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刻筹 » 故里神龛(十四)

故里神龛(十四)

    昏黄的灯光打着影,亲吻着飘坠的灰蓝色调,青灰石板上,车鼓轮呼啦啦地滚过,教堂前的人慢慢散了,偶有几个执着的落在地上,像是横生的枝桠。

    清冷桀骜的人影融在半坠的夜幕里,像是抹丹青色画。

    那个穿梭在灰色雾气里的黑色墨点忽地停止移动,像是尊风干的石像。

    许是风刺痛了眼,石化的躯体恢复了知觉,泪花斑驳在眼眶里,像是碎掉的星星,躯体切割着色调,像是离弦的羽箭。

    黑色的墨水撞进丹青水彩里,震得丹青色彩忽地荡了荡,抽动着快要消散。

    “林笙,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江雯搂着怀中人,声音里的颤意像是抖动着的波纹,凝成珠帘,猛地碎裂。

    “阿雯,没事了,你瞧,我好好的。”林笙被江雯紧紧地搂在怀中,有些动弹不得,她无奈地抚了抚江雯脑袋上的呆毛,语气温柔。

    “林笙,你别动,我抱会儿,就一会儿……”江雯的语气颤抖而又怯懦,像是捞着水中破碎的月。

    林笙闻言,停了手中动作。

    江雯的抽泣声交融在雾气里,在周身凝起了细沫。

    “林笙,你知道吗……那么多枪声响起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鲜红的血印,就……就浮在你的身侧,我……我看见了满地的血……我差点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你了?!”江雯的头埋在林笙颈侧,泪水搅在她的发梢,香气凝在雾里,像是抽动着的油膏。

    林笙咬了咬唇,她怀中的躯体还温热,柔软的触感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阿雯,放心吧,我说过的,会陪着你的……”语气温婉,热腾腾的像是甜粥,她突然顿了顿,伸出一只手弹了一下江雯的脑壳,带着笑意的语气有些宠溺:“所以啊,小屁孩儿,想什么呢。”

    “林笙,我……我……”江雯冷不丁地被林笙偷袭,酝酿好的情绪忽然就憋了回去,语气里满是无奈。

    “好了,阿雯,先别闹,咱们现在是不要先顾一下后面那群人,蒋烨可还是等着他的业绩呢。”林笙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瞧一下后面的吃瓜群众。

    “好吧那。”江雯瞧了眼一脸好奇却眼神飘忽的吃瓜群众们,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起林笙的衣领擦了擦满脸的泪花,一溜烟儿地窜到了自己人的身后,语气里带着戏谑道:“林小姐的衣服,今日我包了。”

    “欸……”林笙伸手去抓她,结果只揪住了几缕她身上的香气,只好瞅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衣服和打成结的头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抬起目光,眸子里带上冷冽,盯向了那位穿着黑衣马褂的男子,语气讪讪道:“马诠,好久不见了,没想到现在再见了,我们竟然会是对立面。”

    “林笙,好久不见,今日的情况,我很抱歉。”马诠垂下头,有些不愿直视林笙。

    “算了,我进这局里本也就是意外,至于你是怎么就进了这局里,那是你的事情。”林笙看着江雯的手下押解着的人,倒吸了口凉气,语气干脆又冰凉。

    “多谢。”马诠终于是抬眼直视着林笙,语气诚恳又坚定,他左眉上有道疤,把本就凶厉的脸拧成了两半,像是拼凑出来的脸谱。

    “哈,多谢?!”林笙无奈地笑了笑,语气凌厉又悲凉,“唉,你说谁能想到啊,你跟了钱雍,那是你的路,可是马诠,你告诉我,货行的兄弟们若是知道自己昔日的大哥今日做了这样的事,该如何去想?!”

    “林笙,对不起,替我转告他们,我马诠对不起他们,抱歉。”马诠的语气不堪又颤抖,眸子拢着羞愧,浮在这张脸上像是小丑的新妆。

    “哈,你对不起他们难道不该你自己去说吗?!”林笙的语气也有些颤抖,眸子里闪着不解和心寒:“马诠,你说,你让那依怎么想,她拼力去爱的人,最后毁了她的憧憬和信仰,你难道是让我去亲口告诉她,她爱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吗?”

    马诠的眸子有些红,血丝爬着,显得有些狰狞。

    “林笙,对不起,替我告诉那依,我……我马诠不算个好汉,让她再觅一个良人吧,家当……家当我都给她留到了红色木箱子的下面,就……就算是我对她的祝福吧。”马诠的声音颤着,却也坚定,这一瞬间的决绝不知道他在心里欺骗了自己多少个日夜,才能割裂得如此简单而又痛快。

    “马诠,那依是瞎,但不是傻,这话,自个儿留着对她说,别TM做孬种……对了,冯姨为我织的毛衣,我还留着呢,我希望今年去见她的时候,冯姨的脸上还是带着笑的,还会对我夸,那依温柔又勤快,马诠孝顺又能干,嗯?”林笙的话尖锐却也真切,一点点地闪入马诠的耳畔,在他心里逐渐压起了山。

    “林笙,我……我……我抱歉。”马诠别过头,垂下了脑袋,他的眼眶红得像是在渍着血。

    “哈,抱歉?!你知道吗,那依没瞎的时候,你脸上没疤的时候,你可不会这么狼狈啊,马诠?!”林笙说着伸手掏出了枪,抵在了马诠额上,眼里闪着泪花,语气里的笑意像是渗透着的黑灵:“我说过吧,我的人里,不需要叛徒,更不需要卖国贼,嗯?就当是替那依和冯姨清理门户吧,恨我……总好过恨你吧……最起码……给了她们活下去的力量……”

    马诠闻言没有反驳,泪水滚过扭曲着的脸颊,像是闪动着的汞。

    “林笙……”江雯察觉到了林笙的不对劲儿,在她身侧低声道。

    林笙收了枪,嘴角浮起了笑,这笑浮夸、颓丧又苍白:“马诠,我希望你最好是没做什么对不起那依和冯姨的事,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马诠闻言没有说话,他仰起脸,泪花滚动着,像是在黑黄的土地上开辟的新河道:“林笙,多谢。”

    江雯看着眼前破碎又不堪的林笙,忽然觉得自己触摸到了她仓乱的过去,触摸到了那个真实又渺小的林笙,心里隐隐发颤。

    “林笙……我……我……”江雯靠近了她的身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怯懦。

    “阿雯,是这座城作的孽,和你无关,和马诠也无关,他自己犯的事,是他咎由自取。”林笙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有些淡,像是口深潭。

    “好,但我相信,真相会大白的。”

    “嗯,但愿吧。”

    淡漠的,热忱的,勇敢的,怯懦的……这些品质无法单纯地被挑出来辩解,可是糅杂在一起就生成了百态,搅得这人间啊,像是场闹剧。

    ——

    总务办的灯亮在一片惨淡的灰色里,尽职尽责地守着蓝绿色的铁门,一片乌压压的浓黑色猛地压来,拉长的身影像是晃动的鬼魅,爬上总务办的白墙。

    高大颀长的身影拥进了门,周身裹着的雾气在暖流里对冲,撞进了蒋烨的余光里,他悬着的心如履平地。

    “张警长来了啊,今日平息暴乱真是辛苦了。”钱雍察觉到脚步声,抬眼看着张霖笑道。

    他的目光飘散到张霖的身后,简单的色调扑向眼眶里,不见其他人的踪迹,手指紧绷的指节缓缓放松。

    “多谢钱老爷子关心了,一切安好。”张霖也冲着钱雍笑了笑,语气里是公事公办,品不出任何情绪。

    蒋烨笑着起了身,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张霖的肩,附在他耳畔道:“张警长,辛苦了,外面的人就交给我吧。”

    “嗯,你也是,辛苦了。”张霖也扭过头对他笑着道。

    “嗯。”蒋烨抿了抿唇,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人影埋在地上,洇成了一排排的树,打落的月光散在上面,坠着成簇的银花。

    人群里,一张秀气的面孔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直直地盯着黑暗深处,像是一只等待着猎物的缅因猫。

    蒋烨搜寻了一下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发现自己确实是不太记得起他的名字,就笑着随口问了一句:“你是……”

    “回蒋警长,凌启。”凌启的声音很坚定,可惜如影随形的稚气藏在深处,像是一个扮成大人的小屁孩儿,于是蒋烨顺口夸道:“嗯,做的不错,小朋友。”

    凌启闻言皱了皱眉,碧透的眸子里带上了一丝倔强:“蒋警长,我已经成年了,请您尊敬我。”

    蒋烨闻言有些尴尬地在心里捯饬了一会儿,这小朋友的脾气好像有些大啊,但是蒋警长身为一个长官还是有自己的素养的,于是他冲凌启笑了笑:“成,凌警长,走吧,把他们押到总务院后面的临时审讯处。”

    “是。”凌启这一声是喊得很劲道,把蒋烨都给震了一下。

    蒋烨无奈地笑了笑,跟在了这群人的身后,他临走前瞧了一眼屋内的张霖,忽然想到当初张霖被林志训的时候,也是这个青涩又单纯的样子,看看现在,已经快要长成一只老狐狸了,唉。

    “钱老爷子,可有话对我说?”张霖脸上带着抹意味深长的笑,直勾勾地盯着钱雍。

    钱雍看着眼前笑意正盛的张霖,心里有些无奈,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被这个审完被那个审,他们倒是轮班换岗了,自己可还是没吃饭啊,真以为喝杯茶就能挡饿了啊,真是群毛头小子,不知道尊老爱幼?!

    满心怨气的钱雍,笑着抿了抿唇,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哦,不知道张警长是想要听什么呢?”

    “向来听闻惠和堂是您一手打拼出来的事业,想必您是个极有魄力的人,我对您在这样艰难的情境下突破种种磨练创业成功的故事很是敬佩。”张霖笑得很是尊敬,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钱雍闻言,心里有些纳闷,对张霖拖延时间的法子很是不解,如果是他真的想听生意经的话,大可去找那些讲师们,搁这打着审讯的名号来磨自己,他乐意,自己还不乐意呢?!

    自己虽然是进了局子,但还好歹是拥有着自己的人身权利的,这张霖和蒋烨一个想听故事,一个向让自己讲故事的,真当自己是事事有回应的万能机器啊?!

    钱雍在心里发完牢骚,面上依然波澜不惊,笑着开口道:“张警长倒是抬爱了,鄙人也不过是粗陋寡闻之人,谈不上什么成功的经验,若您当真是想听的话,我想,我们惠和堂的讲师是可以来总务办给您免费授课的。”

    这意思很明白,我不想讲,你若想听,我给你找个人,不想听,你就换话题。

    “是这样啊,那倒真是可惜了,如今天色已晚,也不便再专门请人前来了,若是下次有机会,我定会登门拜访。”张霖做了个遗憾的表情,语气里有些惋惜。

    钱雍在心里给他翻译了一下,我就是随口说说,找个话题,您也不必在意,至于登门拜访,基本上是没可能——合着张霖这小子玩自己呢,钱雍笑着眯了眯眼,继续道:“好啊,期待张警长的拜访,老身一定会好好款待您的。”

    张霖闻言,脸上的笑讪讪的,钱老爷子这话里怒气有些大啊,蒋烨是给他灌输了一天什么观念啊,怎么现在火气有些大啊。

    “若是有机会,一定一定,对了,钱老爷子,今天见您之前我一直有些东西想不通,可是刚才回来的途中,我突然就明白了。”张霖转移了话题,顺势把话留一半,吊着钱雍的胃口。

    “哦,是吗,想必是张警长的努力工作终于是出了成果吧。”说实话钱雍现在对张霖的话没有一点兴趣,纯属是为了商业交互,留一个还算过得去的面子。

    “钱老爷子倒也真是谨慎啊,可是若是想要推倒教堂的话,直接和我联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张霖面上堆笑,话里带着试探。

    钱雍闻言心里很是无奈,这是和蒋烨串通好的是吧,利用高强度的审讯一点点降低嫌犯的心理防线,再反复审讯,击破嫌犯潜在的说谎机制。

    不得不说,张霖在商业上确实也是个谈判天才,可是把这方法用在自己身上可就是不礼貌了啊,钱雍放松身子躺到了沙发上,俨然一副商界大佬谈判的架势,悠悠开口:“张警长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这里是总务办,您怎么信口胡诌呢?”

    压迫的气场卷了过来,张霖无奈地抿了抿唇,突然感觉事情又棘手了起来,他定了定心神,找回主场:“是不是信口胡诹,咱也得看证据,不是吗?”

    “是啊,真是期待张警长所说的证据啊。”钱雍还是笑着,眸子里却带着些凉意。

    ——

    灯盏打得很亮,照的角落里的灰尘都无处遁形,斑驳的青灰石瓦上,堆满着一个又一个走进又走出的人短暂的心路历程。

    蒋烨瞧着凌启把一群人关押进审讯室干脆又决绝的样子,低头笑了笑,随后调整好情绪抬头道:“凌启,不久前新来的?”

    “嗯。”凌启点头道。

    “审过犯人吗?”蒋烨继续笑着。

    “学校里训练过,但是没有审过真的。”凌启看着蒋烨,回答得很实诚。

    “哦,怎么,凌警长是对我有意见吗,怎么说话语气这么直?”蒋烨看着凌启一幅职场新人的憋屈样子,逗着他道。

    “不是,很抱歉,蒋警长,执勤期间禁止私聊,请您谅解。”凌启垂了垂脑袋,头上的呆毛翘了起来。

    蒋烨闻言无奈地抿了抿嘴,笑着道:“成吧,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啊,回头让你们张总务多多关照关照你。”

    凌启在警校里听其他前辈们说过,身为一名新入职的警员,一定不能得罪自己的上司,更不能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说话太直了,警长不会给自己穿小鞋吧。

    凌启怯懦地抬了抬脑袋,有些呆地问了一句:“那个,我想蒋警长身为一名警长,恐怕是不能随意去构陷他人的吧。”

    “噗……”蒋烨闻言瞬间明白了凌启的意思,没有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然后在凌启一脸呆愣的目光里,不悟尴尬地伸手揉了揉他头上的呆毛:“小凌警长,你蒋爷也是上过警校、考过警照、正经选拔上来的,想什么呢?!平常别老听你那一群受气包学长们瞎说,他们就是自己见识到了人间的险恶,就想着拉你们一起下水。”

    凌启闻言,觉得蒋烨这话说了好像没说,一方面呢说自己不是穿小鞋的人,另一方面又说这穿小鞋的事儿是真的,所以?!

    凌启还是有些呆愕地抬起了头,直视着蒋烨的双眸真诚道:“希望蒋警长说话算话。”

    “当然,你蒋爷从不骗人。”蒋烨笑着挑了挑眉道。

    凌启松了口气,在心里祈祷着这蒋警长不是个大尾巴狼吧,他可不想枪在手里还没有捂热,就被赶出这地方了。

    “怎样,现在要不拿这群人试试手?”蒋烨指了指审讯室的铁窗,语气里带着笑意和鼓励。

    凌启冲着审讯室抬了抬脑袋,有些迟疑,但是为了在蒋警长面前维持一个良好的形象,他还是点了点头。

    锁芯拧动了一下,那位带头的大哥被警员带到了审讯室里面的桌子旁,戴上了手铐,瞧见眼前的凌启后,他笑着打了招呼道:“哟,小警长,审我的人是您啊。”

    “您好,我是凌启。”凌启肃穆地冲着那人道。

    审讯第一条,对待犯人要像对待平常的人一样,他们虽然犯了错,但是身为人的尊严也是不可随意践踏的,而警长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帮助这些走错路的人找到光。

    蒋烨看着凌启严肃的样子,面上有些憋不住,但是为了审讯效果,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年轻后生青涩的社交技能,随即正了脸色。

    “哦,凌警长,您好,我是李淺。”李淺笑了下,小虎牙露在牙龈下,把他身上地痞流氓的气息也敛了敛。

    “说说吧,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凌启直接忽略了李淺的笑,神色冷冽。

    审讯第二条,审讯过程要波澜不惊,毫无感情,公事公办,尤其是对于嫌犯的示好要当成空气,不能让受到伤害的群众寒心。

    “唉,他们的表情很是不善,我不喜欢他们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李淺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

    “可是,你不可以以暴制暴。”凌启看着李淺一脸无奈的样子,眸子泛起寒光,语气里带上了严肃。

    “凌警长,可是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告诉我,以暴制暴是最痛快的方法,也最有效,您告诉我,是吗?”李淺看着凌启眼里泛起的寒光,嘴角的笑意忽然就僵了,唇边翘起的弧度慢慢复原,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甚至是有些低落。

    “抱歉,我可以理解你,因为正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不可以以暴制暴,我才走上了这条路。”凌启察觉到他话里的悲伤,语气逐渐放缓了。

    审讯第三条,所有的行为都可以溯源,罪行的诱因有很多,嫌犯为自己的罪行受到惩罚是这次犯罪的结果,而让他们重新规范自己的行为,才是警员存在的最好的意义。

    蒋烨闻言,忽然发现在凌启身上藏着些独特的东西,那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又令人为之吸引的东西,不得不说,他确实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警员。

    可是也毫无置喙,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也将会面临着比其他人更为剧烈的动摇,怀疑,甚至是疯狂,所以,但愿他足够强大,能在无数次的颠簸里,找到真正的自我。

    李淺闻言,忽然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暖意:“凌警长,怎么说呢,你和我曾经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或许这就是我奶奶曾经说过的光吧,可是呢,很抱歉,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教堂交给我们的任务也就是去欺凌当地的人,可能做习惯了吧,连自己是什么样的都找不到了。但是既然是对这些人造成了伤害,不管您要对我做什么惩罚,我认了,谢谢你。”

    蒋烨闻言,悄悄退了出去,这是凌启身为警员必上的一课,他可以去点评,去拒绝,但是现在他想,也许凌启也有自己的路吧,要靠自己走过去的路,旁人的观点是没有作用的。

    凌启听了他的话,垂下了眸子,他一直以为罪犯都是罪大恶极的,无恶不赦的,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罪犯其实是有这样的,也有那样的,是不一样的,甚至是无法单纯地透过一面去评价的。

    他重新抬起头,嘴角带着笑意,语气真挚又带着期待:“李淺,其实你是我审的第一个犯人,怎么说呢,也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所以,我想,也许在这里待几年后,你会成长,会变成一个善良的人,会回过头去帮助那些你曾经伤害过的人,我想,他们会原谅你的。”

    李淺闻言,垂下了眸子,良久,他重新抬起了头,脸上绽了一个明媚的笑:“凌启,谢谢你,若是早点遇到你的话,我想,我是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凌启闻言也绽了个笑:“身为一个警员,能够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他记得书上说,人间里百态参差,各态有各态的样子,可是当这些各异的态相遇,哪怕只是萍水相逢,不知不觉间就在别人那一态里烙下了印记,或是成了治愈一生的光,或是酿了一生的恶,所以啊,他默默祈愿:愿在自己当警员的这些时日里,众生皆可成光,此生皆可欢愉。

    蒋烨看着从审讯室出来的凌启,对他笑着点头道:“凌警长,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