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倒盏（二）

    钱舞笠远远就见那濮阳青向前厅走来，于是招呼好了宾客后，她走到正椅旁坐下。

    濮阳青行礼道：“阿姊毋恙。”

    钱舞笠立刻笑出朵花来：“柚凝还是太过客气，既以姊妹相称，又何必行如此大礼。”

    濮阳青浅浅一笑：“自是要这般行礼的，以阿姊相称不过是您在乎我感受，但论身份来讲，您毕竟是女君。”

    她说话时抬眸看了看钱舞笠。今日钱舞笠穿的一身衣裳可谓是珠光宝气，只是最惹人眼的，是她发髻上那左右十二根金钗。

    濮阳青不禁在心下想着，若以礼法来说，在头上最多只别十二根钗，而常常是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在大典上方用。今日这十二钗钱舞笠倒全都用上了，看起来还都分量不轻，叫人觉着她有些头重脚轻，难免滑稽。且今日送去自己房中只有六根，这不分明要压自己一头？

    好个濮阳府女君，入府不过余月，便处处给她下马威。

    对比起她的心下暗自神伤，钱舞笠倒是显得兴高采烈，叫濮阳青在侧椅坐下。钱舞笠上下打量濮阳青装束，笑道：“今日甚是好看。”她说罢，便叹了口气，“阿姊甚是羡慕你这大好年华，不似我，心虽未老，青春却即将逝去。这不，昨日我还与你阿父说，不要叫我打扮成这样，真有些像个正经女君，与我这般玩闹性子甚不相配。我年纪与你相仿，自然也是希望与你穿的像姊妹一般，但今日宾客众多，你阿父希望我穿的端庄大气些，莫要为濮阳府落了脸面。”

    濮阳青还是保持浅笑，接话道：“阿姊，你穿什么衣裳自然都是好看的。”

    钱舞笠喜笑颜开，拉过濮阳青的手，“你这般夸我，倒叫我措手不及了。我本不想让你夸我，只是抱怨你阿父这般做派罢了。但我们柚凝甚是嘴甜，的确是同外人所传般秀外慧中。”

    钱舞笠示意濮阳青靠近自己，与她耳语道：“柚凝，今日府中来了许多世家嫡子，你今日若是瞧上了哪一个，与我说来便是。”

    濮阳青面色从始至终未变过，笑着应道：“嗯。”

    濮阳青走到大院中，见濮阳解悟已在大院中与各家主侃侃而谈。她走上前去，对着认识的长辈行礼，不认识的便由濮阳解悟带着认识。

    令狐府家主与唐府家主早已到了，令狐氏与濮阳解悟向来私交甚好，此刻见濮阳青出房，自是迎上来说话。令狐家主是个面目慈善的长辈，待濮阳青行礼后便夸赞道：“多日不见，柚凝是长的越发美丽了。濮阳兄，不是我奉承你，我唯得一子，心中总盼着儿女双全，柚凝便是我心中理想的女儿，若得她这般孩子，我必是骄傲得紧。”

    濮阳青笑眼弯弯，“多谢令狐伯父夸奖。”

    濮阳解悟听这话也是十分受用，连忙对濮阳青说道：“你令狐伯父对你器重得很，今日他百忙之中赴你的生辰宴，还带了份大礼给你，你得好好谢过令狐伯父。别说是令狐伯父，许夫人与令狐朔对你平日里也是照顾有加，这些恩情你需铭记在心。”

    濮阳青道：“是。”

    令狐家主倒是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濮阳兄这般说便是不了解我令狐府人啦。我夫人与儿都是真性情，从不玩那伪善路子，柚凝得我夫人宠爱，本就是她自己品性纯粹，惹我夫人喜爱。至于我那竖子，我最清楚他是何秉性，莫说是我儿照顾柚凝，更多的是柚凝包容我儿。”

    濮阳解悟道：“我不与你争辩了，谁人不知令狐兄你最喜谦逊？莫在此站着，快快随我进屋。”

    两位长辈相视大笑。令狐家主对濮阳青说道：“柚凝，我送你的礼物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我夫人见我是个粗人，不懂女眷的心思，便指点我给你如何送礼，这礼物虽是我准备的，但我夫人全程监督我，伯父只希望你喜欢。”

    濮阳青眼中略有些惊讶，随即说道：“令狐伯父，小女已知伯父与伯母的心意，心中万分感激。”

    令狐家主笑道：“不必多礼！我也知晓上次令狐朔那小子受伤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也是替他给你谢礼。”

    濮阳青也就不再推脱了，甜甜应了句“好”。

    令狐家主进屋后，杨翎羽便从侧房中走出，“女公子，近来可好？”

    濮阳青笑道：“近来甚好。”

    杨翎羽走近她，示意她伸出手，往她手上放了一信笺。“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贺礼。”

    濮阳青好奇地翻开，看到上面有两行字。

    第一行，“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濮阳青看到此句已是惊喜颜色。

    第二句，“人愿君如柳下弘，我期君似心中月。”

    濮阳青笑道：“这第二句，倒不似纯贺我生辰，你可有些想说的隐晦在此？”

    杨翎羽正欲开口，濮阳青身侧却多了两人，其中一人抽过濮阳青手上信笺来看，另一人面色低沉，不像是来参加生辰宴的，倒更像是来砸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