼不以为意,道:“说说看。”

    玄一尊喏,转向乔风,道:“若岳师重伤不治会怎样?”

    乔风又要发作,岳礼却忽然少见的笑了:“有趣,有趣!”

    乔风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乔雅忽然也笑了,和手赞道:“那风哥定要找墨羽拼命了,我和小颂定拉他不住,也只由得他率本部自去。那又为什么要颂字营伪装成风字营呢?”

    乔雅讲话时和声细语,江湖多年,仍不脱东海女儿的温婉柔美,玄一每每见到便不由升起平和亲近之意,得她发问,竟面颊温热,道:“雅姐秀外慧中定然早猜到了,只是碍于风将军脸面不好说了吧?”

    乔雅轻啐一口,道:“什么雅姐……呵,你快说罢。”面颊也是一红。江湖无日月,惜她至今未嫁,要纠正玄一称她作“阿姨”,两个字到口边却无论如何也讲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