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追踪
玄一拱手向岳礼拜倒，道：“将失其城，奇耻大辱。朋死敌手，血海深仇。墨羽夺我城池，杀我亲朋，此仇不可不报，请将军许我兵马，玄一必为沙城报仇雪恨！”
岳礼睁开眼眸，昏暗中，四人仍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有光芒在闪烁。然而那光芒却极速的暗淡了下去，他看着玄一，出奇的温和：“报仇？你想怎样报仇？”
玄一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波悍杀我三人，我诛其三族！”
“诛三族？”岳礼不置可否：“你这是要把墨羽从这边沙漠抹去……计将安出？”
玄一转身向南，此刻天际微光浮动，已可看清楚沙城轮廓，他戟指道：“墨羽此次精锐尽出，兵力十倍于我。我们若是强攻，墨羽墨守沙城，可说固若金汤。但反过来看，沙城也是一座牢城，将墨羽这一万精锐尽数囚居，动弹不得！”玄一又望向整片大漠，道：“我沙城三营皆为精骑，若说攻城拔寨，那非我等所长。但若千里奔袭攻其无备，这片沙漠却无人可出我右！”
岳礼终于面上露出寒芒，道：“你想放却沙城不管，奔袭墨羽本部！”
玄一双手抱拳重重敬上：“请岳师定夺！”
乔氏三兄妹你眼看我眼，竟皆倒抽一口冷气：他们一手将城建起，早将沙城看作家一般，宁可性命相拼，怎会轻易许人？玄一计策绝不高深，但世上拿得起看得开再放得下的又有几人？非是智谋不足，实这等气魄非常人所能有也。
乔风哼一声，道：“你这小子也太把打仗做儿戏，弃了沙城我等岂非丧家之犬？”
玄一道：“我等现在难道不是丧家之犬？今早的沙鼠肉已经一半是沙，今晚还要再添几两？明天呢？”
乔风能说什么？
玄一忽地脸色沉了下去，道：“你们可知两年前我为何隔了半年才来到沙城？”
众人纷纷看向他。
玄一续道：“我从帝都出来，人人都要寻我。官差衙役，兵马暗探，甚至大路上推车的小贩也可能是哪个家族的手眼。我不敢走大路，只能向偏僻野地取道委实走了不少冤枉路。有时迷路了，十天半月不见一户人家，饿得狠了，只好从飞禽走兽口里抢些碎肉烧了吃。那是我吃过最粗粝的食物，不巧，也是最好吃的！”
玄一说着话，看着四人，目光沉郁而坚定。这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目光，但不可否认这样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却有着非凡的魅力。晨风烈，扰乱青丝，他的眼睛在飘动的长发下忽隐忽现，可那瞳孔的色彩却在四人心中越来越清晰，甚至，他们看到他的眼中燃起了红光——朝阳的第一抹微光终于出现。
噗嗤！
乔风笑了，乔雅也笑了，甚至乔颂的嘴角也挑起了少见的弧线。岳礼瞧着他们不成器的模样大摇其头，脸上深刻的皱纹却不听话，堆成了抹不平的会心如意。
这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玄一的目光变得困惑：我只是想说为今之计只有边打边抢以战养战，这有什么可笑？然而乔风他们却笑得更放肆了。
直到此战之后众人饮宴庆功，酒过三巡，玄一与乔风重提此事。乔风抹着一把络腮大胡子才道：“以前，你把所有人当傻子，那一天，你他娘自己像个傻子。我很爽，所以，就算错信你吃败仗，也无所谓了，老子，认！”玄一不知道这算什么狗屁道理，还要再问，乔风却已然枕着黄沙睡去，口里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囔：“老子憨货儿傻蛋，哈……”直到第二日被噩梦惊醒，才发现自己双臂被卸，脑袋被人按在沙堆里闭了一夜外息……
但此时此刻，玄一唯一可确定的只是他与沙城众人两年之间始终隔着的一层纸，无声之间破掉了……
“看来今夜要在云麓山下开晚饭了。”岳礼竖起食指，道：“最后一个问题。墨羽世称‘十八寨连云’，这次波悍精锐尽出，本部兵马不足，必有调动。其中虚实，还要先摸清楚……”
“我来。”玄一道。
“你？”
玄一道：“岳师还有更好的选择？”
乔风不服要辨，玄一只白他一眼：“暴躁的大猫！”又指乔颂：“沉默的乌龟……”最后乔雅：“以及，笼中的小鸟。”看三人扯兵器在手，要上前砍人，玄一举双手投降，泰然道：“我，能屈能伸的青龙……”
岳礼道：“你可知此行凶险？”
玄一面色不改，只道：“李阿狗，胡大牛，还有赵小花……我说过，我要亲手为他们报仇！”
岳礼终于动容：“好，风字营玄一，上前接令！”
话休絮繁。五人当下约定行军线路与传密讯号，乔风选好战马，乔雅备齐物资，乔颂置办兵械，岳礼再与玄一千千交代万万嘱咐，玄一才跨上战马，在红日清晖间飞马南去。
瞧他勃勃英姿越来越远，乔风尤感此事吊诡，狐疑道：“大哥，我还是没瞧明白你看中这小子什么，连青龙位也许了他！”
岳礼默了半晌，道：“你和他交过手，依你看，他修行到什么境界？”
“大约耀武……”觉得不对，“可能已入万象……”细想还不恳切，“不对，这小子有时呆得很，我看他修身也未必能过……”
岳礼难得哈哈大笑，道：“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
两人言语间，白不二上前来报，沙城西南截杀墨羽信使，查获密书一封。岳礼展信观阅，又听白不二诉说详细，忽地，他面色大变，道：“此事不对！乔风快快备马，迟了恐怕要误玄一性命！”
大漠由镜湖入草原，向南延伸近百里，到云麓山下方止。这片百里草原上，水草丰茂，飞禽走兽不可胜数，兼有北国天高山阔的雄壮与江南水陆相依的秀美。墨羽居此妙处，沿河流兴草寨十八，寨中房屋凭山依水，白墙灰瓦，飞檐斗拱，甚是巧妙。每每雨雾时节，寨中房屋与云雾连成一片难以分辨，宛若仙乡，人送美称“十八寨连云”。
时方正午，玄一河边歇马。他一路观察水脉山势，见地图中生涩符号一个个准确浮现，当真“时时有水，水与水相似，处处有花，花与花不同”，不禁感慨：墨羽有此山河还觊觎沙城，人心，当真不知足……
正想间，忽见天际有飞鸟惊起，少顷，又听林木间走兽惊叫。玄一不知发生何事，正欲飞身上树观望，忽感前方风动气乱，急急停住脚步，一阵狂风吹得大树枝叶乱颤。纷乱间，只见一灰衣大汉负手急奔，脚在大树最顶端枝杈轻轻一点，人如流风般飘然向远……
玄一精擅奔走之道，却悚然大惊：“此人是谁？身法好快！”蓦的，他又想道：“他如只是个过路的修士也便罢了，若是墨羽中人，如此高手若不查探明白，恐对我军不利！”一念至此，顾不得安置战马，挥刀草草在树上留下记号，便发步追去。
玄一不知，他离开之际，岳礼已骑火龙驹追他至半里之外。只因他临时起意追踪灰衣人，才与岳礼失之交臂。也由此堕入魔窟，险些丢了卿卿性命。
岳礼睁开眼眸，昏暗中，四人仍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有光芒在闪烁。然而那光芒却极速的暗淡了下去，他看着玄一，出奇的温和：“报仇？你想怎样报仇？”
玄一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波悍杀我三人，我诛其三族！”
“诛三族？”岳礼不置可否：“你这是要把墨羽从这边沙漠抹去……计将安出？”
玄一转身向南，此刻天际微光浮动，已可看清楚沙城轮廓，他戟指道：“墨羽此次精锐尽出，兵力十倍于我。我们若是强攻，墨羽墨守沙城，可说固若金汤。但反过来看，沙城也是一座牢城，将墨羽这一万精锐尽数囚居，动弹不得！”玄一又望向整片大漠，道：“我沙城三营皆为精骑，若说攻城拔寨，那非我等所长。但若千里奔袭攻其无备，这片沙漠却无人可出我右！”
岳礼终于面上露出寒芒，道：“你想放却沙城不管，奔袭墨羽本部！”
玄一双手抱拳重重敬上：“请岳师定夺！”
乔氏三兄妹你眼看我眼，竟皆倒抽一口冷气：他们一手将城建起，早将沙城看作家一般，宁可性命相拼，怎会轻易许人？玄一计策绝不高深，但世上拿得起看得开再放得下的又有几人？非是智谋不足，实这等气魄非常人所能有也。
乔风哼一声，道：“你这小子也太把打仗做儿戏，弃了沙城我等岂非丧家之犬？”
玄一道：“我等现在难道不是丧家之犬？今早的沙鼠肉已经一半是沙，今晚还要再添几两？明天呢？”
乔风能说什么？
玄一忽地脸色沉了下去，道：“你们可知两年前我为何隔了半年才来到沙城？”
众人纷纷看向他。
玄一续道：“我从帝都出来，人人都要寻我。官差衙役，兵马暗探，甚至大路上推车的小贩也可能是哪个家族的手眼。我不敢走大路，只能向偏僻野地取道委实走了不少冤枉路。有时迷路了，十天半月不见一户人家，饿得狠了，只好从飞禽走兽口里抢些碎肉烧了吃。那是我吃过最粗粝的食物，不巧，也是最好吃的！”
玄一说着话，看着四人，目光沉郁而坚定。这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目光，但不可否认这样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却有着非凡的魅力。晨风烈，扰乱青丝，他的眼睛在飘动的长发下忽隐忽现，可那瞳孔的色彩却在四人心中越来越清晰，甚至，他们看到他的眼中燃起了红光——朝阳的第一抹微光终于出现。
噗嗤！
乔风笑了，乔雅也笑了，甚至乔颂的嘴角也挑起了少见的弧线。岳礼瞧着他们不成器的模样大摇其头，脸上深刻的皱纹却不听话，堆成了抹不平的会心如意。
这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玄一的目光变得困惑：我只是想说为今之计只有边打边抢以战养战，这有什么可笑？然而乔风他们却笑得更放肆了。
直到此战之后众人饮宴庆功，酒过三巡，玄一与乔风重提此事。乔风抹着一把络腮大胡子才道：“以前，你把所有人当傻子，那一天，你他娘自己像个傻子。我很爽，所以，就算错信你吃败仗，也无所谓了，老子，认！”玄一不知道这算什么狗屁道理，还要再问，乔风却已然枕着黄沙睡去，口里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囔：“老子憨货儿傻蛋，哈……”直到第二日被噩梦惊醒，才发现自己双臂被卸，脑袋被人按在沙堆里闭了一夜外息……
但此时此刻，玄一唯一可确定的只是他与沙城众人两年之间始终隔着的一层纸，无声之间破掉了……
“看来今夜要在云麓山下开晚饭了。”岳礼竖起食指，道：“最后一个问题。墨羽世称‘十八寨连云’，这次波悍精锐尽出，本部兵马不足，必有调动。其中虚实，还要先摸清楚……”
“我来。”玄一道。
“你？”
玄一道：“岳师还有更好的选择？”
乔风不服要辨，玄一只白他一眼：“暴躁的大猫！”又指乔颂：“沉默的乌龟……”最后乔雅：“以及，笼中的小鸟。”看三人扯兵器在手，要上前砍人，玄一举双手投降，泰然道：“我，能屈能伸的青龙……”
岳礼道：“你可知此行凶险？”
玄一面色不改，只道：“李阿狗，胡大牛，还有赵小花……我说过，我要亲手为他们报仇！”
岳礼终于动容：“好，风字营玄一，上前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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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勃勃英姿越来越远，乔风尤感此事吊诡，狐疑道：“大哥，我还是没瞧明白你看中这小子什么，连青龙位也许了他！”
岳礼默了半晌，道：“你和他交过手，依你看，他修行到什么境界？”
“大约耀武……”觉得不对，“可能已入万象……”细想还不恳切，“不对，这小子有时呆得很，我看他修身也未必能过……”
岳礼难得哈哈大笑，道：“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
两人言语间，白不二上前来报，沙城西南截杀墨羽信使，查获密书一封。岳礼展信观阅，又听白不二诉说详细，忽地，他面色大变，道：“此事不对！乔风快快备马，迟了恐怕要误玄一性命！”
大漠由镜湖入草原，向南延伸近百里，到云麓山下方止。这片百里草原上，水草丰茂，飞禽走兽不可胜数，兼有北国天高山阔的雄壮与江南水陆相依的秀美。墨羽居此妙处，沿河流兴草寨十八，寨中房屋凭山依水，白墙灰瓦，飞檐斗拱，甚是巧妙。每每雨雾时节，寨中房屋与云雾连成一片难以分辨，宛若仙乡，人送美称“十八寨连云”。
时方正午，玄一河边歇马。他一路观察水脉山势，见地图中生涩符号一个个准确浮现，当真“时时有水，水与水相似，处处有花，花与花不同”，不禁感慨：墨羽有此山河还觊觎沙城，人心，当真不知足……
正想间，忽见天际有飞鸟惊起，少顷，又听林木间走兽惊叫。玄一不知发生何事，正欲飞身上树观望，忽感前方风动气乱，急急停住脚步，一阵狂风吹得大树枝叶乱颤。纷乱间，只见一灰衣大汉负手急奔，脚在大树最顶端枝杈轻轻一点，人如流风般飘然向远……
玄一精擅奔走之道，却悚然大惊：“此人是谁？身法好快！”蓦的，他又想道：“他如只是个过路的修士也便罢了，若是墨羽中人，如此高手若不查探明白，恐对我军不利！”一念至此，顾不得安置战马，挥刀草草在树上留下记号，便发步追去。
玄一不知，他离开之际，岳礼已骑火龙驹追他至半里之外。只因他临时起意追踪灰衣人，才与岳礼失之交臂。也由此堕入魔窟，险些丢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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