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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吴学究智取生辰纲,公孙凤大战青面兽

    几日后,杨志一行人经过长途跋涉,抵达了黄泥岗。

    此时端午刚刚过去几日,连日无雨,正值酷热时节。此次的押运士卒们虽然号称大名府精锐,但这个精锐有多少水分恐怕梁中书自己都不清楚,几个没上过战场就称之为“精锐”的老爷兵,还不如上一次的押运队伍,一路上怨声载道,叫苦连连。

    杨志是行伍出身,行军打仗自然知晓军纪严明的重要性,这江湖上的凶险他不说亲历也是有所耳闻,因此是加倍的小心,晓行夜宿,谨防强贼,却苦了这一众士卒。老都管又处处掣肘杨志,虽然表面上是在维护人心,但其实内心也是站在了士卒的一面,觉得这位杨提辖小题大做,故意刁难众人。若不是大家知晓这趟押运干系重大,干好了有重赏,恐怕早已分崩离析。

    到得黄泥岗时正值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节,几个士卒实在扛不住,倒地便不起。杨志行路前便已打探过,此处是个凶险之地,急忙吆喝众人起来,奈何孤掌难鸣,所有人都不再听他的,几乎气的七窍生烟。

    恰在此时白胜担着两桶酒过来叫卖,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士卒们早就渴的不行,见状也没心思再和杨志拌嘴,急忙凑钱来买,却被杨志硬生生地喝止。当下众人几乎便要翻脸。

    而后,便是晁盖七人扮做枣贩子登场,化解了双方的剑拔弩张之势。就在杨志庆幸的同时,这伙人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简而言之,就是七人先买下一桶酒全部喝完,然后刘唐和吴用一前一后上前偷酒,白胜回夺,这一过程中,便把蒙汗药下在了剩下的一桶酒中。杨志中人见晁盖一行人吃了酒无事,便放心的买下另一桶酒,却正中了吴用的圈套。

    吴用的这条计策虽然看似简单,但是计策有简单复杂之分,却无高下之分。能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并抓住了对手的内心,一举奏效的,便是好计。在一众影帝的表演下,最终杨志的押运队全部饮下了带着蒙汗药的酒,一个接一个地软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晁盖等人推着生辰纲,扬长而去。

    几个时辰过后,杨志喝的酒少,先行醒来。望着沉沉入睡口角流涎的众人,杨志气不打一处来,但此时再发怒为时已晚,他更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前程了。大名府肯定是回不去了,即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余生估计都抬不起头了。想想自己这辈子,两次押运均是失手,难道天生便不能干这押运的行当?

    心灰意冷的杨志当时便要从黄泥岗上跳下,一了百了。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眼便想到,好歹自己也是名门之后,大好男儿七尺之躯,又有一身好武艺,岂能因区区挫折便一死了之?杨志停止了短见的行为,望着依旧沉睡的众人,啐了一口,便提刀下山而去。

    杨志去了许久,众人方才醒来,个个叫苦连天。老都管捶胸顿足道:“都是你们不听杨提辖的好言相劝,如今生辰纲被贼人劫走,却教我等如何向中书大人交差!”众人道:“老都管,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的,且不说这厮的话是不是金玉良言,这一路上,属实不当人子。如今这厮跑了倒也省了我等的麻烦,只需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说这厮和贼人里应外合,监守自盗,我等不察,被夺去财宝,或可免了我等罪过。”

    老都管听了,沉吟半晌,仰天长叹道:“杨提辖,莫怪老夫害你,只是蝼蚁尚且偷生,你既去了,我等也是无法,但愿你能逃得性命吧!”众人自去济州府首告,不题。

    且说杨志,一路似没头苍蝇般乱走,过了一昼夜,方感到腹中饥饿。杨志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整日未进食,之前只在岗上饮了一瓢酒,蒙汗药的劲尚未全过,还不觉得饥饿,如今腹中已是咕咕作响。杨志又行了数里,方遇到酒家,急忙进店,吆喝店家好酒好肉招待。

    店家依言端上,杨志不由食指大动,以风卷残云之势吃了整桌酒肉。杨志起身待结账,摸了摸口袋,不由面色一变。他从黄泥岗下来时,身上便没带银钱,饥饿难耐之下早已忘了此事。苦不堪言的杨志只得婉言道,自己囊中羞涩,望店家行个方便,山高水长,日后再见必当报答。

    店家听了勃然变色道:“你这厮看起来相貌堂堂,老爷把你当个人物,好酒好肉款待你,不想竟是个吃霸王餐的悭吝之辈!今日你要离去,先问问老爷手中的刀肯不肯放!”说罢便抽出刀来劈向杨志。杨志自知理亏,不好意思还手,只能左右闪避,心想让这店家出口气也好,自己良心上也过去。

    岂料他这般想法,店家却似火上浇油,他见杨志招招忍让,却是步步紧逼,一刀接着一刀砍过去,两人一路从店内追打至院中。此时杨志也终于被打出了火气,也顾不得脸面了,大喝一声挥起朴刀反击。

    这店家如何敌得过使出真本事的杨志,不过二十余合便已捉襟见肘,汗流浃背。此时店内又走出了两条好汉,一个大和尚手持禅杖,一个少年将军手持狼牙棒,正是鲁智深和公孙凤二人。公孙凤见店主人已是险象环生,急忙上前一棒隔开二人,笑道:“来者可是青面兽?阁下军中制使出身,如此对付一个江湖酒家,未免有失公道!若是有兴致,在下倒是愿意请制使赐教几招!”

    杨志方才被迫反击,眼见得马上便要赢了店家,心想着说几句场面话也就把此事揭过去了,岂料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对方既已知自己身份,还要出言讨教,明显是挑衅行为,杨志不由怒气更甚,喝道:“哪里来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便叫你见识一下杨家刀法!”说罢挺起朴刀,与公孙凤交起手来。

    杨家将在宋朝可谓威名赫赫,除了名震天下的杨家枪之外,祖传的刀法亦是一绝,那杨业杨令公便是凭借一把金刀扬名天下。当年金沙滩一战,杨氏父子五人壮烈殉国,所幸尚有四郎流落辽国,五郎、六郎幸存,杨志这一枝,便是五郎出家前留下的子嗣之后。杨志的刀法和枪法均是祖上真传,此时虽然手中只是一把普通的朴刀,依旧使的如行云流水,尽显名家风范。

    杨志怒气勃发之下,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只想尽快了结了眼前的对手,可是斗了几十个回合后,他却愈发地骇异起来。任凭自己的攻势如何凌厉,对手的门户守的极为严谨,一条狼牙棒如一道无形之墙,化解了自己的一招一式。

    一旁观战的鲁智深,也是看得不断点头。就在一年多以前,公孙凤还不是他的对手,这些日子以来公孙凤也一直在四处奔波,本以为他已疏于武艺,没想到不光没有落步,反而在不断成长,恐怕自己如今想拿下他也很难了。他此时也知道对方是江湖闻名的青面兽杨志,公孙凤一上来便喝破了对方的身份,且杨志脸上的胎记太过明显,加上这番身手,自然不容怀疑。此处是二龙山脚下,鲁智深和公孙凤到此也不过几日,本来依着鲁智深的意思是众人直接冲上山去,管他有没有人,先夺下来再说,但公孙凤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先打探一下山上的情况再做决策。鲁智深对此倒是深以为然,众人便在山脚下歇息,因此便在这山下的酒家暂时住下。

    酒店的主人,自然便是那位操刀鬼曹正。作为林冲的徒弟,曹正虽然武艺学得不精,但是义气上却不差,知道鲁智深公孙凤等人的义举,自然不会怠慢众人,几日来已是帮众人摸清了山上的状况,准备动手了。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公孙凤故意在此拖延,也是按照原著的轨迹推算,杨志失了生辰纲后便会到此,只是此事却不能明说。果不其然,今日等来了杨志,公孙凤见曹正遇险后,便果断出手救下。

    公孙凤此番约战杨志,也是存了一个检验自己武艺的心思。寻常朋友交手都不会尽全力,公孙凤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极限在哪里,但今日杨志的到来,却是绝佳的机会。杨志将门出身,弓马娴熟,兼通刀枪,可谓全能型选手,武艺在八骠中也是前列,差不多可以说是五虎守门员的级别。公孙凤此时虽有进步,但仍觉得自己和虎级高手有所差距,而眼前这位强骠级武将,正是自己的对手。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斗了八十回合,仍然不分高下。杨志先前和曹正打了一场,虽然轻松取胜但也消耗了一定的体力,接着又斗了多时,体力已逐渐不支。此时他的怒气也消耗了大半,逐渐清醒了过来,今日之事,本就是自己理亏,和眼前这少年斗下去实在没必要,且旁边观战那大和尚一眼望上去也不是好惹的,怕是不比这少年弱。杨志哀叹一声,今日恐怕要认栽了,只得将刀一摆,隔开公孙凤,道:“少歇!”

    公孙凤见状,也收起狼牙棒,呼了一口气。方才一番恶斗他也是拼了全力,此时正好借坡下驴。经此一番交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进境,心中暗喜自己武艺进步的同时也道,看来自己和五虎级高手还是有差距,习武之路,依旧还有很长的路。

    杨志喘了口气,道:“罢了,今日洒家认栽了。小兄弟手段高强,杨志佩服,今日你我分不出胜负,就此罢手吧。店家,非是我杨志吃白食,只是我失了生辰纲,走了一昼夜,如今确实囊中羞涩,没法付你酒钱。店家若是信得过我杨志,便立下字据,洒家有了钱,便来还你!”

    曹正也不是小气之人,他本来也喜欢结交江湖好汉,方才败给杨志后,又目睹了公孙凤和杨志的龙争虎斗,心中也是对杨志的武艺佩服得紧,急忙道:“杨制使说哪里话!小人若事先知道你是杨制使,这顿酒就当我请又如何!伙计们,再摆上一桌好酒好菜,鲁提辖,杨制使,公孙小将军,咱们再好好地喝上一顿!”曹正的伙计,忙去准备不题。

    此时张三等人也从店中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杨志。他们方才在店中,也一直在观看着杨志和公孙凤的打斗,虽然这些人在东京见识过林冲和鲁智深的交手,眼界早非昔日可比,但是这场打斗依然看的目眩神驰,钦佩不已。杨志此前一路背运,押送生辰纲之事也并非他内心想做的,如今失了生辰纲,反而觉得内心去了一块石头,索性抛开杂念,死心塌地的落草算了,因此和众人各自叙了旧事之后,很快便融入到了一起。众人商议过后,便决定明日一同攻打二龙山,只不过在此之前,先饱餐一顿再说,是夜,众人喝了个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