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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秘密

    濮阳青愣住。她问垣浣道:“濮阳府今日不是叫了许多下人一同出来采购吗?真真就只我们俩能去了么?”

    垣浣低声道:“人手本是够的,只不过钱夫人方才说府中人手不够,说过几日便就是订婚宴了,府中忙碌的很,于是托人叫管事的唤些人回去。”

    濮阳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那便去罢。”

    垣浣抬眸看了眼濮阳青,脸色复杂:“是。”

    一路上垣浣带路,濮阳青默不作声。她们走出闹市,人便渐渐稀少。过年的氛围在不富裕的地带减弱了许多,濮阳青从来只在都城最繁华地带游玩过,从不知这城中还有如此荒凉之小路。这条路上不再有穿着红袄的娇俏女娘,有的只是面色惆怅,衣着朴素的贫民。

    垣浣嘀咕道:“难怪府中上下都在说这新女君目光浅薄,一身乡野味,这都城中裁缝铺子可多了,家主本是和她说,那曾经御用的裁缝坊也是可以为她添置新衣的,可她就是要我们去这家铺子,说什么这铺子了解她衣裳尺寸。”

    濮阳青也不反驳,但提醒道:“你这些话可莫要在府中与他人说,她毕竟即将是府中女君,你这话叫旁人听去了,你日后怕是待不下去了。”

    垣浣识趣地闭了嘴。

    她们已走到城郊边缘,抬眼望去四处荒凉,只寥寥几户人家,而唯有的几间店铺分散得极开,几乎是单独一家店占一块地。

    垣浣带着濮阳青走到一家招牌已模模糊糊的店中,“小姐,这便是钱夫人要求的那家铺子。”

    濮阳青点点头。垣浣替她拉开被黄沙染了颜色的门帘,濮阳青走进去。

    濮阳青虽然不是娇气性子,但店中的霉味还是使她忍不住掩住口鼻。

    那霉味似是店中的木头箱子腐烂传出的,闻起来已有些呛鼻。店家是个中年妇女,许是因常常住在此黄沙弥漫的边界,脸上的沟沟壑壑有些多,将她脸染上一层蜡黄色。那妇女看起来也不太是个好相与的,见濮阳青下意识掩口鼻,她轻哼一声,说道:“这般娇贵,想来就是濮阳府大小姐了吧!”

    濮阳青看了那妇女一眼,并不作答。垣浣也轻哼一声,说道:“正是。既然知道是贵客,还不快点招待?”

    “我们只是小户人家,比不得濮阳府这般世家,自然是没钱准备什么茶水的。既然你们是来为钱夫人定衣服的,不如快点去选好样式。”

    濮阳青忍受不了这木头霉味,恨不得快些选完走人,于是走到柜台旁挑选布料与花色。

    令她惊异的是,这小店看起来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但却有大批名贵布料。花色也是如此,竟有精巧的苏绣与湘绣。濮阳青问道:“你这店为官人们做衣裳吗?”

    “当然!”那妇女忽然间昂首挺胸,自豪道:“螃蟹大家杨府你可有听过?那杨三公子常常来此定做衣服,不但出价昂贵,每次来还都会带一麻袋螃蟹,吃都吃不完!”、

    濮阳青浅笑一声:“这般说来,你这家店倒是很有来头了,只是濮阳府与杨府近日走动的近,我与杨大公子出游多次,却不曾知道他还有三弟,看来他还是不把我当自己人,竟对我隐瞒。”

    那妇女一下涨红了脸,但也不言语。濮阳青选好布料后,留下濮阳府地址便就要走。

    店家好似好不容易抓到濮阳青的错处一般,说道:“濮阳府岂不是仗势欺人?岂有买衣不给定金之理?”

    濮阳青头都懒得回,垣浣哼道:“瞧见桌上那纸了罢?都城中世家皆是同样规矩,裁缝将成衣送上府来,这才一起付了钱,那纸便是证,将那证交给管事的,他自会打点好银子送出门去。”

    濮阳青冷冷道:“我知大娘与钱阿姊有不浅交情,但我们濮阳府也未必是您眼中蛮横无理欺负女君之府,濮阳府最重礼节,想必钱阿姊也是同您说过我们是文官世家罢。”

    那妇女听到这番话,好似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挑出来捏碎了一般,面色比方才更红,但还要极力狡辩道:“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女娘,但就是想太多了!我是下等人家,可没有你们显贵官人肚中那些弯弯绕绕。”

    濮阳青说道:“是或否,你自己恐怕最清楚罢!”

    说完这句,濮阳青走出门去。

    濮阳青顺了顺气,她走出那裁缝铺好一段距离,这才敢大口呼吸起来。她问了问垣浣:“你不觉着,方才那店中可,不但木头臭,那大娘口气也有些臭吗?”

    垣浣愣了下,不知自家小姐说的是气味还是态度,濮阳青见她如此,便说的更清楚些:“我是说她口臭。”

    垣浣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她压低声音与濮阳青说道:“其实别说是小姐方才与她靠那般近,我离她还有些距离呢,也是闻到了些异味。”

    濮阳青正也要掩嘴笑起来,手却顿在半空中,目光向前方望去。

    垣浣也随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到来人后连忙行礼道:“令狐公子。”

    濮阳青眼中有些惊喜:“祁兄,你怎么也在此处?”

    令狐朔面上带笑,心情似乎很是不错:“我刚帮阿母订完糕点,想不到竟在此处碰到你。”

    “我也是依钱阿姊之命来定做衣服。”

    令狐朔点头,问道:“可还顺利?”

    “嗯。”濮阳青自是不愿将刚刚的事说出来的,她有些......无端的怕令狐朔觉着自己牙尖嘴利,如唐睿渊说的那般。

    令狐朔说道:“正好我们在此相遇,我送你回府罢。”

    濮阳青自是求之不得。

    令狐朔身边未带下人,于是垣浣便走在他二人身后。濮阳青时不时偷偷瞧一眼令狐朔,自以为他不知道,便这般瞧了他好几回。令狐朔冷不丁问道:“柚凝,我今日脸上是有未擦干净的饭粒吗?”

    濮阳青一下羞红了脸,“没有......”

    令她没想到的是,令狐朔竟说道:“那看来便是我太玉树临风,引得你数次偷看。”

    濮阳青:“......”

    垣浣:“......”

    濮阳青心想,令狐朔平日里不是最不喜开玩笑吗,为何今日如此反常?还像唐睿渊般不要脸起来。

    令狐朔也自觉尴尬,马上板起脸来:“......我随口一说。”

    濮阳青问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祁兄可是因为有欢喜之事,今日才如此开心?”

    令狐朔却好似有些回避这个话题,“并无。只是想到上元灯会,心中激动。”

    濮阳青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激动二字,莫名觉得有些滑稽。她问道:“祁兄不如同我说说,这上元灯会到底有多好玩?为何连你也如此感兴趣?”

    令狐朔说道:“上元灯会可去看花火,都城中的花火将会是宫中匠人所负责,到时候整个都城将花火璀璨,那一带的集市将亮如白日。还有那芝麻汤圆,甘甜可口,吃两大碗也不觉得腻。不过于你而言,最有趣的应是都城中所有儿郎都会在那日出游,各士族子弟亦然。你那日若是打扮得娇俏些,说不准同杨公子般送你发簪的公子不在少数。”

    濮阳青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解释道:“祁兄,杨公子与我仅为君子之交,我不曾对他有情,他也不曾对我有意,那发簪不过是他回赠我杏仁酥的礼物罢了。”

    令狐朔却大度地笑道:“柚凝,你不必与我解释,那日之后我去查清楚了,杨公子为人确实正直,与你其实甚是般配,他样貌也不俗,你若是真的对他有意,我自是支持你的。”

    濮阳青低眸,眼中含泪。

    他们一路上并未再讲话,令狐朔将她二人送到濮阳府后,便行礼离去了。

    濮阳青心中只觉堵得慌,于是进屋歇息去了。

    待她醒来时,看到垣浣正在房中打扫。垣浣见她醒来,从容不迫地说道:“小姐,杨大公子在前厅求见。”

    濮阳青忙坐起来,问垣浣道:“杨公子等了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罢。”

    濮阳青有些愧疚,连忙坐到桌前打扮,“真不该叫他等那般久,上次也是如此,次次都是他等我休息好了醒来。”

    垣浣漫不经心道:“女娘本就要准备的多些,历来公子约小姐出门,不都是公子等小姐打扮完毕么?”

    濮阳青皱眉道:“我与他只是友人,又不是夫妻,怎能这般套理?”

    垣浣吐吐舌头:“可是他似乎真对小姐......”

    濮阳青升起一股无名火,冷冷说道:“这些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家规中妄议小姐私事是如何处罚,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些。”

    垣浣不再言语。

    濮阳青没让她跟着,自己走到前厅。杨翎羽见到她,立刻起身行礼。濮阳青亦是。

    杨翎羽的笑好似春日煦风,“女公子,这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不知是不是令狐朔与垣浣今日所说的那些话,她对杨翎羽亲近的语气有些不适,说话也有些冷淡:“多谢公子关心。这几日挺好的。”

    杨翎羽察觉到了她的疏远,小心翼翼问道:“女公子,近来可是遇到些不顺心的事?不妨与我说说看。”

    “最近的确是无事。”

    杨翎羽问道:“那可是我做了什么,惹得女公子不高兴了?”

    濮阳青沉默了一小会,说道:“你可是对我......”

    她本想说清楚,可又怕自己想多,于是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杨翎羽好似明白了什么,说道:“女公子,我知你仰慕令狐公子,但这并不妨碍我仰慕你。你今日对我这般,想来也是察觉到了。但我也确实知道,现在我们二人,不过是友人关系,所以我也不曾越界,我也的确将女公子视为挚友。女公子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便少登门拜访,待女公子觉得舒服了,我再与女公子像往常那般相处。”

    濮阳青问道:“你是真的只待我如挚友吗?”

    杨翎羽答道:“是的。我未曾有任何非分之想。”

    濮阳青突然觉着自己心中不再那么难受,她今日心上好似有一团棉花,不痛不痒,但就是叫她心中堵的不畅快,而方才听了杨翎羽那番话,她的顾虑好似完全放下了。

    杨翎羽对自己的仰慕是有的,但他也说了知晓自己喜欢令狐朔,且没有非分之想。那既然如此,他们也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濮阳青畅快是畅快了,但想到刚刚自己让杨翎羽等了一个时辰,见面了还对他如此冷淡,心中多少过意不去,于是也不敢看他,扭扭捏捏地说道:“抱歉......我实在不知你的心思如此单纯,是我将你想的太坏了些。”

    杨翎羽笑了笑,“嗯,我看出来了。”

    濮阳青云里雾里:“你看出来什么?”

    杨翎羽道:“我看出来你觉着我很坏。”

    濮阳青窘迫至极,脸涨红起来:“我现在并不那么觉得。”

    杨翎羽的笑收起来了些,“女公子一句道歉就将我打发了。我将女公子视作无话不说的好友,特地叫人去你最爱吃的那家点心铺子里买来了一大捆杏仁酥,就因你上次说了句府中的杏仁酥快吃完了。结果我今日一来,女公子竟如此对我。”

    濮阳青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是她有错在先,所以她哄道:“是我不对,那你想要我如何给你赔礼?”

    杨翎羽说道:“这倒也简单。今日我二弟讽我,说他已找到提另一只灯笼与他相会的友人,而我这般书呆子定是没有了。”

    濮阳青未参加过上元灯会,于是深感好奇,问道:“上元灯会的灯笼为何成双成对?你二弟又为何要找友人提另一只灯笼来与他相会?”

    杨翎羽说道:“因那上元灯会是团圆之节,与家人团圆是在晚宴上,在灯会上是与友人相聚。”

    濮阳青说道:“既如此,我便到时提另一只灯笼与你去逛灯会,可好?这样,你二弟便不敢再讥讽你,我就算给你赔礼了。”

    杨翎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甚好。”

    濮阳青见他终于开心了,心中好像挪开一块大石头般轻松自在,便也笑道:“那就等上元灯会,等我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