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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短刀染血

    这支箭明显和前天夜里射向他的那支软绵绵的箭矢不同,破空的速度极快,当常安发现时,闪着寒光的锋利箭簇离他的前胸已经不足三尺。

    从箭矢飞行时摩擦空气发出的声音判断,这一箭应该出自当夜射董浙的那人之手。

    但常安却不是董浙,没有三境武夫的实力,可以反撩镰刀,轻松的接下这一箭。

    但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猛地向身侧一倒,尽管摔的很是狼狈,但却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有山匪!”

    同样的大喊声再次响起,但却比前夜急促的多,很明显能听出声音里的焦虑不安。

    当山林里的那支箭射向常安,带起凄厉的破风声时,董浙就已经醒了,但并不像常安那般焦虑,反而是有些恼意。

    他翻身而起,提刀向前,常安的大喝声才在耳畔响起。

    他很想看看到底是哪些短命鬼又那么不长眼大半夜的打扰自己休息。正准备像之前那样对着林子里喊话,但这次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当射向常安的那支箭矢插入泥土,尾羽还在不停震颤时,后续十数支新的箭矢就已经从漆黑一片的山林里射了出来。

    董浙一惊,没想到对方这么果断,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但他是三境武夫,对于危险的感应比普通人快了极多,再加上放箭的距离很远,对方也只有一个三境的武夫,所以后面这十余支箭矢都是抛射,力道明显轻了很多。

    董浙挥刀砍断了一支飞到他面前的箭矢,同时大喝道:“敌袭,都退到马车后面去。”

    商队里的护卫都是常年行路的人,晚上野外睡得都比较浅,常安刚才的大喊已经将他们惊醒,纷纷拔出刀刃。

    后面董浙在大喝时众人基本都已经有了防备,十几支箭矢没能造成什么杀伤。

    不过也有不走运的人,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护卫被射中了小腿,发出一声惨叫,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

    身旁的人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到了马车后面。

    惊魂未定之时,另外一侧的山道上再次袭来了数支箭矢,刚刚躲到马车后面的数人面对身后的突袭,慌忙间或左右闪避,或挥刀格挡,但还是又有几人中箭。

    两轮箭矢刚过,山林中冲出来二十几人,挥舞着长刀朝着商队杀了过来。

    厮杀来的猝不及防,金铁交击的声音转瞬刺破了宁静的黑夜,很快便有人惨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同时,一个满脸凶相脸上带疤的汉子提着短刀朝着常安杀了过来。

    常安将小菀护在身后,控箭在弦,精神高度集中的注视着场间的厮杀。

    当看到提刀的汉子冲过来时,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满弦便射。

    他在季府跟着季方全一起学过弓弩之术,在分水镇的一个多月基本都靠弓箭打猎,箭术隔着例无虚发的高妙境界还有着很长的距离,但十丈以内,他的准度还算不错。

    何况对方虽然不高但长的颇壮,常安瞄着他的胸腹,两指一松,箭杆滑过弓弝,离弦而出。

    刘莽子显然没想到常安年纪不大,拉弓的力道却是不小,箭矢飞快的射向前胸。

    多年刀尖舔血练就的本能也只来得及让他提刀一挡,箭簇射中刀刃改变了方向,插在左臂上。

    如果这是一支全新的箭矢,箭簇也足够锋利,那应该可以贯穿他的左臂,给刘莽子带来极大的创伤。

    但可惜,这些箭矢来自被常安杀死在大山里的那个猎户,本就已经被反复使用过多次。

    而在过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常安又用它刺穿过不止一只野物的身体。

    箭簇在与血肉和骨骼的多次碰撞中早已被磨圆,所以只是很浅的扎进了对手左臂臌胀的肌肉里。

    刘莽子虽然吃痛,但根本没有理会扎在肉里的箭矢,而是大喝了一声加快前冲的速度。

    常安再次张弓,但还来不及满弦对手就已经扑到近前。

    仓促射出的箭矢不甚着力,被刘莽子轻松侧身躲了过去,紧接着便是一把映着火光的短刀当头冲着他砍了下来。

    常安身后便是小菀,所以不能退。

    他果断弃弓,抽出插在腰带上的镰刀,左手托着刀身往前一架,短刀“哐”的一声砍在上面。

    刘莽子拖刀一抽,短刀的刀刃在黑旧的镰刀上擦出点点火星,紧接着便是一记平挥斩向常安的腰身。

    常安双手握住刀柄,用力的砍向身侧袭来的短刀。

    两刃交击,强大的反震之力将镰刀稍稍荡起,刘莽子随即摆腿抽在常安的腹部。

    常安顿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可他还来不及调匀自己的呼吸,对手又是一刀已经砍了下来。

    常安没学过刀法,只是靠着前生积累的一些格斗技巧在苦撑,看着即将落下的刀光,曾经比赛时那股狠辣的劲头又涌了起来。

    他竟是不管落下的那道刀光,双脚蹬地直接扑了上去,手中的镰刀疯狂的捅向对手的胸腹。

    刘莽子被常安如同自杀的攻击吓了一跳。

    他是受了二当家廖正的命令来收拾这个两次坏了他们好事的小兔崽子,但可不是来和他同归于尽的。

    刘莽子后退一步侧身让过双手持着镰刀捅上来的常安,但同时砍出的那刀也偏了方向,弱了力道。

    刀刃砍在常安的背上,割破棉衣,留下一道不是太深的伤口。

    他咧嘴一笑:“小兔崽子,够狠!”

    常安转过身,依旧保持着双手持刀的姿势,大口喘气。

    刚才的两次硬拼震的双手微微颤抖,背上溢出来的血将纯白的棉絮染的鲜红,但他浑不在意,凌厉的双眼中有火光在跳动,像是只尝试扑食的雏鹰。

    刘莽子看着少年凶狠的眼神,像是受到了挑衅,朝着身侧唾了一口,骂道:“妈的,找死!”

    语罢,他右脚突然往地上一踢,扬起一堆沙土。

    常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刀上,面对突然袭来的沙土有些准备不足,仓促抬起左臂,沙土打着棉袖上,而冰冷的刀光藏在了沙土之后。

    常安已经来不及做多余的动作,本能的头一偏,举起镰刀往上一挡。

    刘莽子的短刀重重的砍在镰刀上,直接将其压落至常安的肩头。

    锋利的刀刃切开他肩头并不太厚的棉衣,又割开肩头的血肉。

    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常安暴起一声历吼,胸腹间那股精气疯狂的冲撞着气海,半跪着地,硬生生挡住了那把落下的短刀。

    刘莽子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能挡下自己全力一刀,吃惊之余稍稍有些愣神。

    常安敏锐的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空档,用力一抬,将短刀稍稍推离肩头,然后果断弃了镰刀,双手捉住刘莽子的手腕,身体往后倾倒,两腿顺势跃起绞住他的脖颈,全身发力一拧。

    在生死时刻,现在的常安依然还是最为相信自己曾经赖以成名的搏击之技,不同的是当年是为了比赛,现在是用来杀人。

    常安现在的身体相比两个多月前要强壮了许多,力量也更足,直接将对手绞翻在地。

    刘莽子仰躺在地上,右手被死死控住,短刀已经掉落。

    脖颈上是常安的双腿,咽喉被小腿骨压的很死,呼吸变得有些艰难,很快他的整张脸便涨的通红。

    但毕竟是入了初境的武夫,虽然底子打的不牢,但力量依然要比常安强上数分。

    刘莽子用左手扣住常安的小腿,用力掰扯,手背上青筋暴现,竟是将绞死在一起的双腿生生掰出了些许缝隙。

    常安很清楚,如果让对手脱逃,那今夜便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此时他也发了狠,爆喝着死命绞紧双腿。

    刘莽子腰腹顶起,双腿在泥地上蹬出了两道深沟。

    商队里的人或许只有姜万会在意常安的死活,可虽然他是二境武夫,但现在与几名山匪缠斗在一起,脱不开身也顾不上这里。

    而今夜劫道的山匪更想不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能将刘莽子逼入这样的死地。

    所以尽管周围厮杀声不停,但没人注意到纠缠在地上的两人,除了一个幼小的身影。

    小菀很害怕,双手抱在胸前,被昏暗的火光拉长的身影在不停的颤抖。

    她看到常安被踹了一脚又被砍了一刀,担心至极。

    她想上去帮忙,但却害怕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会添乱,着急的连眼泪滚落被寒风刮的有些干燥起皮的脸庞都没有发觉。

    然后她看到常安和那个坏人都摔到在了地上,纠缠在一起。

    也看到了掉在旁边的那把黑色的旧镰刀。

    于是小菀缓缓走了上去,尽管双腿依然在打颤,但却一步也没有停歇。

    她捡起黑色的旧镰刀,用双手举在头侧,咬着嘴唇,朝着绞在一起倒在地上的两人走了过去。

    小菀害怕极了,心脏噗噗的乱跳着,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到常安,眼眉皱的很紧,小脸上写满焦急。

    她听到了常安的嘶吼,终于,双眼一闭,两手用力的将黑色的镰刀砍了下去。

    一声惨嚎在她身前暴起,吓的她尖叫着连连后退,跌坐在地。

    镰刀砍在刘莽子的脚腕上,但小菀年纪太小,也没什么力气,没能将他的整只脚掌砍下来,刀刃入腿一半,嵌在了脚腕上。

    但这样反而给刘莽子带来了更大的痛楚,让他在瞬间爆发出了极强的力量。

    而常安的心神被小菀的叫声所牵引,腿上的力道稍松,被对手挣脱了出去。

    终于摆脱束缚的刘莽子用力一甩右手,将常安丢了出去。

    他半坐起身看着嵌在脚腕上的那把样式丑陋的镰刀,清楚的感觉到今夜之后自己就是一个残废,瞬间怒不可遏。

    他发疯般撑起身体,一瘸一拐的朝着跌坐在不远处的小菀扑了过去,双眼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暴怒而布满了血丝。

    现在的刘莽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将地上那个小女孩撕成碎片。

    小菀惊恐的尖叫着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拼命的用两腿交替蹬地往后挪。

    但一个小女孩哪里逃的过一个成年的壮汉,哪怕他行动稍有不便。

    转瞬间,刘莽子已经走到了小菀身前,污言秽语不停的咒骂着。

    他探出右手,想要将她提起来。

    小菀望着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在瞳孔中逐渐放大,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双手挡在额前,颤抖着闭紧了双眼。

    她不敢去想下一刻那只大手落下后会发生什么,只能认命般等待,就像在遇到常安之前被锁在那间狭小阴暗的屋子里般无奈。

    可过了好一会儿,那只大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小菀微微张开双眼,透过两手间的缝隙怯怯的瞄了一眼。

    看到那只大手停在了离她不到半尺的夜空里,一把短刀从那人的腹间透了出来,上面染满了殷红的血。