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暗里的一支箭
经过一夜的休整，木轮重新开始碾压干燥的泥地，北上的队伍继续沿着蜿蜒的官道前行。
出了兴平，通往西北的官道夹在两座矮山之间，一条不知其名的小河蜿蜒向着东南流去。
常安已经不再吊着队尾，而是走在队伍中间，与商队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姜万作为阮家特意雇来保护商队安全的高手，自然是有马可骑的。
不过此时他却没有骑马，而是拉着缰绳走在马前，一个不到六岁的小丫头正坐在马背上，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的呵呵笑着，还不时侧头看一眼走在旁边的常安。
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荡漾了一路，日头又暖，连带着众人的心情都好上几分。
有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开口唱起了歌谣，用的不是官话，而是某地的方言。
调声悠扬，沿着峡谷随队伍的脚步逆流而上，跃过两侧的矮山，散入蓝天白云。
一曲唱罢，与那年轻人相熟的几人都笑着与他打趣，起哄着让他再来一首，队伍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常安也受到了感染，心情轻松了不少。
昨日在兴平，小菀和他说了街上碰到那人的奇异之处，常安猜想应该是光线发生偏转让小菀看到的画面发生的些微扭曲，所以她才会以为是那人的手上有东西在动。
可是为什么那人在抓住自己胳膊时，手背上方寸之间的光线会有偏转？
常安想了很久，以自己有限的知识设想过几种可能。
最后他发现，最大的可能是那个人是名修行者，当时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有灵气波动，稍稍影响到了周围的光线。
这个想法一出，常安顿时便紧张了起来。
修行者是极珍惜的资源，平常人很难碰到，更不可能走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撞上一人便是名修行者。
所以常安确信昨日那一撞，是那人故意做的试探，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想要试探什么。
如果和季府灭门有关，对方和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一样，是想从自己身上寻找那棵神秘的古树，直接动手抓人就好，根本没必要那么谨慎。
而且常安认为现在自己是个“死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否则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在分水镇住了一个多月时间。
那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昨日那人和前天夜里的那伙山匪有关。
他们退走不是因为董浙的威势，而是忌惮最早发现他们行踪的自己可能是名修行者，所以找了人来试探自己。
对于后一种可能，常安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忧虑。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这几日对方肯定还会动手。
但常安却没法向阮应平说明这件事情，首先他既不可能告诉对方小菀已经开悟，也不可能说自己懂修行，所以那夜才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发现了那伙人，并且对方昨日还专门派人来试探过自己。
他只想平平安安的先到边境上那个叫做永安的小镇，不愿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如果就这样继续赶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偷袭，对方还藏着一名真正的修行者，那不用想，商队多半是凶多吉少。
常安不是没想过带上小菀离开商队，其实昨夜他纠结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决定和商队一起上路。
因为那伙人的试探便说明他已经被盯上了，离开商队想要继续上路无疑更难。
常安思来想去，现在最好的办法也只有是如前夜那般，发现不对尽快示警，借着商队的力量来对抗那伙山匪。
他看着这时坐在马背上沐浴着暖阳开心不已的小菀，心里希望所有的这一切不过只是自己的过度紧张。
……
金色的太阳自东向西在他们的头顶滑过，慢慢成了一轮红日，勉力挂在天边。
队伍已经歇马，开始砌灶生火，不多时铁锅里便有肉香随着白色的热气飘散开来。
常安也生了一堆篝火，拿出一个白面圆饼和几块肉干与小菀分着吃。
姜万端着一个木碗，里面是刚煮好的肉汤，还飘着几块碎肉。
他熟稔的坐到火堆旁，将肉汤递给低头啃着白面的小姑娘。
小菀转头看向常安，在得到常安笑着点头应允后，才将白面和肉干小心的放在怀中，甜甜的笑着说了声“谢谢姜大叔。”
她接过肉汤递到常安面前，常安摸了摸她的头，示意让她自己喝，但是小菀却有些倔强的举着碗。
常安只得接过肉汤抿了一小口，然后重新递了回去。
姜万看的直摇头，说道：“你直说让我再给你乘一碗不就好了。”
说着就准备起身，真打算再去弄一碗肉汤过来。
常安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必了，有个事情和你说。”
姜万看着他郑重的表情还有些不习惯，打趣道：“什么事？终于想通了要拜我为师了？”
常安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用很是认真的口气说道：“我觉得前天夜里那伙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我们。”
姜万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说的是这事，颇有些不以为意，心想你个连初境都不是的毛头小子知道什么。
不过他还是又坐了回来，耐心说道：“这些靠沿路打劫为生的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还记得那天夜里射董浙那支箭吗？”
“记得。”
“那就是个试探，如果董浙接不下那一箭，那伙人当时就杀下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可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或许他们当时只是人不够，暂时退了去找帮手？”
“哪那么多帮手，大周承平多年，沿路的山匪都被当地官府剿的差不多了，剩几只漏网之鱼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可是……”
常安还想再尝试着说服姜万，让他提醒其他人，但却被挥手打断。
姜万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握在手心，稍一用力，只听得“咔嚓”几声，巴掌大的石头碎裂成了数块小石子。
大手一翻，石子纷纷落在地上，姜万不屑道：“要是还敢来，我便让他们尝尝我这拳头。”
常安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小石子，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是有些无语。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古装电影，觉得这个场景好生面熟，真真像极了里面活不过一集的龙套才有的做派。
常安无奈的看着姜万，叹气道：“姜大哥，听我一句劝，小心些。”
姜万一摆手，示意不必多言，自己却还不忘继续调侃道：“你妹子叫我叔叔，你叫我大哥，这不是乱了辈分！”
常安知道再劝也没用，便不再多言，闲聊了几句，很快吃完了干粮，开始检查弓弦。
姜万笑他太过谨慎，一点也不像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
红日早已沉到了山下，铁锅见底，肉香已散，马车旁留了两人守夜，其余的人都已渐渐睡去。
赶了一天路，虽然有马代步，但对于第一次骑马的小菀来说，还是太过颠簸了些。
所以度过了最开始的新鲜劲以后，她还是选择了步行以及，趴在常安的背上。小姑娘吃了干粮喝过肉汤，裹着棉衣，躺在常安给她垫的一块厚些的褥子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常安则将重新紧过的木弓放在趁手的位置，镰刀也一直插在腰间。
商队今夜宿营的地方是紧挨着官道的一块平整草地，出城时那条小河已经不见了踪影，两侧都是长满密林的高山。
虽然风稍微大了些，但常安还是将火堆点在了远离山坡靠近官道的地方，并且在入夜后又分别在两侧的山坡前各点了一个火堆，光线可以勉强照亮林子边缘几丈的地方。
队伍里的人都觉得常安有些太过谨慎，但扛不住满身的疲倦，又没什么坏处，也就没人理他。
常安抱着箭篓坐在火堆旁，里面有十支箭，尾羽有些破烂，箭簇也不怎么锋利。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颊映的微红，他的双眼一直盯着山林深处来回扫视。
当林前的那两堆篝火渐弱时，他便会起身填些新柴，让火势烧的旺些。
常安觉得那伙人不可能一直跟着商队，如果他们要出手，那最有可能的便是近几日。
所以今夜他不准备睡觉，打算明天白天借姜万的马，试试能不能像书上写的坐在或者趴在马上睡觉。
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叫姜万师父以换取多几日那匹马的使用权。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云，遮住了半截残月。
夜色更深，稠的粘到了一起，燃烧的篝火也无法将其化开。
马车旁已经换了守夜的人，但新人依然抵不住困意，抱着刀靠在车沿，似睡非睡。
林前那堆篝火烧的又小了些，常安准备起身过去再添点柴禾，这时原本睡得很香的小菀突然睁开了眼。
常安的心脏猛地突了一下，随即停下了起身的动作，小声问道：“有人来了？”
小菀没有起身，只是习惯性的“嗯”了一声。
常安缓缓伸手摸过一直放在身旁的木弓，继续问道：“知道有几个人吗？”
小菀皱着眉头，好像是在努力的感应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失望的说道：“不知道。”
常安从坐着的姿势悄悄改成了蹲跪，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双眼依然格外专注的盯着那片漆黑的山林。
他还想嘱咐小菀两句，一支带着极强劲气的箭矢已经穿破黑暗来到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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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兴平，通往西北的官道夹在两座矮山之间，一条不知其名的小河蜿蜒向着东南流去。
常安已经不再吊着队尾，而是走在队伍中间，与商队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姜万作为阮家特意雇来保护商队安全的高手，自然是有马可骑的。
不过此时他却没有骑马，而是拉着缰绳走在马前，一个不到六岁的小丫头正坐在马背上，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的呵呵笑着，还不时侧头看一眼走在旁边的常安。
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荡漾了一路，日头又暖，连带着众人的心情都好上几分。
有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开口唱起了歌谣，用的不是官话，而是某地的方言。
调声悠扬，沿着峡谷随队伍的脚步逆流而上，跃过两侧的矮山，散入蓝天白云。
一曲唱罢，与那年轻人相熟的几人都笑着与他打趣，起哄着让他再来一首，队伍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常安也受到了感染，心情轻松了不少。
昨日在兴平，小菀和他说了街上碰到那人的奇异之处，常安猜想应该是光线发生偏转让小菀看到的画面发生的些微扭曲，所以她才会以为是那人的手上有东西在动。
可是为什么那人在抓住自己胳膊时，手背上方寸之间的光线会有偏转？
常安想了很久，以自己有限的知识设想过几种可能。
最后他发现，最大的可能是那个人是名修行者，当时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有灵气波动，稍稍影响到了周围的光线。
这个想法一出，常安顿时便紧张了起来。
修行者是极珍惜的资源，平常人很难碰到，更不可能走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撞上一人便是名修行者。
所以常安确信昨日那一撞，是那人故意做的试探，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想要试探什么。
如果和季府灭门有关，对方和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一样，是想从自己身上寻找那棵神秘的古树，直接动手抓人就好，根本没必要那么谨慎。
而且常安认为现在自己是个“死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否则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在分水镇住了一个多月时间。
那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昨日那人和前天夜里的那伙山匪有关。
他们退走不是因为董浙的威势，而是忌惮最早发现他们行踪的自己可能是名修行者，所以找了人来试探自己。
对于后一种可能，常安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忧虑。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这几日对方肯定还会动手。
但常安却没法向阮应平说明这件事情，首先他既不可能告诉对方小菀已经开悟，也不可能说自己懂修行，所以那夜才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发现了那伙人，并且对方昨日还专门派人来试探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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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不是没想过带上小菀离开商队，其实昨夜他纠结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决定和商队一起上路。
因为那伙人的试探便说明他已经被盯上了，离开商队想要继续上路无疑更难。
常安思来想去，现在最好的办法也只有是如前夜那般，发现不对尽快示警，借着商队的力量来对抗那伙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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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已经歇马，开始砌灶生火，不多时铁锅里便有肉香随着白色的热气飘散开来。
常安也生了一堆篝火，拿出一个白面圆饼和几块肉干与小菀分着吃。
姜万端着一个木碗，里面是刚煮好的肉汤，还飘着几块碎肉。
他熟稔的坐到火堆旁，将肉汤递给低头啃着白面的小姑娘。
小菀转头看向常安，在得到常安笑着点头应允后，才将白面和肉干小心的放在怀中，甜甜的笑着说了声“谢谢姜大叔。”
她接过肉汤递到常安面前，常安摸了摸她的头，示意让她自己喝，但是小菀却有些倔强的举着碗。
常安只得接过肉汤抿了一小口，然后重新递了回去。
姜万看的直摇头，说道：“你直说让我再给你乘一碗不就好了。”
说着就准备起身，真打算再去弄一碗肉汤过来。
常安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必了，有个事情和你说。”
姜万看着他郑重的表情还有些不习惯，打趣道：“什么事？终于想通了要拜我为师了？”
常安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用很是认真的口气说道：“我觉得前天夜里那伙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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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还是又坐了回来，耐心说道：“这些靠沿路打劫为生的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还记得那天夜里射董浙那支箭吗？”
“记得。”
“那就是个试探，如果董浙接不下那一箭，那伙人当时就杀下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可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或许他们当时只是人不够，暂时退了去找帮手？”
“哪那么多帮手，大周承平多年，沿路的山匪都被当地官府剿的差不多了，剩几只漏网之鱼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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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万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握在手心，稍一用力，只听得“咔嚓”几声，巴掌大的石头碎裂成了数块小石子。
大手一翻，石子纷纷落在地上，姜万不屑道：“要是还敢来，我便让他们尝尝我这拳头。”
常安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小石子，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是有些无语。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古装电影，觉得这个场景好生面熟，真真像极了里面活不过一集的龙套才有的做派。
常安无奈的看着姜万，叹气道：“姜大哥，听我一句劝，小心些。”
姜万一摆手，示意不必多言，自己却还不忘继续调侃道：“你妹子叫我叔叔，你叫我大哥，这不是乱了辈分！”
常安知道再劝也没用，便不再多言，闲聊了几句，很快吃完了干粮，开始检查弓弦。
姜万笑他太过谨慎，一点也不像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
红日早已沉到了山下，铁锅见底，肉香已散，马车旁留了两人守夜，其余的人都已渐渐睡去。
赶了一天路，虽然有马代步，但对于第一次骑马的小菀来说，还是太过颠簸了些。
所以度过了最开始的新鲜劲以后，她还是选择了步行以及，趴在常安的背上。小姑娘吃了干粮喝过肉汤，裹着棉衣，躺在常安给她垫的一块厚些的褥子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常安则将重新紧过的木弓放在趁手的位置，镰刀也一直插在腰间。
商队今夜宿营的地方是紧挨着官道的一块平整草地，出城时那条小河已经不见了踪影，两侧都是长满密林的高山。
虽然风稍微大了些，但常安还是将火堆点在了远离山坡靠近官道的地方，并且在入夜后又分别在两侧的山坡前各点了一个火堆，光线可以勉强照亮林子边缘几丈的地方。
队伍里的人都觉得常安有些太过谨慎，但扛不住满身的疲倦，又没什么坏处，也就没人理他。
常安抱着箭篓坐在火堆旁，里面有十支箭，尾羽有些破烂，箭簇也不怎么锋利。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颊映的微红，他的双眼一直盯着山林深处来回扫视。
当林前的那两堆篝火渐弱时，他便会起身填些新柴，让火势烧的旺些。
常安觉得那伙人不可能一直跟着商队，如果他们要出手，那最有可能的便是近几日。
所以今夜他不准备睡觉，打算明天白天借姜万的马，试试能不能像书上写的坐在或者趴在马上睡觉。
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叫姜万师父以换取多几日那匹马的使用权。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云，遮住了半截残月。
夜色更深，稠的粘到了一起，燃烧的篝火也无法将其化开。
马车旁已经换了守夜的人，但新人依然抵不住困意，抱着刀靠在车沿，似睡非睡。
林前那堆篝火烧的又小了些，常安准备起身过去再添点柴禾，这时原本睡得很香的小菀突然睁开了眼。
常安的心脏猛地突了一下，随即停下了起身的动作，小声问道：“有人来了？”
小菀没有起身，只是习惯性的“嗯”了一声。
常安缓缓伸手摸过一直放在身旁的木弓，继续问道：“知道有几个人吗？”
小菀皱着眉头，好像是在努力的感应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失望的说道：“不知道。”
常安从坐着的姿势悄悄改成了蹲跪，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双眼依然格外专注的盯着那片漆黑的山林。
他还想嘱咐小菀两句，一支带着极强劲气的箭矢已经穿破黑暗来到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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