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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倒盏(一)

    正旦之日,濮阳府中欢声笑语不绝。

    今日是濮阳青的生辰,濮阳府内一大早便人声鼎沸,下人们忙着备好酒宴菜肴,布置府中,濮阳解悟与钱舞笠在前厅中忙着点清贵客名单,指挥管事的打点好府中上下。

    濮阳青也一大早便起来了。她睡眼朦胧,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看着忙碌的垣浣说道:“虽然我听夫子讲课时也是日日早起,可也不会起这般早,难道今日梳妆打扮比往日要复杂得多么?”

    垣浣手上的活没停过,她还在准备待会为濮阳青打扮所用的物什,“小姐,今日世家贵亲都会来府中参加你的庆生宴,家主昨日便说了,您今日得打扮的好看些,”她边说着便拿起桌上的钗头,“你看,平日里我为你准备一两根簪子便是了,可昨日钱夫人送来六只钗子,还都是足金的,说今日我得帮你带上。”

    濮阳青只觉太过繁琐贵重,抱怨道:“我极少用金钗,阿父也曾说我年纪尚小,用金钗难免显得不够端庄,叫我用银簪玉簪更好些。”

    垣浣说道:“虽说小姐素日清雅惯了,但今日也算是大事,今日之后,小姐就可为自己终身大事考虑了,今日打扮的好看些,也好为日后择夫婿做准备。”

    濮阳青哈欠连连:“我倒是觉着说这话还为时尚早。”

    *****

    杨府中,杨翎羽与杨宇二人站在大院里,杨翎羽一身青色长衫,杨宇则是满身金黄,衣衫上尽是刺绣还不足,还要在脖颈上带一整个大金环,手上也尽是些富贵手饰。

    “杨府的马车已备好了?”杨翎羽问管事的。

    “回公子,马车已备好,不过濮阳府生辰宴午时才开席,所以家主吩咐我等过一个半时辰再出发。”

    杨翎羽点点头,示意管事的退下,随后叫来了自己婢女,刻意避着杨宇,与婢女低声道:“我叮嘱你准备的物件,你可有备好?”

    婢女低声应道:“已备好了的。只是不知这份贺礼,是公子亲自给濮阳小姐,还是......”

    杨翎羽说道:“你拿给我便是。”

    婢女了然,道声“是”后便退下了。

    杨宇唤了声“阿兄”,杨翎羽转过头去看他。

    “何事?”杨翎羽一脸温雅笑意,与放浪不羁的杨宇形成鲜明对比,杨宇看着自己大兄这般笑容,语气渐冷,“阿兄,你若是瞧上了那濮阳青,就别再对苏铭君生歹意。”

    杨翎羽对杨宇似是长辈对自己孙子一般慈祥,面色不改的问道:“阿弟何出此言?”

    杨宇见他不为所动,面色更凶狠了些:“这几日我叫人去查你婢女行踪,见她日日替你去那玉石店中打造玉连环,都城中人人皆知那苏铭君被圣上赏赐时,得的就是那玉连环,连那无权无势的李府小子,也是因送了个玉连环而得以看苏铭君为他一舞,濮阳青生辰宴上苏铭君也会露面,你这时打造玉连环,心思未免太明显了些!”

    杨翎羽面色疑惑:“阿弟,你这便误会阿兄了。都城中人人皆知苏铭君乃你新妇人选,何人敢抢?”

    杨宇气急败坏道:“你莫装出一副君子模样来!我未曾见过苏铭君面容,可半年前阿父偏心,只带你去参加宫中宴会,何人不知那日宴会的舞娘便是苏铭君?你这般心思深沉之人,分明已得濮阳青芳心,吃着碗里的却还瞧着锅里的!莫说什么苏铭君是我新妇人选,若你与阿父说你对苏铭君有意,阿父自会替你去提亲,还轮得到我?”

    杨宇见他脸色有变,故意继续说道:“我知晓你心中定是对濮阳青那般平庸女子不满意,所以还想夺走苏铭君,阿兄,我与你相处十余年,你觉着我这番话可有问题?”

    杨翎羽听到“濮阳青”三字时,嘴角沉下去几分。待杨宇说完,他的耐性好像也用尽了一般,面色冷峻,与方才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

    “我非你这般没出息之人,听闻个女娘好看便求娶,你连她是何秉性,属于何人都不知,便以为全天下郎君都如你一般肤浅。”杨翎羽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他威胁般拍了拍杨宇的肩膀,“莫拿濮阳青来犯事,你既知道阿父偏心于我,那便最好在这府中缩头缩尾做人。你若是做了什么极不合我心意之事,那便等着有朝一日滚出杨府。”

    杨翎羽感受到杨宇气的颤抖的肩,笑着又加一句:“你不过是个婢女庶出,是阿父的一大丑闻,你心中始终清楚的。”

    杨翎羽说完后便恢复了往日那般儒雅神态,笑着走去别的院子。

    杨宇听完最后一句话后,如烂茄子般蔫下来。

    他站在原地良久,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阿父与杨翎羽的欢声笑语,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杨翎羽所讥讽他的确实为真,他在这杨府中,看似得宠,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可府中谁人不知,他的嚣张跋扈,皆是因为底气不足,杨翎羽处处压他一头,阿父时常将他视作眼中钉,像前不久的迎秋大典,阿父只带了杨翎羽,而将自己锁在府中,说是叫他调养心性,莫日日出去与女眷厮混。

    他站在寒风中,静默良久。

    片刻后,他有些开心起来——听杨翎羽方才那般说,定是对苏铭君无意了。

    *****

    午时快到了,濮阳府中宾客已陆陆续续来齐,濮阳解悟与钱舞笠在前厅候客,濮阳青还在闺房中打扮。

    房内,濮阳青坐在铜镜前,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摆件,垣浣与其他两个丫鬟在她身后不停替她梳头,整理衣角的褶皱。濮阳青问道:“垣浣,还要多久?”

    垣浣拿起桌上的胭脂道:“好啦好啦,涂上胭脂便大功告成。”

    濮阳青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有些陌生。她看向垣浣,有些扭捏地问道:“你觉得好看否?”

    垣浣仔细端详濮阳青,连连点头。“今日小姐尤其好看。”

    濮阳青捏着鬓边一缕青丝,杏目垂眸道:“我总是怕太成熟了些。”

    垣浣笑道:“小姐本是青春年华,不过两三年便可成亲嫁人了,这身装束并不违和。”

    不知为何,濮阳青看着垣浣一脸羡慕地说“成亲嫁人”这个词时,心中总无端泛起些不适来,好似这样的词离自己还很远。她虽心悦于令狐朔,但还未曾想到婚嫁之事。她虽是个名门闺秀,但不曾觉得自己理应呆在闺房多年,通习诗书只为嫁人。她想起自己堂姊来,不遵家中安排,十五六岁时不曾嫁人,直到游山玩水途中遇到心仪郎君,这才听从家中安排成了亲。她虽不似堂姊那般洒脱,可也不甘刚出闺房便踏入另一人的府中。

    但垣浣神情好像憧憬极了嫁人,尤其是对那杨翎羽,垣浣总羡慕不已地对她说:“小姐,你命真好,刚结识些亲贵,便有如此好的才子瞧上你。”

    濮阳青读不透其中深意,但也从垣浣的话中读出些凄苦意味来。不过她觉着这并不太干自己事,也就不往深的去想。

    濮阳青听见自己院外锣鼓喧天,便对垣浣道:“我们也是时候出去见宾客了。”

    垣浣说道:“钱夫人唤我们先去前厅。”

    濮阳青点头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